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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便是无情也断肠 ...

  •   残睡觉来人又远
      难忘
      便是无情也断肠

      “我认得他!”夕辽国公主塞瑜儿杏目笑盯着厅中的人,一面的傲然。“他叫钱爷,以前来过我公主府,我记得他。”

      唐烜坐在正堂上,目光深沉地看着那唤作钱爷的男子。此时被压在正厅中央的黑衣男子,正是今晨绑走莫离园的那个,塞瑜儿认出他是驸马生前的熟人,而唐烜也认出……

      “他姓钱是没错,不过他可不是你们夕辽人的。”双目微细,又道:“你说是吗?钱文虎钱大人。”

      一直跪在下方的黑衣人闻声一怔,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微抿,鄙夷地目光看着唐烜。“好记性啊,唐大人,不过在宴会上碰过两面,居然还能认得我。想我这前吏部章史不过区区四品,如今还不是平民一个,又哪里称得上大人二字?”

      “原来是你们元唐的人。”塞瑜儿眼珠一转,又问唐烜。“是他杀了驸马吗?”

      唐烜还未回话,只听得那跪在下方的钱文虎插了一句。“是!驸马是我杀的。”

      “真是你?”塞瑜儿大惊。“这也太突然了,还没审呢,你……怎的都招了。”

      钱文虎面色平淡。“没什么好审的,人是我杀的,是我把尸体搬到引香楼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我认了……”

      唐烜双眉紧皱,又看向一旁的高玉帛,却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却只有那认了罪的钱文虎,一脸的轻浮,连一丝毫惧怕的意思都没有,一时间,思绪宛转。

      “你为何要杀夕辽驸马?”唐烜警惕地问道。

      “这个……”他一耸肩。“还不是托了大人您的福,小人本有机会连升三级却被大人您一书奏折贬为了庶民,这才想去夕辽托那驸马为我寻个一官半职。他不肯,一气之下,我错手……杀了他。”

      唐烜明显不信,于是又道。“那你又为何要将他拖到引香楼去,为何要嫁祸给柳芹芹?”

      他冷笑着。“因为我恨你啊,所以要把罪名嫁祸到你亲人的头上。”

      “亲人?”塞瑜儿猛的转头看着唐烜,嘴巴一翘。“看着不像啊……”

      ‘咳……’唐烜忽视掉她的鄙视,继续看着钱文虎,又问:“今日为何要劫狱,为何要将犯人莫小四带走?”

      钱文虎双目一瞪,古铜色的皮肤上明显暗了几分,伸手摸了摸头脑的位置,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听闻……你夫人被暂押在牢中,便想将她劫走以报你当日劾我之仇。”

      唐烜蹙眉又高,久久未再出声,只是似有探究的看着他。

      “唉……”又闻塞瑜儿长叹一气。“所以说啊,女人若是跟错了男人,比什么都惨,没事还要变成别人抱负你夫君的对象,啧啧啧,真是命苦啊……”说完,她侧眼看了那唐烜一眼,却发现对方仍是那一脸的严肃,没有丝毫的杂念流露。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她一挑眉,又对身边的衣流原悄悄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书房。

      塞瑜儿刚走出门口,衣流原便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说道:“我们公主说了,这次各位大人都干得非常好。如今抓了真凶后面的事也就不劳你们元唐的官员来审理了,之后的便交给我们了。今日我国的专人就会到达辛城,明个,我们就带着人犯回夕辽境内。这次的事,辛苦唐大人了,公主会在国君前面夸奖您此番辛劳的。”

      唐烜起身作揖回他,正欲说些什么,转目一想,最后还是作罢。不多时,一连送走了衣流原和高玉帛两位,钱文虎被几个夕辽士兵带下,屋内一时空荡了下来。

      他命心仲关好门窗,即刻执笔在桌前写了起来。

      “大人,想不到这钱文虎就是杀夕辽驸马的人,可是……”他撇撇嘴唇,一脸的疑惑。“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事情进展的,是不是太顺利了。”

      唐烜点点头,手中仍在疾书。“不是顺利,而是越来越复杂了。不过……离浮出水面倒是也不远了。”

      “大人,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首先,钱文虎撒了谎。他劫走小四根本不是为了报复我,回来的时候小四便和我说了,劫走她的人是误把她当成柳芹芹才带走的。”

      “咦?那他为什么说谎?”

      唐烜手中的笔微停,目光一滞。“因为他要我相信他的说法,相信,他是因为恨我才嫁祸给柳芹芹。他在刻意强调对我的恨,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之前说的是真的。”

      心仲摇了摇头。“他做这么多,有什么用,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杀了人的事实啊!”

      唐烜苦涩地一笑,对着心仲摇了摇头。“非也。他用心良苦,只是你没看到其中深意。”心仲一个瞪眼,似是不信。唐烜又道:“案子既没有证据也没有供词,他突然认罪,是否有些奇怪?”

      心仲点头。“确实奇怪,我也想不通是为何?”他思索一番,猛地抬头,看了唐烜一会儿。“难道,他是替别人认得?”

      “有这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要隐瞒一些东西。因为他被抓是突然的事,他在危急时刻做出了要认罪的决定。也就是说,有一件事……比‘杀害驸马’的威胁性更大。对不对?”

      心仲点点头,很肯定的同意。于是唐烜又说道:“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事,暴露了,会比杀了一国的驸马还要严重?”

      “我想不到。”心仲摇头。“他不怕死吗?”

      “我倒是觉得,我刚刚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恐惧。要么就是他真的不怕死,要么……就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嗯。我也觉得他刚刚的态度与以前我们遇到的犯人不同,不但没有惊惧,甚至有些傲慢呢。”

      唐烜笑着低头,又在纸上写了几笔。“你说的对,他是傲慢。像是料定了自己就算被抓也不会被杀一样,那么……我们没有推论错的话,他真的有不死的王牌在手。也就是说,等他被带回夕辽以后,会有一个大人物出面,能保住他的性命。”

      听到此,心仲双眼明显有了所悟的样子,点头思索了一会儿,似是还有些不放心。“大人,这目前都是您的猜测,若是能证明了此番是事实的话……”

      唐烜嘴角的笑容又高。“刚刚那衣流原衣大人已经证明了我的话并非猜测。”

      “什么意思?衣大人怎么证明了?”

      “你知道刚刚塞瑜儿走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吗?”

      心仲摇了摇头。那么小的声音,这世上也只有他家唐大人那双顺风耳才能听到了。

      唐烜笑道:“她说,‘别跟父王说犯人捉到了,让我在这儿多玩两天。’”

      “您的意思是说。那衣流原篡改了公主的话,他怕留在这里生变,所以要尽快带着钱文虎回夕辽?”

      唐烜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仲却是忧心地看着他,深沉地问道:“大人,那等他们带着钱文虎回了夕辽,我们岂不是更查不到真相了?”

      唐烜未回,只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不多时,在纸上落下那最后一点,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一页。“不,这是唯一能查到真相的方法了。你把信送去最近的暗使站点,让他们提前去夕辽的城内安顿好,我要……亲自去那里走一遭。”

      心仲接过信,看过那信上的内容,脸上的愁色却更浓了。“大人,此事甚是危险,夕辽毕竟是外土,我们还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心仲不再说话,手中的一页信纸似有千斤。跟着唐烜这些年,龙潭虎穴也算闯过了,他自是不怕,说道他的担心,也不过是感叹自家大人每次都以身犯险、九死一生的拼劲罢了。

      唐烜上路,却,把某人扔在了这里……

      …… ……

      辛城的大牢里,自从唐夫人被黑衣人劫走后,把守的士兵就增多了。柳芹芹已经脱了罪,本已出了大牢,不过为了陪着牢里的莫离园,便又留了下来。莫离园已经两天没有看到唐烜了,想着分开时他那一脸的凝重,不会……还在生气吧?

      百无聊赖的一张脸,看看那窗外的天色,眉头被揪得紧巴巴。

      柳芹芹嘴角微勾,莹唇若水,只柔声道:“他很忙的,待有空了自然会来看你的。”

      莫离园一怔,猛地扭过头来,一脸的厌恶,像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谁说要见他了?不来最好,我是在看送饭的怎么还不来呢。”她又移回眸子,这次似是看得更远了。

      柳芹芹不戳破她,只是笑着摊平了手中的被子,一面叹气。“我年轻的时候便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待现在才知道,爱是来得平淡,失时无觉……”目光辗转,看着木牢的门栓,却又像看到了自己的一颗心,曾经的记忆被锁上,未尝不比这铁锁寒凉。

      莫离园不懂她的伤感,也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性,仍是一脸的傲气。“俺是个贼,只想过轰轰烈烈的被抓,可没想过要轰轰烈烈的爱。”

      听着她的话,柳芹芹又是一笑,抬头看着她。心中暗道:这又岂是你左右的了的?

      叹了一气,又对莫离园说:“小四,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会被唐家赶出去吗?要不要听?”

      “当然要!”她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窗沿,稳稳落在了柳芹芹身旁。双眼睁得老大,耳朵也高高竖了起来。

      柳芹芹哧出一笑,伸手勾过她脸庞的发丝,别在她耳后,慈祥的正像个姨母。莹唇缓缓张开,小声的诉着。

      “17岁那年我出嫁了,可夫君却没有几天便死了……”

      那时候的男方的家人认为是她克夫,就把柳芹芹赶回了家,可那时候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的命硬,对着她指手画脚,家人权衡之下便将她送到了京城姐姐的住处。

      那时候姐姐和唐熬成亲已经有8年了,两人在第二年就生了个男娃,起名唐烜。所以柳芹芹第一次见到唐烜的时候,这个小姨却只比外甥大了10岁。

      唐熬府的人很少,日子有些拮据,但是却对唐夫人和这个夫人的妹妹都很大方,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柳芹芹那时年轻,美貌更胜现在,所以姐姐甚少让她出门,只是让她在家里陪着自己绣绣花,练练字。

      “我记得住在唐熬府一年的时间,将军只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姐姐的生日,第二次是回来养伤。姐姐每天每天都在绣着鸳鸯戏水,却不知……双鸟成单,忆不成思。她每天都在写着福寿安康、平安归来,却不知……远处山水相隔,人心不见。她经常一个人叹气、掉泪,那时我就想……若姐姐不再心系与那个男人,就不会再这般痛苦了。”

      又过了很久,将军第三次回来已是半年以后的事了,他又负了伤,而且是命在旦夕。姐姐为了照顾她几日没有合眼,直到他脱离危险的时候,姐姐也病倒了。

      柳芹芹自愿代替姐姐,承担起了照顾姐夫的责任,她每天去给他送药,喂他服药,看着他的姐夫一天天好转起来。

      “那时候,我故意在姐姐面前与姐夫做着很亲密的样子,背后里我又与她说着,她是多么的不值得。我在想,姐姐定是恨透这个男人了,定是觉得自己的痴心是多么的不值得。我天真的以为,我赢回了儿时那般疼爱我的姐姐,最后才明白……年轻时的一股意气,输得了我后半生的一无所有……”

      她的姐姐在生完唐烜以后便落了一身的病,常年的郁郁加上心痛新伤,都没有给这个妹妹一丝转念的余地,她就离开了。

      柳芹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她听到消息,哭着跑到姐姐的房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用看着凶手般的目光看着她,她最疼爱的外甥,扑在他娘亲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想我的命真的很硬,客死了夫君,客死了姐姐。其实,没有人赶我离开唐熬府,是我自己走的。我不敢面对唐烜,不敢面对我姐姐的灵位,不敢见我的姐夫,对帕面对的……是我自己。”

      说完,脸上的晶莹利落的滑过脸庞,坠在了地上。她往日娇艳的容颜在此时才真正的沧桑起来,她刻意避开莫离园的眼神,只是同样的理由,因为她怕那里面有她害怕的‘厌恶’。

      泪落了很久,才听得莫离园轻轻说了一句。“我懂你。”

      柳芹芹双肩一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却见莫离园一脸坚定的回道:“若是为了我的姐姐们,莫说要我做坏人,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恨我,只要是可以帮到她们的事,我都会去做的。”

      柳芹芹咬着唇角,摇了摇头。“可是,我没帮到她,反而……害死了她。即便这些……都可以原谅,但我犯得那罪,永远无法原谅。”

      “小姨,你莫不是……喜欢上了……你姐夫?”

      思绪重现,惆怅万千,一时间,却也只能泪如雨下。年轻的时候,总想不通爱为何要朝朝暮暮、你侬我侬。照顾他的那段日子里,却是眼睁睁看着一代英雄在自己面前活得那般坦荡,那般潇洒,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隐隐刻在了自己的心底,只是在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陷得无法自拔了。

      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什么?年轻的时候憧憬,然后不屑,终归是没有体验过。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爱情,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你以为你可以逃避,你可以忽视,潜移默化之间,它却已经把你抓得牢牢,抓得死死了。

      “喜欢一个人是很辛苦的,有时候,那人的一言你便去了天堂,又一语,你便落到了地狱。死去活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代价。”

      莫离园捏出块干净的袖脚,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心里想着:咱这一辈子,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到别人的手里,天堂和地狱,那更是自己说了算。眼前这柳芹芹还有她姐姐,简直就和自己的娘亲一样,被男人耍得团团转,除了伤心什么也讨不到。还是无情好,没有烦恼,一身轻松……

      话也说回来了,莫离世家的人,可以无情,却不能绝情。对家人,更是至情至性。她看着一脸怅惘的柳芹芹,说道:“小姨,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便跟我回去罢。一家人,就是要互相体谅的。”

      柳芹芹深被她的体贴感动,却还是摇了摇头。“唐烜过得很好,我知道这些便够了。你待他也很好,我更是放心。我不愿回去不是别的,只是他那张脸太像那个人了……”

      眼见着小姨有了些笑容,不想她再伤心,于是又问她。“像他爹吗?难怪没传到小姨你的好模样了。”

      柳芹芹被她勾得一笑,缓又叹气说道:“是啊,他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性子也是一样。两人,似乎只是声音不同,脸却是一样的。”

      莫离园点了点头,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看着小姨不再像刚刚那般伤心了,又扶着她坐在了被子上。

      柳芹芹刚落了坐,莫离园却突然瞪起了双眼,浑身一个激灵。“啊!”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四?”

      她眼珠骨碌了几圈,缓缓转过脸来,痴痴的说道:“小姨你说,声音不一样,脸是一样的……”

      “那、那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是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前天把我绑走的那个人,蒙着麻袋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那个声音,我一直觉得耳熟。我想起来了。是他!”

      “到底是谁啊?”柳芹芹有些着急。

      莫离园赶紧起身走到了门边,急急地打开那门锁。“是上次山洞里那人,想用炸药埋了我们俩的那个家伙。他是个疯子!不行,我歹去告诉他一声,有危险!”

      门一开,莫离园脚下一点,人已远去。

      只剩柳芹芹坐在那软被上,久久,才叹出一气。“残睡觉来人又远,意难忘,便是无情也断肠……”

      既为断肠者,有何分有情无情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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