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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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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土方岁三气定神闲地走着，然而他早就偏离了回家的路线，拐上了去往邻村的乡道。
虽然不知道跟在身后的是谁，但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家庭。如果有必要，土方会让跟踪他的人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或者永远开不了口。
他是有这个觉悟的。这和当时为了新选组而化身为鬼的觉悟几乎等同。
土方岁三进了村子。夕阳斜斜地将他的影子拉长。
因为已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所以路上没有行人。
他慢悠悠地踱进谷仓，伸手抓过门边的镰刀，闪进暗处窥探着门口。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跟踪者也追了进来。
这个穿着洋服和马靴的小个子男人，正因为失去了目标而四处张望。
看到这里，土方岁三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没有经验又没有技巧的追踪行动，多半不是明治政府的人。
他悄悄移动到门口，关上了门。
“跟了我这么长一段路，请问有何贵干？”
声音平静而又危险。
对方倏地回过头来。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明显是个女人。
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这扮相与当年的雪村千鹤还真有几分相似。
北海道的春天还没有降临，但这个女人的脸上却仿佛带着大城市里樱华荼靡之后那焦躁的热度。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女人的，但她到底是谁，土方已经全无印象了。
“……那个，是土方先生么？”
女人见他握着镰刀，好像突然胆怯起来。
“恐怕你是认错人了。”土方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呢。”
那女子又轻声说了一句，但语气飘忽，似乎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土方明白了，她是在说井吹龙之介带回日野的照片。难道这个女人和佐藤家有什么关系？
“那个……你……”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却朝后退了一步，颤抖着从怀中摸出短刀。
“……难道说你是幽灵？！”
“哈——？”
被她的问题呛到了，土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再说，冷兵器什么的对幽灵有用么？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土方背后的诚人挣扎着醒转，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不知是肚子饿了还是因长时间被固定成一个姿势而感到难受，诚人哭得格外伤心。
哇哇的哭叫迅速淹没两人间沉寂的空气，充斥了整个谷仓。
女人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而孩子的父亲却对此置若罔闻。
至少在搞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之前，土方是不会考虑为了别的事情而放松警惕的。
“那个……孩子在哭哎……”
顿了半晌，女人小声提醒道。
“我听得见。”
被不耐烦的回答堵上了嘴，女人顿时没了声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尽管土方仍然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但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被分散开了。
她局促地摸着短刀的刀鞘，再次说道。
“…………是不是，先放下来比较好？”
“啰嗦！”
“…………”
“…………”
“……………………噗。”
不知是什么原因，女人突然扑哧笑了出来。
“是人也好是幽灵也好，土方先生果然还是土方先生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愉快。
仿佛能接受了一般，她不再害怕了，甚至收起了怀剑。
即使土方手上握着镰刀，女人还是主动缩短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先把孩子放下来吧？在这种情况下毕竟没法好好说话。”
她再次做出建言，并伸出手准备接过孩子。
土方又细细打量了她，这女人一口抑扬顿挫的京都腔总算唤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
“你是……阿苑？”
“是的，好久不见了，土方先生。”
诚人贴到女性怀抱中的一瞬间，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阿苑抱孩子的手势非常熟练，她让诚人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一边节奏性地轻拍他的背部，身体匀速地左右摇晃。
很快，孩子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看样子是被勒得难受了……”
她轻轻向土方投去责怪的目光。
“土方先生怎么能对孩子这么粗暴呢？”
“……啰嗦，我的儿子才没有那么娇生惯养。”
阿苑的言行都表现得十分熟稔，仿佛他们之间这六年的空白全都不存在一般。
然而看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土方不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你看起来生活得不错啊。”
六年的岁月并未在阿苑脸上留下很多痕迹。她在二十岁的时候就长着一张少妇的脸，而现在亦没有改变。
真正让土方认不出她来的原因，是阿苑脸上没有了当年愁云惨淡、忧心忡忡的神情。仅仅是这一点点变化，就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不同了。
“是的，土方先生。我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这多亏了土方先生。”
像是证明她的说法一般，阿苑露出了以前绝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明亮笑颜。
土方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呢？”
“我不管你到函馆来有什么目的，现在都给我把今天的事全忘干净，然后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土方严肃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
阿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笑容渐渐从脸上褪去，舒展的额头表现出一丝与生俱来的恭顺。
然而，这些全都是假象。
“虽然看到土方先生还活着我很高兴，但是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是来找土方先生的。”
软糯的京都腔，平静得像是在划分界限。
阿苑细细瞧着怀中的婴孩。
“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这和你没关系。”
“是不是雪村千鹤？”
“随你怎么想。”
“土方先生。”
阿苑抿紧了嘴唇，毫不动摇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土方暗暗惊讶这女人的变化，彼时在京都的她唯有被自己逼视的份，哪会有现在这般胆量。
难道她是以为土方岁三手上拿的不是兼定就不足为惧？还是认为此时的他们没有冲突的理由？
“土方先生，我只身来到北海道，就是为了见一见雪村千鹤。本来我对此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既然能在这里遇到土方先生，那定是上天可怜我的决心，没有掐断我与千鹤之间的缘分。所以无论如何请让我见她一面！”
阿苑抑扬顿挫地说完，深深低下了头。
但土方的疑虑反而又加深了一层。
原以为只是偶遇而已，没想到对方还果真是特地来寻人的。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千鹤是这孩子的母亲？”
“我也很努力地调查了呢，去日野见了井吹君，还去拜访了鸿池屋的友次郎先生，他们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而且……”
她微笑着顿了一下。
“这孩子的鼻子和下巴简直和千鹤一模一样……”
土方在心里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了，她倒是还记得千鹤长什么样子啊。
“……你刚才说见过井吹龙之介？”
“是的。”
“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但去年我是在佐藤家见到他的。”
土方有点改变主意了。
他非常挂心曾经的战友们这是事实。在这与外界处于半隔离状态的隐居之所，能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
如果阿苑确实一直追踪着千鹤的踪迹，去过日野、见过友次郎，那极可能会得悉一些散落在各地的原新选组成员的情况。
“……我明白了。有很多事情要向你确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土方终于松了口。
“那我可以见千鹤了吗？”阿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话说回来为何这家伙会对千鹤如此执着？
先前那种微妙感觉又再度涌起，土方没好气地将镰刀扔回墙角，向着谷仓门口背过身。
“跟紧我。不要做任何可疑的事。”
这多像是数年前魔鬼副长那让人背脊发凉的口吻。
可是魔鬼副长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不信任的人抱么？
阿苑笑着不戳穿他，只是一脸轻松地回答。
“好好好，都听土方先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