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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两个人,四只眼。半响的相对无言后,只见素衫少女幽幽叹了句,“缘何,晏姐姐就是不信伽罗呢。”除了诚挚,字句中竟还夹杂着些许失落与伤心。待身怀六甲的美妇再看时,说话之人竟已红了眼眶。

      眼前的一切,真实得仿佛天经地义,仿佛她晏新蝉冤了这厮。一蹙眉一顾盼,面上的丝毫,无言控诉着一个她三十六洞大小姐的多疑、多虑与多心。这般委屈,装得当真天衣无缝。若非明知答案,生平明察秋毫的她,恐怕,就被再一次的诓骗过去。可时下,演得愈真,她的心便愈痛。好想笑,笑自己的愚笨与轻信,笑自己误将畜.生引做知己,笑自己三番五次救蛇蝎于水火;更笑自己,被情爱蒙了双眼,错将一颗真心拱手付上,任仇人拿捏在手,把玩利用。想笑,便真的笑出了声,只双颊带泪,怎么看怎么凄苦,“好一句不信,好一个灵柩坞阎伽罗,你究竟还想骗我到几时?”声声愈厉,质问到最后,已至声嘶力竭。

      “你当真,就因旁人毫无依据的臆测,便定死伽罗的罪名?便认定,伽罗待姐姐虚情假意?”字句颤抖,仿是气极。啪,啪,啪,没想,话才说完,一双美目犹挂泪珠的晏新蝉,竟鼓起了掌。“伽罗姑娘好天分,若不去做那戏子,万分可惜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天下无双。你以为我晏新蝉言之凿凿,是效仿你之卑鄙,想诈你?诓你?我三十六洞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从来敢做担当,不像某人,任她武功再高,做惯了缩头乌龟,如今都没胆顶天立地。”

      这番话,不留情面。可就算被人讥讽如斯,阎伽罗却只垂下了头,如瀑的长发倾下,遮住了万物探究她面上神色的眼。对天立下的誓言,宛如昨朝,若任思绪游走,破庙那夜的屈辱,历历在目。身上的伤,早已痊愈,是这痛太过刻骨铭心么?每每触及那梦魇,竟让她有了身临其境的痛彻心扉。这痛逼得她想千百倍奉还,过去的点滴,成了她晏新蝉一生最大的耻与辱。杀,或许这人死了,她晏新蝉便可从新做人,杀,或许这人死了,她便仍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三十六洞大小姐。杀!杀!杀!彷如阎王说与她听的耳语魔咒。瞬息之间,漫天的毒针直逼前人。可一出手,自以为大仇得报,本该愉悦的她,心却悔了。泄了气力,本欲作罢时,哪想,所有毒器扑杀的方向,早已空无一人。失望,她不愿杀,却又寄望这厮能心甘情愿的受死,彷如惟有这般,才能让她念起,某人过往曾待她的好。仿佛惟有这般,才能为她的心慈手软,找一个足以信服的借口。可如今,某人这从容脱身的姿态,无丝毫悔过之心,让她三十六洞大小姐晏新蝉,委实对自己无以交代?

      贴身暗器使完了,眼疾手快的晏大小姐,捉起篝火边、月光下,那闪着寒光的月牙小刃。左突右进,朝着阎伽罗刺来。一招一式,直逼眼前人的白皙脖颈,只欲割断这厮的颈上皮肉。无奈,每每刀锋逼进,这厮总能轻巧避开。毕竟顶着个已足七月的肚子,加上河滩上圆石遍布,过于专注于手上功夫的晏新蝉,脚步一个踉跄,眼看行将俯面重摔在地,却跌进了那瘦得磕人的香气怀抱。

      一瞬间的贪恋后,是如潮的苦痛回忆,厌弃,恶心,她使尽全身气力,她推,她搡,这人肮脏无比,这怀抱肮脏无比,连带贪恋的自己都污秽了起来,“别碰我。滚开!滚!”哭嚎不止,到最后竟难以自抑的干呕起来。又是那双脏手,在她的背心来回抚弄。仿佛受伤防御的刺猬,她反手便给了身后人一记耳光,响得惊起一片飞鸟。愈是恶心,便愈是化作一只撒泼的小兽,爪子、利齿,毫无章法的撕打起来。

      再使蛮力想挣脱,却被身后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苦笑,嘲讽,“怎么?怕了?怕天边即明,我这大吵大闹的疯妇,引来我三十六洞座下门人,将你千刀万剐?“久不得回应,再讽道,”不,灵柩坞阎伽罗该是更怕真相大白天下,以她一个名门正派的女儿身,竟和我这妖女有了骨肉血脉?”依旧的一言不发,来人只夺了自个手握出血的月牙小刃,脚步渐行渐远。是要和自己就此而别,从此隐身江湖,永生避而不见么?“阎伽罗,莫以为你逃得了三十六洞遍布江湖的眼线。”还是无声。“你这贪生怕死的孬种,你这杀千刀的畜·生,你这没良心的骗子……。”

      窸窸窣窣的水声后,一块带着木槿香气的湿绢忽而抚上了她的脸。便是这浸润河水的丝帕,一一拂过她的眼窝,她的双颊,让她知晓泪水最能伤人,无形中,它过处,灼得人面生疼。明知这丝滑后的指尖属于哪个,可她不愿想,不欲看,只当不是那人,不是那人,哪怕瞬息的佯装也好。“也罢,若晏姑娘听完伽罗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怨我、恨我,一心想将我置之死地的话,那伽罗自当奉陪到底。拿月牙小刃挑开你衣裳的人,拿着红烛夺了你贞操之人,的确是伽罗无疑,可事情亦仅止于此。“叹息,接着道,”打小一人浪迹江湖,能活至今日,我阎伽罗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人犯我一分,我还别人十分。若时光倒回,再遇你晏新蝉,我依旧会如是作为,毕竟是你想一石二鸟在先,本欲借刀杀人的。无奈杀手门的人太孬太蠢,我迫不得已只好亲自为之。若晏姐姐硬要将这腹中孩子与伽罗扯上干系,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多少江湖人,将因此笑掉大牙。想伽罗一介女儿身,当真是,办不了这事儿。“

      语毕,撤了湿绢,月光下,眼前人满面晶莹。泪不止,却不似在哭,唇角带着一丝枯僵的讥笑,哀莫大于心死。”呵,呵……若我晏新蝉无十足把握,怎敢污你灵柩坞侠女。你月牙小刃在手,何不借着顶上明月,照照你那张脸。”将信将疑的依言行事。脸还是那张脸,只一道泛着荧光的细横,沿着脸颊向下,窜上白皙的脖颈。“若我猜得无错,你那后背,定比面上还要精彩。”看着阎伽罗蹙紧的眉头,心间泛起快意的晏大小姐,自是再接再厉,定要撕破这人两面三刀的伪装。“不知这痕,有没有让阎侠女略感熟悉?为怕你这拯救苍生的贵人多忘事,我晏新蝉乐意提点:当你金贵的手执起红烛,夺去我贞操那刻,我扬手赏了你一爪。索性,上天垂怜,我晏新蝉这自小尝遍百草的身子,在被迫吞下眼儿媚那曼陀罗为主药的金丹后,总能在你服食般若果后,就此不同的白皮上留下些印记。当然,还得多谢你从膳房偷出的陈年好酒,方能让你这丑行,大白于月光之下。”

      呼~只听那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垂着头,没了方才的自信神采,彷如一个做了错事的悔过孩童,“不想的,我也不想的。过往事,……实属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说什么身不由己。“阎伽罗,彼时是有无形的天兵天将,拿刀驾着你么?还是地府的阎罗小鬼?阎伽罗啊阎伽罗。你可别忘了。无人逼你,这一切,你是始作俑者,你是罪魁祸首!“

      幽幽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呆愣愣的瞪着远方,阎伽罗再道,“我,与天斗,与人斗,算计世事,鲜有差错。可偏偏没料到,你赏给我那一爪,便同样赏了我杀手门小公子的魅药。嘿嘿,果真名不虚传的眼儿媚呐,我本,只欲羞你、辱你,未曾想到,会,会被外物控了心智,与你……。”若非黎明未至,篝火已熄,阎伽罗那白皮上的可怕绯红,可真当要让晏新蝉给看了去。“若论悔,我比你悔上千倍、万倍。我先醒,落荒而逃。吓得脑袋都糊涂了,待山间清风吹走了些许惶恐,我杀了个回马枪,你手下之门人竟也赶到。惴惴不安,夜不能眠。我一直伺机想杀你,却知你不记前事……以你之见,这一切,可算得身不由己。”语至末处,竟是带了一丝哭腔。

      "事已至此,你大可号令三十六洞门人取我性命,生死由命,全按江湖规矩。伽罗只求一事,今夜的话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若你允下,伽罗欠你一分人情,日后自当舍命相助。"

      第一次见这厮低声下气,却不是为她们母子,苦涩、妒忌、酸楚,盯着眼前人的侧颜,扬起下巴,语带挑衅,“若我不依呢?阎女侠该当如何?该是杀人灭口,一尸两命吧?”

      冰凉的五指,抚上了晏新蝉的滚烫脖颈,她却笑着闭上双眸。听得那人言语,“点头。只需你点头。”她安然不动。颈上五指收紧,紧到她无以吐息,捏得她生生发疼。那人却又突然散了五指,解了穴道。她开眼,东方泛起鱼肚白,那人走着,走着,就这么消失在初白之间。

      三十六洞分洞客堂上,灵柩坞未来主母阎净梵携左右门人,仿似悠然自得的品着茶,一双素手执着杯盖正来回波弄,时而低头轻撮,时而端平细饮,可杯间的茶水却未下一分,显是意不在此。侧耳恭听,只盼轱辘的吱嘎声由远及近。千百个疑虑,为何突然失了踪迹,为何遍寻不着,又如何与晏新蝉扯上干系……本是面无表情的脸,却忽而展颜,在门人不知所以的目光下,得体的阎大师姐竟提裙跨步、迎出门去。这一去,蹙了眉。信笺里分明透着善意的,可为何诺大一个三十六洞,竟无人为她小妹妹的轮椅帮把手。快步迎上,张开柔臂,将来人的乌发脑袋搂在怀间。手指顺了顺怀中人的长发,行将侧身向后时,她的小妹妹却环起双臂,圈着她的腰,不肯撒手。此番委屈姿态,显然并未如信中所言,备受礼遇。他人地界,不便兴事,江湖仇怨,总得从长计议。

      “差点又弄丢了我的小伽罗,以后再不会了……”

      一行人,七八马上客前后左右,将一辆马车护得个周全无比。眼看即将安然出洞前,一女娃却好不自在的蹲在山路的正中间。这情境,莫不是唱得一出空城计?众人狐疑,投石问路,“喂,这可不是玩耍的地方,好娃娃莫挡道。”

      起身,拍了拍屁股,嘟起小嘴儿,语含抱怨,“慢死人了,甜糕都凉了。呐,这个,晏姐姐送你的临别礼。”语音方歇,众人只觉一道金光,从车前门帘一闪而过,再转头时,娃娃早已不见踪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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