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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莫道伤高恨远 ...

  •   莫道伤高恨远
      付与临风笛
      尽堪愁寂

      唐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乱,大都是他对现实的担心。他在想他的计划是否还能实现,心仲是否已经得到了他们想找的东西。派去弃尸的骆虎死在了途中,会不会让钱文虎生了疑心,会不会连累了心仲的安危。

      清晨醒来,厢房的窗户微启,寒风盘旋几遭,扫净了房中仅剩的一丝暖意,噩梦初醒,身心俱冷。唐烜眨了几下眼睛,淡绿色的帷帐撩动至眼前。

      心中还有余悸,按着胸前的伤口,缓缓坐了起来。

      恰时,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跨着悠然的步子走了进来。

      “呀!你这木头,终于醒了!”莫离园先是兴奋的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过来。就在步子要靠近床边时,两道眉毛却又紧紧皱了起来。

      又是一副不满的神色。唐烜知道定要受她发难了,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两人相视了一会儿。不料,她双手掐腰,无端地放声高吼了一句:“金延你个老狐狸,给我滚出来。”

      唐烜不禁有些莫名,却不想屋内静默了一会儿,果真有一个身影从门外悄然的掠了进来。

      金多坊的大老板金延仍是那一副茉白而妖娆的俊颜,只是今日里看上去有些抑郁地颜色,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面孔稚嫩的小童,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便是一脸的稚嫩与维诺。金延大大方方的走进屋内,双目幽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唐烜,施礼拜道:“唐大人,好久不见,依旧别来无恙啊。”

      “少在这给我假惺惺!”莫离园不由分说冲着他直叫,身子挡在了二人之间,甚至不给他们寒暄的机会。“你怎么吩咐你下人的?这屋子怎么这么冷,还开着窗户,你要冻死他吗?”

      闻言,唐烜不禁双肩微怔,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一脸怒意的莫离园。

      被怒骂的金延可是没有那么好的闲情了,双手一摊,抱歉地笑了笑。“人一直是你照顾的,怎又赖到我身上来了?再说,唐兄身子硬朗,这点小风小寒又算得了什么?”

      莫离园冷哼一声不愿理他,扭过脸来,直到角度转到了唐烜的方向,双唇终于划起一个轻柔的弧度,态度与之前来了个大颠倒。“你这家伙命还真是大,前天真以为你是要死了,今天一看,除了脸色白了点,精神还不错嘛。”

      唐烜未回她的话,连看着金延的脸色也不甚明了,只低头思索了一番,清了清嗓子问道:“心……心仲在哪里?”

      他这话一出,莫离园和金延都愣伸了脖子。这家伙以前的客套跑到哪里去了?好歹也是救了他一命,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昏迷了三天醒过来,也不管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人,开口就是别的男人?这人,这事,有些意思了。

      缓了一会儿,金延忍不住地嗤出一笑,缓背起手,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莫离园咬着唇角,顾忌他胸前那随时漏水的大窟窿,忍着脾气说道:“他、他来找我的时候易了容,那时只留下个纸条就走了,他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唐烜点点头,不再说话。四人就这么静默地站在屋子里,又一阵寒风蹿进,立在金延身后的了了,不禁缩着双臂一阵冷颤。娘啊,这空气怎么越来越冷了,不是离冬天还有段时间吗?

      莫离园自然不知那小书童的心事,只是自己也不喜欢安静的场面,又觉得一番热情被人扑灭,面子被人拂了大半,于是转身留下一句“我去厨房取热饭”就离开了屋子。

      金延一脸的笑意,那诡异的眼神似比之前还要过分,跟在莫离园的身后尾随而去,让人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了了也是一头的雾水。

      屋门被关上,窗户也被莫离园从外面关严了,屋子里的寒意不再,床上依旧坐着那个背影冷清的人,只听得他长长叹出一气,屋里又是死一般的寂寞。

      …… ……

      “热好的饭菜呢!熬了三个时辰的老母鸡汤呢!”莫离园心情明显不好,说话的语气更是嚣张得吓人。

      小丫鬟颤巍巍的端过一个食盒,莫离园斜视地瞪了她一眼,小丫鬟被那犀利地视线逼得双肩一抖差点跪到地上去。莫离园冷哼出一声,一把夺过那食盒,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好一会儿,紧皱的眉头越抬越高,终于在一个揪成死结的极点停了下来,她一个转身,不耐烦的看着身后一直跟踪自己的人,不客气的问道:“怎么样!现在我住在你院子里不放心是不是,防我像防贼一样了是不是?”

      金延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袖,笑着回道:“你本来就是贼啊!”

      莫离园怒瞪。“你见哪个贼借宿在好友家里还要交五千两银子的!要说贼?你才是贼!劫财还要劫命的奸贼!”

      “小四啊,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他笑着走近几步。“首先,是你写信于我说急需相助我才赶来夕辽的,你可知我为你跑这一趟要浪费我多少银子?第二,那五千两不是你的住宿费,而是屋里那个人的,我全是看在你的面上才会把这个麻烦留在这里,你又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出高价要他的命。这里是夕辽,可不是他一品监察司可以为所欲为的元唐。”

      金延脸色一沉。“第三,我不是贼,因为我是一味的在给予你东西,在掠夺的人,是他……”瞬时将指尖指向了厢房之内。“夺走你东西的人是他,让你失去东西的人也是他,让你失了心的……更是他。”

      莫离园看着他一脸的凝重,显然有些不适应,朝他摆着手一脸厌恶地说道:“得了得了,少给我说这些听不懂的。再说了,里面那个是我相公啊!既然是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做寡妇吧,当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问过你,是你自己说不会娶我的。”

      一直跟在金延身后的小尾巴听及此处明显一愣,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家主子:原来,主子现在这么操劳和悲催,是在为自己当初的遗憾赎罪啊!

      小童骨碌着一双大眼,一副很明所以的神情,思索地点了点头。

      金延早把了了那滑稽的样子看在了眼里,一拳敲在他的小脑门上,接着长长叹出了一气,无力的对着莫离园回道:“我说小四啊,你总要讲讲道理。那时我们才见过三次面,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足十句,大清早的你一脚踩在我床上,像个夜叉似的抓着我的领子对我喊:咱是莫离世家的四千金,做莫离家的小姑爷吧。那种情况下,呵!莫说是我,全天下你且再找出一个敢说‘行’的男人出来我瞅瞅。”

      莫离园眼珠子一转,回忆着当时的场面,却也没什么自我反思的意思,只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大姐就是这么嫁给大姐夫的。”

      秋风呼啸而过……

      嘶——!了了深深吸入一气,接着深深吞咽了下去。也不知这娃娃究竟是被哪一句话吓成了这样,双腿狂抖,屁股紧夹,似乎生怕一个松懈就要大小便失禁了。

      怕?当然怕了!传闻中的‘莫离世家’啊,那眼前这女子岂不是阎王的闺女?别说了了,上到整个朝廷,下至所有平民百姓,有谁不知道‘莫离’二字的。这莫离世家四个阎王各个不是省油的灯,杀人不眨眼是恭维的话,说直白了简直就是心狠手辣。他们只要一出手,要么就是将人剁成肉酱,要么就是掏出五脏六腑,再么就是剥下你的皮肉,总之,就是要多残忍有多残忍,而且他们不分老幼,凡四阎王所到之处,可谓无一活口。二十年前,他们一夜之间毁了整个武林,所有正派几乎全灭,残暴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当然,这些都是老人们描述了,做不做实还当另说。问题的关键在于,遇到这样传言中主角的后人来求亲,啧啧啧,估计那时的金延还当自己夜梦没醒呢!

      金延撇着嘴,阴柔地一笑。“不娶你,不代表不喜欢你。当时没娶,不代表以后便没有缘分。”

      啊啊啊!告白了,主、主子,咱神一样的金大主子啊,居然告白了。还是向……有着如此惊人背景的女子。好期待,好期待。

      了了眨巴着一双大眼,无限希冀的水波徜徉其中,就连双腿一直抖动的频率也慢下了几分。只可惜,莫离园实在做不成浪漫故事中的女主角,主要问题是,她的形象实在不符。

      “你有毛病吧!你把人杀了,现在你说刚刚没杀爽快要他活过来再杀一次,哪有这样的道理?”

      啧啧,真不愧是四阎王的闺女啊,连举个例子都能和杀人联系到一起。了了悄无声息地退了几步,先前期待的目光瞬间全灭,小身子整个儿都缩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

      稍待了一会儿,或是金延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回答,或是莫离园实在等不及了,她瞅了一眼手中的食盒,步子匆匆又起,嘴中还在抱怨。“真是的,万一汤凉了,我要你好看!”

      主子!她、她是在要挟你!了了甚是担忧的又望了金延一眼,却不料,那时的金延双目微暗,幽幽间不知飘去了何处。

      “主子!”了了试探道。“人都走了。”

      这一语,总算让金延醒过了神,似是突然想清了什么,脸再抬起时,竟已是无比的坚定。“是的,只有死人……是绝对无法重新来过的。”说完,衣角撩起,整个人便像得到了什么动力,大步地向着厢房那边走去。

      了了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那些所谓的‘弦外之音’。好奇心作祟地想跟上去看看,却又想到莫离园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和刚刚的要挟之词,又是挤眉又是闭眼的纠结了好一阵子,始终不知该如何是好。“唉!死就死吧,这好奇地滋味,忒难受!”说完,脚下一跺就奔了过去。

      只是那时的了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那一番激烈的心理争斗导致他错过了半出的好戏。他也不过是晚了杯茶水的功夫,剧情的发展却让他全然跟不上了。

      只见那前时还好端端的唐烜不知是怎么了,一脸的惨白,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好似又有血色从那里透了出来。

      莫离园自然有些紧张,站在他身边双手扶着他的手臂。

      唐烜一脸的悲恸,蹙眉问着门口处的金延。“你刚刚说,心仲死了……可、可有凭据?”

      金延抿着嘴角的笑,依旧是平淡的口吻。“你可知现在外面全部都是捉拿你们二人的画像,那榜单贴了全城,你是在我的府邸,所以夕辽人碰不了你。可那心仲现在就像网中之鸟,捉不捉得到,只是时间的问题。死不死,同样是时间的问题,他,是绝对出不了夕辽城的。”

      听到这里,了了有些纳闷了。前些天不是主子自己吩咐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的,怎么现在他自己反而抖出来了。瞧这位唐大人一脸的冲劲儿,万一跑出去了,拖着这幅身子岂不是必死?

      莫离园担心的便没有那么长远了,更懒得去管外面的人和事,只一双眼紧盯着唐烜胸前那一块鲜红,只觉那色刺眼的很。“你先别冲动,就凭你现在这身子怕是连只蚂蚁都踩不死,你就老实实的呆着吧。”

      唐烜身子微顿,缓转过脸来看着身侧的莫离园,一面切齿地说道。“当日若不是你下手太过残忍,结下了命债的梁子,如今又怎会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他双眼幽暗地别过,唇色苍白中透着黑紫。“我唐烜这一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会错在你这一步上。”

      那一句说完,又是一段静默。莫离园有些莫名,这一刻,她的心境竟与他是无比的相似。两人间平时的怒骂、愤恨,在这一刻居然都不见了,她气不起来,恨不起来,不是因为理亏,只是看着对面那双逃避而去的目光,没有往常地那些厌恶、鄙视,只是那熟悉而又凄凉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有些话被什么堵住了。

      心间,从来没有过的,蹿过一种陌生的异样,有点儿酸,说不出具体的感觉,好像还有点儿闷。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只能任自己呆在那里,脑中却空空的。

      猛地,一个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向一边。莫离园回过头,才看清金延不知从何时,不再是以往那妖媚地一副笑脸,而是无端地愤怒。

      “跟我走!”金延拉着她的一只手,想要将她带去某处,偏偏,她的另一只手还握在唐烜的手臂上,从刚刚扶他时,那只手就自然而然的搭在上面了,似乎也不太想离开。

      唐烜依旧看着别处,轻轻地甩动了半圈上臂,莫离园一直握着的那手,无比顺畅的滑落了下来。

      那一个瞬间,莫离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可惜他已经把自己甩开了,手已经失去了刚刚的温度。而且,她已被人越拉越远。又是说不清的那种感觉,总之,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人间扩大的距离,那滋味,她不太喜欢。

      莫离园被金延拖出门外的同时,了了退身出去正要关门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一幕,也只有他看到了,那时直立在床边的唐烜,两只手攥成了石头,双臂生硬地缩在那里,似在死死地忍着什么,那个人一脸的淡然,胸口的血迹却在瞬间染红了大片。

      …… ……

      “你给我放开!”莫离园死劲儿的挣脱。金延偏自顾自的走着,大步未停。他的莫名奇妙终于惹得莫离园急了起来,空余的另只手顺势拍在他的肩上,趁着他松力的功夫抽回了那生疼地手腕。

      “你疯了,你弄疼我了!”她是真的生气了,揉着自己的手腕,一面愤怒的望着金延。“你刚刚莫名其妙的冲进来,告诉那家伙心仲的下落,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突然这样对付我?”

      “我何时对付过你?又何时伤过你?让你一直受屈受罪的人,你想想清楚,究竟是谁?”他面上惨白,似有气却无力。

      莫离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呈出了点点淤紫的颜色,从小到大,谁人能让她受这种伤?瞬间腾起了怒气,点着他的脸便吼道:“好!从今往后我们的情谊算尽了,我明天就带他走。你现在伤了我,我莫小四和你再没有旧情可讲了!”说完,她袖子一挥,头也不回的走去了原路。

      直到她走出了好远,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回话的金延,膝间一抖,唇角滑落下一道深红的颜色。

      “主子!”刚刚赶来的了了有些不明所以,只见那莫离园不过是推了他家主子一下,怎么就让他吐出血来了。几个大步跑上前来,掏出袖间的一副白帕子,赶紧递上去。金延接过帕子在嘴边轻轻的沾了沾,接着扯出了一丝苦笑:“这就是阎王闺女的实力吧!”

      那眼神倒也不是愤怒,只是幽幽地看着厢房那边,又看看远处,叹出一口气。

      “究竟是谁伤了谁?又是谁……把谁弄痛了呢?”

      秋中的风卷着几片青叶,迂回几遭,摇曳点去了湖上。叶荡涟漪,圆生缘去。

      了了使劲儿地抓了几下头皮,小嘴撅的老高,心中暗道:原来有些话,就算你你听清了全部,也未必能懂它的意思。原来……

      有些人就算给了你答案,那也未必就是结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莫道伤高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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