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难却》宸漫

10、第一篇 叫兽不要我

　　潇湘近来非常充实，每日清晨七点不到就去图书馆占座位，复习考研，无奈这么寒冷的天气没有空调实在是活不了，W大学太过于寒碜，工学部只有图书馆有空调，湖边吹来的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如此恶劣的环境也阻挡不了潇湘的脚步，只因她实在过于平凡，本科一个证书都没有拿到，成绩拿不出手，在S学院里面，女生实在不是很好找工作，没有一技之长的女生更加不好找工作，暂时的出路就是考研。
　　“潇湘，你又没有去上课？今天给我们上课的是S院第一帅哥，真是名不虚传，星期四也一起去吧！”室友徐蕾说。
　　“帅哥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帮我做题，再说了帅哥一般无脑，我也不会报考他，为么要浪费时间？”
　　“如此好看的男人，当作是风景欣赏也可以啊！”
　　“小姐，你能够保研，自然不用着急，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看帅哥！”
　　“不看拉倒，明年没有课，想看都看不到了。”
　　“恩，你继续去做梦吧，我要看书咯！”

　　三个月后，潇湘以英语刚上线，总分专业第二的成绩考入了S院的研究生，她绞尽脑汁想找苏教授，无奈苏教授名气太大，保研人数就已经有了三人，再超出了他的招生名额。
　　“你来我们实验室也行，外面有两个小老师，你随便选一个，反正其他的待遇什么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的导师名字不同，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苏教授漫不经心地说。
　　潇湘出来跟张老师聊了许多，回到宿舍之后，听闻孙老师已经招了两位学生，进而决定跟随金泰老师算了。
　　“你真的决定跟金泰老师？哇塞，真是有眼光，以后天天面对帅哥啊！”徐蕾嚷道。
　　“好了，不要这么说嘛，我是读研，读研懂不懂，看什么帅哥！”潇湘辩解道。

　　七月一日，潇湘准时搬进实验室，她的目光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金泰老师，也许是不敢，有一天她的签名改成：“一看到他的笑，我就要晕了！”引来无数高中和本科同学的围观，问是那个他是谁。
　　潇湘一直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孩子，读研也是马马虎虎，看看文学书，偶尔做做项目，不是非常听金泰的话，总之是一个非常普通甚至讨厌的学生。
　　研一快放寒假的时候，潇湘看到了金泰老师的孩子的照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非常可爱，漂亮，很像金泰老师。寒假放假，潇湘给金泰老师发了一条短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联系。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潇湘准备找工作了，金泰老师也是一切如旧，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已经连续三日，金泰老师没有来学校了，潇湘的毕业论文写得马马虎虎，一时之间没有老师来管，觉得很开心。这日，金泰老师来到学校，将潇湘叫了进去，说：“以后你就跟张老师，他会指导你的论文，工作你也要自己找，我最近都会很忙，什么时候结束不一定。”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泰的脸色很难看，没有回答，潇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个星期后，潇湘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金泰的妻子患了乳腺癌，正在住院治疗，家里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金泰的身上。
　　潇湘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了，想起金泰憔悴的模样，不禁心疼起来，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潇湘在苏教授门外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苏老师，您好，我想考博，希望您能答应我的申请！”
　　“你？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这两年你的表现，让我怎么答应你？”
　　“我知道，请您给我一次机会，你给我一个项目，我绝不会超过外面的博士师姐所用时间，也一定会做得很好，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做不到，您再拒绝我不迟！”
　　“这样也行，你先写一个可行性报告，资料都准备好了，至于怎么写，有相应的范本可以参考，你们刘师姐一般只需要三天，我给你五天，看你写得如何再说。”
　　“谢谢苏老师，我一定会尽力写好的。”说完，潇湘拿着资料出了门。

　　两日来，潇湘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是在查资料，写报告，里面的年轻的张老师和陈老师都被她问烦了，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她完成了报告。她忐忑不安地来到苏老师办公室，怯生生地望着了苏老师，不敢抬头，将报告递了过去。
　　苏教授看着疲惫的潇湘道：“报告的质量怎么样先不管，你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读下去的，你可以连续几天不睡，难道可以几个月也不睡？这里有一个项目，刘莹莹大约要三个月可以做完，你拿去做，但你要明白，如果你要考博，复习时间也不多了，合理分配时间。”
　　“好的，我明白了！”

　　潇湘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去金泰老师家中的公交，她睡着了坐过了两站，又返回。金泰看到潇湘颇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问你家里是否要请人帮手，最近我很缺钱，如果你要请人的话，考虑我先！”
　　金泰抬眼看了看她，道：“你不是要准备找工作毕业了，我家里要请人的话，你也做不了。”
　　“请您让我试试，我家里也有人生病，还剩一年马上就能毕业，我不想拿不到毕业证。”
　　“那好吧，我要去医院，你以后负责打扫，早上我会去送语菲（他的女儿），傍晚你接语菲回来，陪她玩，晚上九点之后我回来，你再回去。”

　　从此之后，潇湘白天在实验室上班，做苏老师布置的项目、复习考博、接过了金泰留下来的项目、写毕业论文。傍晚时分，坐一个小时车去接语菲放学，晚上搞卫生，九点之后，坐一个小时车回宿舍睡觉。
　　潇湘每次都算好时间，等金泰一回来，她就回家。语菲一开始几天并不听她的话，后来发现自己没有别的出路，也就慢慢接受潇湘。

　　九点半了，金泰还没有回来，潇湘在窗前踱来踱去，而后干脆靠在沙发上打瞌睡。十点半，金泰终于回来，潇湘被开门声吵醒，慌忙站起身。
　　“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没有回来，语菲会怕！”
　　“她也不小了，不要惯着她，你锁好门窗，就可以回去的。”
　　“是吗，小时候很怕一个人在屋子里，我以为语菲也一样。不说了，我先走了。”
　　“没车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样还是把语菲一个人放在家里，那还不如我早点回去。”
　　“你在这里睡吧，我还要去医院。”
　　“师母现在怎么样？”
　　“她今天刚做完手术，应该就要好了。”说完，他拿出了一根烟。
　　“你以前不抽烟的，如果可以，现在还是不抽吧，对孩子和病人都好。”
　　“我知道。”他将烟扔进了垃圾篓。

　　又是三个月之后，苏教授终于认可了潇湘，她成为一位女博士。金泰的妻子也出院在家里调养，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不能干重活，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潇湘在她出院之前的一个月就没有再去金泰家，为了避免他们的麻烦，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跟妻子提过家里这位佣人。语菲也不知道潇湘是金泰的学生，以为只是普通的保姆而已。
　　“语菲，你有没有跟妈妈说我的坏话啊？”潇湘问道。
　　“没有，我说了你许多好话，希望妈妈可以留下你。”
　　“傻孩子，妈妈快好了，不要说姐姐的好话，要说姐姐这里也做不好，那里也做不好，你期待妈妈回来，这个家没有妈妈不行。姐姐要走了，以后你不要想姐姐，就算想也不要说知不知道。”潇湘嘱咐道。
　　语菲偏着脑袋，想了想道：“姐姐，我明白了！”
　　“语菲乖，你现在去睡觉，好不好？”
　　“嗯……”

　　半个小时后，金泰回来了，他如同往常一样，看了她一眼，门也不关，让她自己出门，而他走进了浴室。她叫住了他道：“明天下午记得去接语菲。”
　　他顿时呆住了，而后问道：“你明天有事情？”
　　“我以后都不来了。”
　　“为什么？”
　　“忙……”
　　“好。”

　　又是六月，她毕业了，还是在这个实验室，没有什么不同，项目，项目，还是项目，她甘心做了苏老师的廉价劳动力。金泰现在常来实验室，早上十点才到，下午四点半就走，有什么项目也是交代一下潇湘。潇湘成了实验室的大师姐，包揽了大部分项目，特别是金泰负责的项目，完成是潇湘在做，到外面出差，一开始是金泰带出去，后来也变成潇湘独自一人。
　　金泰渐渐习惯潇湘，或者说是依赖潇湘，可是他在家里从来不提自己的这个学生，不像张老师，张老师跟自己的妻子说起学校的事情来，总是侃侃而谈。
　　眨眼间，又过去了两年，明年潇湘终于可以毕业了，她等待这个日子太久太久，漫长得让她觉得这一辈子的等待都用光了。

　　快毕业的时候，潇湘与金泰一起去外地谈业务，对方的处长原本是金泰的同学，可过于宽裕的生活和频繁的聚餐让他看上去大金泰十岁，啤酒肚非常明显，看着会觉得恶心。李处长与潇湘似乎比金泰还要熟识，他们一行先是出去吃饭，然后就去唱K，整个过程金泰都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
　　“下一首是《相思风雨中》谁点的？”小刘问道。
　　潇湘看了一眼金泰，说：“切，再下一首是《挪威的森林》，我们掌声有请李处长。”说完，她带头鼓掌。
　　金泰之后不再关注唱歌，而是看着潇湘。她变了，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小女孩，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酒杯，熟练而自然地与他们开着暧昧的玩笑，衣服不再是那套运动装，而是紧身的短裙，那脸上的笑容也分外陌生。
　　“你们继续玩，我们先行一步。”潇湘说完，挽着李处长的手臂走了，金泰愕然地看着他们离开。
　　“你这个学生不一般，你应该得到不少好处吧！”小刘满脸的羡慕和暧昧地笑着，他碰了一下金泰的胳膊说道。
　　“你在说什么，她跟别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金泰说。
　　“没有区别，你一直瞪着她看，说没有事情，谁信？不过，我还是劝你，既然把她推出来陪别人，自己就不要惦记了。”
　　“你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有让她陪别人。”金泰说完，也不等小刘回答，气冲冲走进自己住的酒店。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恍然发现，潇湘的电脑还是由自己远程控制，原来吃饭之前他与潇湘还在商量项目上的事情，没有关电脑。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打开了潇湘笔记本上的视频。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面，李处长围着浴袍坐在床上，潇湘说：“我去拿精油。”只见李处长趴在了床上，潇湘拿着香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忽然她顺手将电脑盖上，金泰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气呼呼地将拳头砸在床沿，然后向后躺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要立刻去找潇湘。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做些什么，又或者是以什么身份来说来做。
　　金泰第二日醒来，发现潇湘已经连夜坐车走了，他也只好回学校。潇湘从此之后没有在实验室出现，项目的相关资料在U盘里，趁他回家之后，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答辩那天，潇湘一直都没有看金泰，当金泰提问时，她也是低着头在写笔记，回答问题时，眼睛一直看着苏教授。毕业实验室聚餐，潇湘也没有去，她给每一位买了礼物，金泰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一天，金泰又去接语菲，远远看到潇湘，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语菲欢快地奔向潇湘，潇湘半蹲着，与她说着什么。
　　金泰下车，推开潇湘，说：“你不要碰她。”
　　潇湘的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她偏过脸去，眨了几下眼，将泪水又吸回去。
　　“姐姐走了，语菲要乖，以后要听爸爸的话。”说完，她把还未来得及送出的娃娃抱在怀中走了。
　　金泰望着潇湘的背影，隐隐有些后悔，些许心疼，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牵着语菲走向青灰色的车。

　　三年后。
　　“潇湘，你今天又要去相亲？”电话那边的郝磊问道。
　　“是啊。”
　　“你这样相亲太奇怪，也不问对方年龄几何，什么职业，只是要去见。”
　　“如果事先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会先有偏见，我要自己去看去听，跟你解释了这么多次，你还是不明白？”
　　“你身上的文艺劲头太过了。”郝磊道。
　　“恩，没有郝大律师这么理性。”潇湘“反讽”道。

　　晚上七点，有多少家庭正在用着晚餐，其乐融融。潇湘坐在咖啡厅，等着那个陌生人。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呆住了，等她醒过来，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真的是你？”金泰问道。三年来，金泰多方打听，都不知道潇湘去了哪里，其实他们是一个小众专业，如果潇湘从事这个专业，他一定可以找到她，可三年来，她音信全无。读了十年的专业，她从这样转行了。
　　“恩，是我，可是我在等人，不方便跟您深谈，有时间我再去拜访您和师母。”潇湘颤抖道。
　　金泰注视着潇湘道：“怎么，现在想稳定了，想结婚了？”他心里问了千百遍的‘你好吗？’出口却成了讽刺的言语。
　　“我……。”潇湘这才发现自己等的人就坐在对面，一时哑口无言。
　　金泰有太多的话要说，可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也怕自己会一再说出伤害她的言语。两人沉默良久，潇湘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对不起，先走了。”
　　金泰抓住她的手，说：“坐下，你不是来相亲的吗，有什么事情比这个还重要，说说你的要求，看我能否满足。”
　　“您很好，可是我不愿。”
　　“你在做什么？”
　　“什么？”
　　“工作，你很讨厌自己的专业？还是有更轻便的工作做，但那总不是长久之计。”
　　“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您说得太清楚，由不得我想不想听。今天，我不是您的学生，只是一个您初次见面的女人，您一定要这么说才舒服？”
　　“我也希望你不是我的学生，免得别人说我教出了这样的。”
　　“您应该也忙，或者您让老王介绍其他人，至于我是您的学生，既然我没有从事这个行业，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更不会大声宣扬。您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学生，就当没有收过我。”
　　“语菲很想你，有时间去看看她。”金泰放开了她的手。

　　从那以后，潇湘常常趁金泰不在家的时候，去他家与语菲说说话，也帮他们收拾那个混乱的家，原来两年前，她师母已经病发去世，金泰没有再娶，家里没有个女人，旁人却是觉得不对，热心为他介绍对象，他为了不辜负别人的一片热忱，有时也是真想找一个伴，就去看看，可总是觉得不对。

　　这日，语菲给潇湘打电话，让她过去玩。潇湘在房里坐了不到十分钟，语菲就被同学的电话叫出去了。
　　潇湘起身收拾好房里的一切，鬼使神差地来到金泰的卧房，她从不曾来过这间房，看到了金泰和师母的结婚照，男的帅女的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的眼光移到床上，发现金泰居然躺在那里，本来她想立刻退出房间，却看到金泰的臂膀放在被子外面。她走过去闻到酒味，轻轻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子转身欲走。不知金泰何时醒来，从后面抱住潇湘，不让她离开。

　　半个月后，潇湘在微博上看到，一则新闻在飞快转载，W大学的某教授□□了自己的女学生，微博的内容下还附带了金泰的照片。
　　“郝磊，那件事情是你做的，是不是？”潇湘问道。
　　“是啊，我只不过是讲事实而已，这样的老师不揭发，以后只会害其他人。”
　　“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
　　“我以为你跟我想法一样。”
　　潇湘挂断电话，默然不语，她一下子想不到好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晚上，她发了一条微博，她转发了那条新闻，增加了自己的话，内容是：“对不起，各位，一直没有给你们看过我的照片，我叫萧悦，事实上，我是潇湘，是金泰教授的学生，也是这则新闻的女学生。其实整件事情金泰老师都没有错，只因我求爱不遂，给他下药灌醉之后，犯了那个错误。他本身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位勤恳的老师，更是一位严谨的科学家。”
　　微博下面跟了许多评论，大多是：“没想到××网站最知名的作家是个女的，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女的，或者作家都比较变态，害了这位老师了。”一时之间，舆论从指摘金泰变成同情他。
　　金泰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关机，最后是空号。

　　十五年后，语菲结婚了，金泰辞了学校的工作，在类似微博的社交网站了发了寻人信息，简短讲叙了他们的故事，潇湘回到了金泰的身边。
　　他们轻轻拥抱，似乎她不过是早上出了门，晚上回家了。这一晚，金泰睡得特别放松，睡得很沉。第二日，清晨起来，潇湘又不见了，他看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好好保重，我走了，不要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