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正当红》松松果

5、章五 夜色阑珊，普天黑玉

　　德正宫。
　　离皇上中毒还未满二日，安泰就已经在寝宫门口坐立难安了。先是四宫妃子争着要探望皇上，再是四人合力逼迫安泰让步。安泰尽忠尽责，只好连跪带拜地说：皇上需要静养，太医院正在加紧配置解药，未满三日不可探望，等等诸如此类的劝解之语。好在品妃卖了面子给安泰，又劝告了其他三人回去静候佳音，安泰这才逃过一难。

　　只不过，安泰这头刚松了一口气，那头老太后便赶来探望爱子了。安泰挡在门口磕头跪拜，口中又说着同样的劝说之语，然而太后却是以她的地位和威严狠狠打压了安泰。虽然都是掉脑袋的事，不过安泰还是只会听皇上这个主子的话，所以当安泰声泪俱下，加之以性命相阻拦，甚至连同太医院一同劝阻，老太后才最终没踏入德正宫。

　　朝中众臣对此也是惶惶不安的，丞相莫正鸿每日必定要询问三次，其余六部官员亦是挂心不已。安泰所做的一切都按照兰容风嘱咐的那样来行事，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安泰不禁在寝宫门口踱着步念道：“皇上，说好三日，三日之后您可一定要回来啊，不然奴才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京城长安街。
　　“公子，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双满做了男子打扮，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她跟在兰容风后面看着街边灯笼高挂的各式酒楼，不禁觉得新奇。
　　“带你去看戏。”兰容风如是说道。
　　双满心想，只怕不是看戏而是做戏。

　　未有多久，三人便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客楼”。这种表面富丽堂皇，附庸风雅的地方，实质上也是个风月场所。时辰未到，醉客楼的台上便有了美妙女子弹琴唱曲，暖场功夫也算上乘。酒楼的主人亲自出门迎客，晴渊递上了黄灿灿的金子之后，三人便被安排到了二楼上好的厢房，这里视角广阔，整个醉客楼一览无余。

　　兰容风品茶听曲，好不惬意，才抬了眼扫过一遍醉客楼，便吩咐道：“晴渊，四处去转转吧。”

　　双满站在一边，捏着自己的瘦胳膊瘦腿，可怜她这几天来东奔西跑，身心疲惫。兰容风凤眸微抬，说道：“双满，过来坐。”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另一半软塌。

　　双满猛地抬头看向他，惊恐地问道：“公子，难道又要让我做什么事？”
　　兰容风面色不改，却冷言冷语道：“怎么，难道本公子体恤你都是有目的的？”

　　双满在心中是点头的，不过她没这么不识相，她换了笑脸就挑了一旁圆凳坐下，说道：“当然不是，我是觉得受宠若惊！我坐这儿就好了。”

　　只听得楼下琴音渐淡，一曲已是唱完，随即，有人说道：“曲也唱完了，时辰也到了，也应该进入今晚的正题了吧？”
　　双满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寻声望去，却吓了她一跳：“李甫文？！怎么会是他！”

　　一转身，晴渊已是回来了，他对兰容风汇报道：“吏部尚书李贺昌，兵部侍郎梁文正在此处。”
　　兰容风听罢，一边为双满解疑，一边嘲讽道：“莫正鸿忙着在宫里看我死了没有，今日还不忘派了这两人来看戏，李贺昌倒是还让自己的儿子出来打头阵。”

　　“李甫文是尚书的儿子？”双满不禁在心里咕哝了一句“官二代”，随即又问道：“除了姑娘弹唱，丞相派了这么大的官到这儿来看什么戏？”

　　兰容风眼中透了冷意，道：“他们可都是冲着稀世珍宝来的。”

　　双满听得云里雾里，这时，楼下有人上了台，朗声道：“让各位久等了！醉客楼由于受人所托，今日将按照约定拍卖‘普天黑玉’，起价为一千两黄金，价高者得！”说着，那人一招手便有两人托了一个不大的长盘上台，长盘上盖有红布，那人指着长盘又说道：“各位请看。”才说着，楼下那人便揭开了红布，随即，一块通体黑亮流光的四方黑玉便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双满不会辨别玉的好坏，但她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清一千两黄金是多少钱，她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个普天黑玉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昂贵？”

　　兰容风看着那块玉答道：“高僧一惠在云游途中无意发现一块通体黑亮的玉石，并且这块黑玉触手温和，似有灵性。一惠觉得有缘，便将其带在身边。时日久了，黑玉感悟人性，不仅冬暖夏凉，更能黑夜照明。一惠觉得这是佛祖赐予的礼物，便找工匠刻了梵文佛经在上面。一次，一惠路过一个村庄，看到村民贫困受难，便大发慈悲帮助他们建造了简易的佛寺，并将黑玉供奉其中。其后，村民状况悉数好转，人们便称这块黑玉为‘普天黑玉’。”

　　双满张大了嘴不禁感叹道：“竟然这么神奇！那黑玉怎么会在这儿？丞相要了这黑玉干什么，做善事吗？”

　　兰容风轻蔑道：“普天黑玉名声在外，自然不会安然留在那个小庙里。而关于普天黑玉的用处还有另一种说法，那便是通过黑玉上的梵文便能解读玉书。至于丞相，自然不是想做善事。”

　　双满想起莫正鸿说过“玉书”是制作兵器的密谱，那么他派人劫走石桥上的和尚，又派人来争夺“普天黑玉”，这些便都说得通了。兰容风顿时给了双满心思缜密的感觉，随即她说道：“所以公子一早就看穿了丞相，不仅因为知道梁文是丞相的人而没有同意兵部插手采矿一事，更是撒了我这个诱饵引蛇出洞？”

　　兰容风眼神悠悠飘向双满，忽然他站起身来，走到双满面前弯腰扣起了她的下巴，轻声说道：“双满，我是越发欣赏你了。”

　　双满一阵紧张，躲避着兰容风灼人的目光，赶紧说道：“哈哈，公子又说笑了！公子想不想要普天黑玉，不如我和晴渊也去凑个热闹？”

　　兰容风放开双满，说道：“也好，莫正鸿现在一定急着见你，他一定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等他下令你便毒杀了我。”

　　双满止不住哆嗦了一下，原来她一直忽视了“乐清”听命于丞相的事实。如果皇帝被害中毒，而“乐清”还在宫外逍遥自在，那么下毒的就一定是“乐清”了。

　　双满的脸部表情僵硬了，她干干笑着说：“公子，我看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我就在这儿陪着您。”双满可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遭了丞相的毒手。

　　兰容风一眼洞察出双满的想法，宽慰着说：“放心，我会让晴渊保护你。”兰容风的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双满只能任由他摆布。

　　下了楼，楼下报价争夺普天黑玉的叫喊声已是此起彼伏，双满挑了空余的座位便对晴渊说道：“晴渊，交给你了！如果我一喊，李甫文就会注意到我，那就会坏了公子的好事，所以就由你来报价。”

　　晴渊撇了撇嘴，虽然极不情愿，但他还是喊道：“七千两黄金！”

　　李甫文本来还笃定自己的“六千五百两”没人会压过去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他将手中的茶杯丢到桌上，气愤道：“哼！七千五百两！”

　　“晴渊，快！压死他！”双满兴奋地叫着，晴渊随即喊道：“八千两！”

　　此时，周围已经没人再敢报价了，李甫文拍了桌子就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扰了本少爷的好事？”

　　晴渊却只冷漠回道：“价高者得！”

　　李甫文一口气顿时憋在胸口，怒道：“奶奶的，看本少爷今日不给点颜色你看看！”说着就要招呼手下打手上前教训晴渊。忽然有手下拦道：“少爷，老爷说不要惹事，只管拿下普天黑玉。”李甫文一阵泄气，却只好罢手，扬声道：“哼，本少爷不与你计较！本少爷出一万两！”

　　双满一听顿时觉得不妙，赶紧问道：“晴渊，公子带了多少钱？”晴渊却没有理会双满，而是朝二楼看了一眼便坐了下去。双满奇道：“怎么坐下了？不喊了吗？”

　　晴渊却说：“公子本就不想要普天黑玉。”
　　李甫文一看晴渊坐了下来，顿时高兴道：“哈哈！看你还敢不敢跟本少爷抢，不自量力！”

　　双满顿时泄气道：“不想要还叫我们来凑什么热闹。”

　　晴渊解释道：“醉客楼的老板在听到李甫文报价一万两的时候，神色是欣喜若狂的，所以这块普天黑玉必定是假的。”

　　双满这才幡然醒悟，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他们连高官子弟也敢骗。”

　　李甫文抢到了黑玉不禁沾沾自喜，双满完成了任务便和晴渊返回厢房。本来以为今晚不管是看戏还是做戏，都到此为止了，然而，伴随着大堂之内烛火的摇曳，几条黑影闪身进来，顿时烟雾弥漫。等晴渊转身寻找双满时，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兰容风忽然觉得不妙，面上寒意俱增，心中竟然已有了焦躁，一挥手，他便命令晴渊去追。

　　双满被人像麻袋一样抗在肩上，她吸入毒烟，已经全身无力，但她仍然不忘记在心里痛骂道：“兰容风，你个大坏蛋，妖狐狸，每次都把我耍得团团转，这回居然还要绑架我！等我回去了，管你是皇上还是公子，老娘不揍你就不叫双满！”

　　似乎走了很长一段，毒烟已经开始让双满意识模糊了，当她感觉被人丢在地上之后，她最终昏迷不醒。

　　“嘶——”左手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双满的神经，然而这种疼痛又显得毫不真实，飘忽不定，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伴随着脑中的混沌不堪，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周围，并且听到有人在讲话。

　　“双满……”这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就像春风吹拂，柳叶沙沙，阳光斑驳，暖意浓浓。
　　“醒来吧！”这是一个干枯到毫无生命力的声音，犹如北风嘶哑，森冷阴寒。

　　疼痛感愈加增强，双满试着睁开了双眼，周围却似布满迷雾，朦胧一片。“谁在说话？是谁在那儿？”双满隐约看到有人在那片雾气之中，他们款步前来，叫着她的名字。

　　“双满？”轻唤声近在耳边，朦胧中有清晰的容颜显现出来。淡然眉目，清丽容颜，眸中带笑，唇角温柔，柔顺青丝，白衣天人。这样飘渺的容颜骤然使得双满思绪掏空。她不禁想要伸出手去，然而这样有如谪仙的人物纤尘不染，触之不及。

　　他那样浅柔地看着双满，叫着她的名字，只暖暖说道：“双满，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如今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是我会让你记起一切。”

　　“你知道我叫双满？可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双满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在做梦，可是浑身的无力感和空洞感总让一切显得不真实。她定定看着那白衣天人，希望他能为发生的一切做个解释。

　　忽然，那片白雾中出现了一个瘦弱矮小的老头，他笑容诡异，并且用他皱褶丛生的眼看着双满森冷说道：“我们招来你的魂魄，使你寄宿在这个躯体之内，并且，你会带着这个躯体的记忆继续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