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第151话 「妖刀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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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无名星上的风雪再度吹起。
狂风携着雪粒穿过山间，带动起如同恶鬼哭泣般的嗡鸣。
山崖上的人影稍待片刻便抵受不住恶劣的天气，走到崖边一跃而下。
风雪虽大，毕竟已经进入气候少许缓和的时节，这点风能刮得起雪却带不起人类的体重。
褐色头发的少年本来位于山腰之下的小道，虽然离山脚已经不远了，但如此干脆地跳下去仍不是人类能存活的高度。
少年扬起的长围巾，因为急剧的下落在身后几乎拉直。
在落底的前一刻他忽然扬起手臂，一把巨大的剑凭空出现。
少年将剑尖对准落脚处，圆形的阵抵消了下落的冲力，在谷底剧烈的回荡风自侧面而来的侵袭中勉强站住脚，随后向着不远处的洞穴中钻入。
洞穴里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洞口尚且是与普通山洞无异的场所，往深处前进五十米左右，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几乎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剔透世界。
开阔的洞穴中，无论天顶又或是墙壁，甚至脚下落足处都由晶莹的矿物覆盖，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照亮了山洞内，四面八方的晶体反射光线后显得更为美丽。
随着视角缓缓移动，水晶上反射的光辉忽闪忽闪地跃动，好像具有呼吸的活物一样。
褐发少年单手拎着巨剑，走到洞穴中央树立的水晶柱前。
水晶形成的柱状物直径十分夸张，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都是深蓝色的晶体，唯独中央的这根晶柱呈现透明状。
内部的不规则折射令通过晶柱看到的一切分裂失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位于晶柱的中央，有一名少女的身影。
少年凝视了少女模糊的身影许久。
“再忍耐一下。”
明明能够看见身姿，却因透明水晶的阻隔而遥不可及，这份距离感令他忍不住将额头贴上晶柱，痛苦地低喃：“马上就能解放你了……”
※ ※ ※ ※ ※
“…… いのり（祈）……”
※ ※ ※ ※ ※
袭击由罗的人，有着显然不是由血肉构成的右手。
听到这个特征之后，校条祭失手打翻了茶杯。
——看她的反应显然是了解一些内情。
“你知道什么吗，祭小姐？”霍普在这颗星球上住了一年，但毕竟是外人，对已经遭到遗弃的无名星的过去只能通过收集的资料得知。
祭轻轻颤抖着，犹豫不决地小声道：“我……那个人是……”
霍普并不想逼迫她说出不想提及的回忆，令女性感到痛苦从不是他所接受的教育，然而状况不容他展现绅士风度。
现场有明显比霍普没有绅士风度得多的人。
神威突然站了起来，他坐的椅子摔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听起来像是粉身碎骨。
以前也参与过实战的霍普立即感到不好，这个恢复力超群的少年多半是夜兔——即便没有马上猜到，以夜兔族的凶名到现在也该想到了。
夜兔在宇宙中的名声是怎样的呢？
答：强大，凶暴，好战。
任何一条都让别人不想遇到他们，就算遇到了也不愿与之为敌，哪怕能够取巧从夜兔手中得胜，为了胜利而付出的代价依然是惨痛的。
少年时代与强敌对阵过的霍普也没有自信能单枪匹马地与夜兔战斗，说起来作为研究员的霍普，即使是战斗时也绝对不是在前头冲锋陷阵的角色类型。
再者说——
行医紧迫他没有把武器带上啊！
头脑很好的霍普脑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风暴，然而在神威的下一步行动面前他的担忧都变得毫无意义。
神威并没有做出什么威逼胁迫校条祭的行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理会祭回答时的迟疑。作为自带背景的杀气突然散去，夜兔少年带着困惑的眼神，回头看向了客厅的门。
仿佛能透过门板和墙壁看到在客厅里休息的某人一样，神威察觉到了她起身的动作。
相隔墙壁位于不同房间，就算神威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感觉到普普通通的行动。
神威所感觉到的是一股奇怪的邪气。
一股本不应该——反正神威从来没有从由罗身上感觉到过的邪气。那个女人哪怕怒火中烧、有狂暴化倾向时都不会有唠什子邪气。
将自己的归宿定为战场的神威只是为了追求畅快淋漓的战斗，杀气腾腾的夜兔微笑着拗断对手脖子时依然不带丝毫恶意，若对手实力足够令他另眼相看，神威在击败对方时说不定其实是怀着敬意与友善的。
“堂堂正正地战胜，然后夺取对方的性命”——不能轻易将这种行为直接地定义为恶。战场上的恶意是为了获胜不择手段，做出卑鄙的行径。
迄今为止神威称得上怀着恶意出手的，也就只有由罗而已。
而由罗更是从未怀有恶意。
因为两人的实力相近，战局往往僵持。然而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由于实力从始至终的持平，神威和由罗一旦发生僵持不下的战斗而不打算停止，他们的全武行就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双方都遍体鳞伤无法再战。
哪怕到了濒死的地步，由罗都不曾对神威散发恶意。
大概是单细胞思维模式太直的缘故，在由罗看来打架就仅仅是打架，战败而死没什么可怨恨的，不管怎么说既然自己迎战了，那就没有必要怀恨而死。
由罗那个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全都无比纯粹的女人，竟然会冒出邪气这种事，神威感到相当不解，姑且怀疑了下是否是错觉，随后又感觉到在邪气底下无法忽略的由罗自身的气息。
“唔……”到底怎么回事？
神威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身后麻花辫轻轻一晃。
行动派的夜兔难得用心思考然而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索性采用一贯的作战方针，正面与其对峙。
于是神威没去管霍普和祭的反应，自顾自地离开客厅，穿过走廊，停在客房门前。
“……啊，这么说起来、”
仅剩下一门之隔，神威想起了某个可能性。
吞噬人心，反噬其主的长刀武器，一般被称作妖刀。据说凤仙的武器库中有一柄妖刀，神威闲来无事时有点感兴趣，特意去吉原寻找过，然而并无所获。
虽然连妖刀的影子都没见到，但这个传闻的确是真实的，以前有没有别人打过类似的主意神威不清楚，至少“罪歌”确实应该被凤仙随手收进了武器库。
“罪歌”是神威还在凤仙近旁老老实实当弟子的时候，亲眼看见不怀好意的家伙献给凤仙的。当然最后那个家伙的下场很难看，凤仙压根不用什么刀，妖刀反噬首先没意义，其次凤仙又不是神威这样满脑子打架开心就好的毛头小子，夜王旦那可是老油条。
罪歌从吉原消失了，由罗刚好没有理由地反常昏迷了一回。当时神威还觉得硬把两件事扯到一起太牵强，但现在看来由罗的惹事本领不需要他小看。
妖刀罪歌就在由罗体内。
神威抬手推开门，由罗在几步之外，黑暗中变成赤红色的双眼如同聚光灯一样发光。
“真是的，难得见你履行符合犯罪者身份的做法，竟然是私自拿走我的东西。”
曾经就连能完美演绎由罗的附身者神威都能一眼识破，何况这把连掩饰都不掩饰的妖刀？
“好歹是凤仙旦那的遗产，还是还给我吧？将这把……罪歌！”
……
……………………
“【神威，神威，神威，神威……】”
“【爱爱爱爱爱爱！】”
附身在由罗体内的罪歌，用由罗的嗓音喋喋不休。
一边让宿主的手挥舞着自己的本体，一边热烈地渴求着强者（神威）。
作为母体的妖刀罪歌本应该用更为理智的方式表达爱意——冷静地砍伤他人，制造“孩子”，然后由罪歌的孩子们进一步传播爱意。
本来应该作为罪歌爱意的指挥塔冷静地散播爱意，这一次母体却不慎选择了错误的寄宿对象从而导致了自身的混乱。
罪歌的爱用恐惧来散播，不畏惧的人的确很难控制，另外情感上本身有残缺的人或许能从罪歌爱语的蛊惑中幸免，然而由罗并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
“爱”是自私的，所以才会为了“爱”而去砍，为了占有所爱的人。然而由罗的爱情观较常人而言是极其异常的，正因为附身在由罗体内，罪歌才能听见由罗的心灵发出的爱语。
【海贼是自由的！】
——她的心中几乎无时不刻地这么欢呼着，也完全恪守了自己的准则，以无比自由的方式爱着自己喜爱的一切。
那是与罪歌所理解的爱截然相反的东西，罪歌不想承认这种观念也能称之为爱，但每当藉由由罗的眼睛注视世界，却又忍不住想要认同。
罪歌不是人类，无法用人类的方式表达爱意，甚至其“爱”本身就和人类的认知有所不同。冰冷的刀刃不能像人那样张开温暖的双臂拥抱所爱之人，反过来说，就只能去砍了。当利刃割开人的躯体，切开断面露出皮肉组织，温热的血从刀刃上缓缓流淌——身为刀的罪歌将这些东西当做热爱的直接对象。
理念受到宿主的影响产生混乱之际，罪歌迫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的爱，于是不顾一切地向神威猛攻——只要鲜血飞溅的画面在眼前重现，就能重新坚定自己的爱情方式，失去理智的罪歌如是相信。
…………
以其他人为对象也许还有可能成功，然而无论如何，今天罪歌必定是会失败了。
并不乐意享受这场战斗因而冷眼以待的神威，失去理智陷入混乱的罪歌，因主体意识被夺走而遭到强硬控制、但着实不够灵活的由罗的身体。
诸多因素综合起来，怎么看都不可能有罪歌的胜局。
神威折断了罪歌的刀尖，将断片踢入壁炉火焰中，这对罪歌来说是足以在剧痛中清醒的重伤，妖刀的意识通过宿主的双眼与夜兔少年对视，在胁迫中瑟缩地解除了对宿主身体的操控。
无法理解由罗爱情观的罪歌同样在神威面前败阵，神威不像由罗，与罪歌完全冲突，但罪歌还是甘愿认输。
被那双满含杀意的蔚蓝眼眸注视着，罪歌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强大少年的表现方式——其疯狂程度甚至在自己这一妖物之上。
缩在由罗的脑海一角，罪歌有生以来头一回如此挫败。
※ ※ ※ ※ ※
等战斗平息，霍普和祭才敢接近客房。青年打前阵将女孩护在身后，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客房门口探头窥视，刚好神威正将由罗在床上放好。
“由罗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从来没有结晶病患者还会产生暴走症状，见到客房里靠门口一侧的惨状，霍普不禁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难道漏了资料没看吗？
解决了烦人的妖刀，神威语气又轻快起来：“不，刚刚的事跟这颗星球无关。”
霍普松了口气。
“然后，”神威接话道，“趁她还安静的现在，来解决一下和这颗星球有关的事情吧~”
少年笑眯眯地看向祭。
明明笑容满面却杀气四溢，被这么诡异的人盯上的祭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的女孩，断然出卖了不计后果鲁莽行事的青梅竹马。
“神威先生看到的人叫做樱满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由罗小姐会变成现在这样，但集所做的事情……我是知晓的。”
祭上前两步，鼓鼓囊囊的棉外套袖口中飘出了金属质感的绷带，女孩将绷带末端轻轻抛到神威手上，等绷带散开之后，神威手臂上先前被罪歌划伤的伤口已经愈合。
“这是应该只有我们星球上的原住民才拥有的……名为‘虚空（Void）’的如同心灵象征一般的东西，与默示录病毒有很密切的关联。集拥有将虚空从人体内取出的能力，虽说由罗小姐不该有能被抽离的虚空才对，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心灵的……象征’？”霍普咀嚼着这个名词的含义，随即大声斥责不在场的樱满集，“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取出来，还将其从本人的身边带离？！”
由罗昏迷不醒找到了解释，身为外来人的由罗在被取出虚空时，不仅是“心灵象征”的虚空，连同心灵本身都被一并抽出了身体，失去心灵的□□就成了一具空壳。
屋外风雪再度刮了起来，风混着雪击打窗户。在不规则的敲击声中，神威以森冷如恐怖电影般的语气平声问道：
“——那个叫‘樱满集’的家伙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第151话 「妖刀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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