《道士下山[武侠综]》夏天有点冷

22、多情之剑

　　邱居新问出了盘踞心中已久的一个疑问。

　　“你是谁？”他问道。

　　“.......”那人眨了眨眼睛，神秘地笑了，“新新，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邱居新说道，他摇了摇头，“我看不透。”

　　“女人总是多变的。”那人笑笑，“我既是雪羽时风，也是慕容雪诗，有何不可？”

　　“......”邱居新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从时空缝隙之中转生成人，”那人忽然说道，“然后又回到五剑之境，在那边争斗不休，尔后再度从时空缝隙中跌落至此.....不过这回我并没有好运地降落在富贵人家的山庄里，而是漂流到了一座岛上。”

　　“什么岛？”邱居新问道。

　　“天外之岛。”那人说道，“在天涯海角，十分遥远的一处所在。”

　　“现在？”邱居新问道。

　　“我那时伤重，能力倒退，身体也回复成幼儿的模样，”那人说道，“所幸记忆倒是没有丢失，而是到了我弟弟身上。就在那之后，我们被人发现了，我只来得及藏好他，就被带走。”

　　“.....”邱居新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然后我便见识到了人类所能建造出来的地狱。”那人叹道。“所幸我弟让我之前藏了起来，经历那些的便只有我。”

　　你经历了什么。邱居新很想说这句话，却发现他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经历了什么？”那人看出来他的心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觉醒之后，我的体质与常人不同，那人本将我拐去另作他用，却在发现我与众不同之后改变了主意。他想知道我的极限。”

　　/

　　公主失而复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方思明静静等待着一个契机。

　　就算再怎么天资过人，公主毕竟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一时的得逞只会让她更加自大，尔后便是露出破绽之时。

　　比如，就算再怎么知道那个公主绝对是假的，公主也会情不自禁的偷偷跑去看。

　　而这个时刻果然也来临了。

　　就在公主被找回来之后不久，平阳王府的郡主便打着去见小伙伴的名义进宫觐见。

　　方思明等待的便是这个时机。

　　“参见公主。”身边的侍从在瞬间便倒在地上，他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公主面前，优雅行礼道。

　　“你们控制了我的人？”公主发现护卫没有出现时，先是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只是做了点郡主对公主做的事而已。”方思明说道。

　　“哼，”公主一振衣袖，“你们知道本宫对她做了什么？”她讽刺地说道，“本宫只是实现了她的愿望而已，不过，你叫我郡主，叫的也不错。”

　　“噢？”方思明抬起头，他有种不妙的预感，“郡主只是过来看看？”

　　“是啊，过来看看。”公主觉得很无聊似的说道，“看看你们为了逼我出来，找的什么样的傀儡....我毕竟是个小孩子，难得好奇也是容许的吧？”

　　“郡主可曾听说过螟蛉？”方思明说道。

　　“噢？你想说明什么？”公主问道。

　　“螟蛉有子，蜾赢负之，”方思明说道，“郡主认定的真相，往往便真的是真相么？”

　　“.....继续说。”公主脸色一寒，看着方思明说道。

　　“公主想见的人已经来了，不去见见她吗？”方思明不答，闪身让出身后的通道。

　　公主哼了一声，朝那通道走了进去，在看到里面的人时冷笑一声，“果然是你。”

　　“就是我。”玉剑公主坐在其中，气度非凡，傲然道。“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

　　“凭什么？”公主昂着头问道。

　　“就凭你跟我差不多！”玉剑公主内功一吸，便将公主的脖颈捏在自己手里，“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来指责我？”

　　“我跟你不一样！”公主尖叫道。

　　“你甚至还不是我的血亲。”玉剑公主挑眉。“你那点破事能瞒得过谁？”

　　“我跟你不一样！”公主的声音依旧刺耳，却带上一抹不可说的悲凉，“你有祖父，有爹，有娘，而我什么都没有！”

　　“.......”玉剑公主一愣，手不自觉的就放松了。

　　“你一定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公主从她手中挣脱，“生在帝王家，却知道自己只是个麻雀的感受，周围没有人可以信任，只能相信自己，就算有亲爹亲妈，然而却连认我都不敢，是两个没用的草包！”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你不一定没有过过我这样屈辱的仿佛奴隶的日子，我跟你不一样，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玉剑公主哑口无言。

　　“你们这些愚蠢的大人，”公主深呼吸一下，继续说道，“总是自以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殊不知这样才是最愚蠢的，是，我是小孩子，你当年都能想到的事，我为什么不能？”

　　“你想做什么？”玉剑已然不敢小觑这个小女孩，她的声线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要这天地倾倒，神佛鬼怪，肆虐人间，”公主说道，“我要这世间生灵涂炭，而唯我所在之地，是极乐净土，众生向往，拜伏于我！”

　　话音刚落，天地果然如她所说一般开始震动，并且——

　　/

　　“你的极限？”邱居新重复了一遍。

　　“心理上的极限，身体上的极限，以及技艺上的极限。”慕容雪诗说道，“在我还没成为慕容雪诗之前，我的名字是无剑。”

　　“无剑....”邱居新沉吟了一会，眼睛发亮，“是？”

　　“是。”慕容雪诗含笑看着他，说道，“我是主人所领悟出来的无剑之剑，也是....我所在的世界之中的守护者。”

　　“你想起来了？”邱居新说道。

　　“嗯，”慕容雪诗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邱居新问道。

　　“这说明我的力量越来越强。”慕容雪诗说道。

　　“这应该是好事。”邱居新说道。

　　“.....”慕容雪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只能说明，那家伙的计划成功了。”

　　“什么计划？”邱居新问道。

　　“之前他对我诸多发难，只是为了让我觉醒，不料却令我坠落到异空间，”慕容雪诗说道，“这回我完全觉醒，但是他却像是另有所图。”

　　邱居新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黑心商贩的一时贪心，竟然能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

　　“新新，你说那个小公主，”慕容雪诗忽然问道，“她看起来像不像个傻子？”

　　“不像。”邱居新想了想，说道。

　　“如果她有愿望，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愿望？”慕容雪诗又问道。

　　“......”邱居新冥思苦想。

　　“哈哈，你想不出的，因为你虽然聪明，却没有她的野心。”慕容雪诗说道，“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无论是大是小，她都能做出不一样的事，或许是大事，或许是蠢事。”

　　说话间，天空上逐渐布满阴云，大大小小的缝隙在天空上显露，邱居新愕然的看着这些裂缝，说道，“这是.....？”

　　“被木剑改造出来对付我的怪物。”慕容雪诗说道，“小心，他们来了。”

　　缝隙大开，无数傀儡和魍魉从里面爬出来，择人便噬。

　　另一边。

　　“救我...救我.....啊.....”肢体残缺的李二牛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救我.....嗷啊！！”

　　在他身后的是他已经变成丧尸的一家老小。

　　“新新，你去对付他，我去解决这些。”慕容雪诗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

　　“嗯。”邱居新应了一声，出手不再留情，“看招！”

　　前有魍魉，后有尸人，在他们战的正酣之际，皇宫里亦是一片暗潮翻涌。

　　“你做了什么？！”玉剑公主怒道。

　　“我与天人做了交易。”公主说道，“他们为我颠覆皇朝，我替他们打开通道之门，用....”她微微一笑，“你们知道是谁。”

　　看来真正的郡主是不可能回来了。

　　“郡主是你相交数年的朋友....”即使是玉剑公主，也不禁因为她的行为而感到恐惧，“你竟然都能轻易舍弃，你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便有如此野心，便能如此狠心。

　　“我十岁又如何？”公主说道，“我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种从出生起就拥有一切的人，不像我，我看似拥有一切，却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个空壳，最好也不过沦为男人的玩物而已。为了我的尊严，我每日都要拼命，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推入万丈深渊，你呢！夺去了所有的目光，令我还没努力过，就已经注定失败，牺牲个把人算什么，我要颠覆整个国家，让一切重新来过！”

　　“你不想当公主？”玉剑公主说道。

　　“谁想当这种有名无实的洋娃娃？”公主挑眉。

　　“好，我替二祖父做主，”玉剑公主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皇家人。然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姑姑，”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姑姑赏赐，我的命就在这里，想要尽管来取吧。”

　　“你企图颠覆朝廷，已然犯下重罪，”玉剑公主说道，“按律，我要将你就地正法。”

　　说话间，她内劲突发，就要取公主性命，便在那时——

　　方思明最先察觉到不对，他急忙出手，堪堪保住了自己和玉剑公主的性命。

　　“公主小心！”他对公主说道。

　　“谁？”玉剑公主逃过一劫，厉声道。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待客之道？”木剑出现在房间中，“走吧，我的小公主，好戏要开始了。”

　　“好。”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两人，“我自幼无法习武，注定是个废物，不过就算是废物也是有志气的，你们就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两人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木剑将公主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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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鏖战良久，邱居新纵使状态良好，也不禁有些气力不支。

　　“新新，还好吧？”慕容雪诗发现了他的状况，问道。

　　“尚可。”邱居新点了点头，说道，“我已发信掌门，让他派人过来驰援。”

　　“来不及。”慕容雪诗说道，“这些怪物都是武艺之凝萃，目前全因我在此，故而没能让他们得逞，只要我一倒下，不出一刻，他们便能肆虐皇宫。”

　　“你倒下？”邱居新一愣，差点被一根爪子割开喉咙。

　　“不可分神！”慕容雪诗喝了一声，说道，“可恶....要是有别人在的话.....！”

　　“哎哎哎，这会是不是就想起在下的好了呢，雪诗？”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响了起来。

　　“白扇？”慕容雪诗一喜，“你也来了？”

　　“嗯，”妙手白扇加入战局，叹道，“我很早便来了。”

　　“空间的震动不同寻常。”慕容雪诗说道，“不可轻敌大意，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说，他还在计划更大的幺蛾子？”妙手白扇轻笑道。

　　“我宁愿自己是错的。”慕容雪诗皱眉，“宇峰呢？他在哪里？”

　　“他去找引魂镜了，”白扇提醒道，“你忘了魍魉是怎么来的了？”

　　“可是那是在五剑之境，”慕容雪诗说道，“引魂镜只是一个载体，这里并没有这样的条件，他要用什么来做引魂镜？”

　　“当然是用人了。”就在此时，木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啧。”慕容雪诗冷哼一声，看向另一边的公主，“所以你这回打算做个更大的？木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自始至终只有一件。”木剑说道，“就是让我们主人复活，无剑，你若想阻止我，自己跟主人对决吧！”

　　“你的基石已经被你抽出，”慕容雪诗皱眉，“如果你这么做，结果会是如何，你应该清楚。”

　　“那又何妨？”木剑说道，“我想做便做了，女娃，接着！”

　　说罢，他大喝一声，将自己的剑意统统注入了公主身上。

　　空间缝隙越来越大，公主一声尖叫后，随即形貌发生变化，草木山石均化作无上剑意朝慕容雪诗奔涌而来。

　　“就算你拥有主人的力量，”慕容雪诗将那些剑气尽数挡下，说道，“也不是主人本身！”

　　“不行，”妙手白扇说道，“你毕竟不是剑魔本人，无法跟他们对抗。”

　　“......”慕容雪诗看了看浮在半空的公主半晌，说道，“说到底，也只是有人无人的区别而已。”

　　“你....！”妙手白扇一惊，然而慕容雪诗已经转过身去，看向邱居新。

　　“新新。”她对邱居新说道，“我们主人有剑魔之称，他的剑已臻至极境，我尚未回归，他只能发挥出木剑的意境，仅凭我或者仅凭你，是打不过他的。”

　　邱居新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然而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语往往带有强烈的意志，“怎么做？”他说道。

　　“我把我交给你。”慕容雪诗看着他，眼睛明亮的犹如晨星一般，“你来使用我，去打败他。你想吗？”

　　她没问邱居新能不能，也没问他敢不敢，而是问他想不想，似乎只要他想，便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情一般。

　　这句话点燃了邱居新心里的火焰，他看向慕容雪诗，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把我交给你，”慕容雪诗点了点头，说道，“我无剑从今往后，认你为主，此乃剑之极意，乃空无之剑，剑为万象，万象亦剑！”

　　随着她的话音，有什么忽然在邱居新的脑海中炸开了花。

　　他顿悟了。

　　顾不上查看给他剑意之后的慕容雪诗会如何，邱居新看向剑魔方向。

　　“呵，接受了那个傻姑娘的东西，就觉得会赢我？”受了木剑之剑意的公主冷笑一声，“我乃剑魔，天下第一剑客，在我剑前，万剑拱伏！”

　　高手对决，便是动念，亦是一番切磋。

　　邱居新闭上眼睛。

　　此刻他的大脑应是一片空明，也亦是一片空明。

　　他的胸中本应是一片秋风般肃杀的无情，这是身为一流剑客在对决时的基本素养。

　　然而他没有。

　　大敌当前，却有柔情如繁花般在他胸中盛放。

　　剑在手上，便有生死。

　　无论是接受死亡，或是继续存活，柔情貌似都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素质。

　　柔情便象征着软弱，便象征着退缩，便象征着不忍。不忍接受对方的死亡，便得接受自己的死亡。似乎无论什么剑客，在心中有了柔情的瞬间，便是他落败殒命之时。

　　邱居新则不然。

　　无情是剑，有情又为何不能是剑？同样是杀，有人为施.暴而杀，有人为守护而杀，生死本就互为反面，不是吗？

　　与他合为一体的不仅是剑之极意，而且还是他的情人，是他小心珍藏的灵魂，只要想到这一点，他的胸中便满溢着柔情。无论是对慕容雪诗或是他的剑，他一向毫无保留，赤诚真挚，也正因如此——

　　他的剑才格外强大。

　　剑魔败了。

　　公主的野心，木剑的愿望，统统都随着邱居新的多情一剑而破灭了。

　　时空缝隙消失，不属于这个世界之物也散了个干净。

　　邱居新从余韵中清醒过来，看到了慕容宇峰。

　　“你赢了。”他静静的说道。

　　“嗯。”邱居新点了点头。

　　“但是我的姐姐却不可能回来了。”慕容宇峰强忍着悲痛说道。

　　“.......！”邱居新如遭雷击，“她在哪里？”

　　“那里。”慕容宇峰看向一处小亭。“她把剑之极意给了你，她便是那剑意本身，给了你之后，她自然也不复存在了，我想，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吧。”他叹了口气，说道。

　　邱居新顿时明白了那名叫做白扇的青年，在听到慕容雪诗做出决定之后的那个眼神。

　　有没有人真正是剑之魂？她是的。

　　古往今来，不少剑客声称自己为剑而生，甚至为剑而死，然而却很少有人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然而慕容雪诗，或者说雪羽时风却是个例外。

　　她生来便是剑，死去也亦是剑，或许只有身为云梦弟子或者山庄小姐的时候，她才有过作为人的人生吧。

　　从邱居新到小亭的位置并不远，短短几步便能走到。

　　然而那其中隐藏的真相却让邱居新宁愿花一生来走这几步路。

　　胜利的喜悦还在他的血液之中燃烧，战意宛若燎原的野火，可是那亭子里的真相却仿佛一盆冷水从他当头泼下。

　　他最终还是颤抖地，缓慢地走完了这几步路。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诠释着一种与笑醉春风的灼灼桃夭完全相反的美。

　　生命与死亡，本就互为表里，不是么？

　　亭子里的美人靠在柱子旁，宛若睡去一般。

　　可是邱居新却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