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Chapter 17 ...
-
Chapter 17
“吴邪,你……”张起灵看到吴邪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微微显出了吃惊的表情。随后他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点点头走进病房礼貌的说了声:“伯父好。”
“你好,叫张起灵是吧?我是吴邪的爸爸。”
吴邪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跟小哥说清楚自己在医院并不是因为生病,看来他还以为是自己住院了……可是这么晚了才来探病,现在再要赶回远在郊区的学校肯定是来不及了,其实完全可以明天再来甚至发短信问问就好不用过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吴一穷并不是难以相处的人,但是现在实在是特殊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心力去招呼儿子的大学同学,只能象征性的打过招呼,然后就继续躺着休息了。张起灵本来也就是话极少的人,面对没有什么交集的中年男人更是不可能大讲特讲,所以在问了几句您好点了吗之类的话以后也就沉默了。
吴邪猜想着张起灵的打算,一时间也没有开口,结果病房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大约这么过了二十多分钟,突然门口传来几下急促的敲门声然后病房门被护士推开,“探视时间到了,病人家属需要租躺椅吗?”
前几天晚上吴邪都是在租来的躺椅上过的,但是今天多了个小哥,他就得先考虑一下别人的问题,正在犹豫间吴一穷开口了,他直接告诉护士:“谢谢,不用了,他们马上就走。”护士点点头关上门又急匆匆地赶向下一个病房。
“爸,不留个人的话……”
“我好多了,如果有事给你们打电话,再说还有二白和三省。你带着张起灵到家里去住吧,他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二白应该已经叫人整理过东西了,你正好回去打扫打扫。”
“叔叔,我今天只是正好有事要来市区,可以去住旅馆,让吴邪留下陪你吧。”
吴邪能肯定张起灵那句话是假的,他绝对不是正好有事到市区顺便来看看。没有什么理由,吴邪只是凭直觉就这么认定了。
吴一穷只是挥了挥手说不用,然后就不肯再吭声了。吴邪劝了两句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用,只好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往背包里收拾,这时吴一穷又指指桌上的水果,说:“这个你们带走吧,我也吃不下,别放到这浪费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过来又照原样把水果提在手里,等吴邪收拾好东西之后两个人跟吴一穷道了别,就离开了医院。
吴邪打开门之后发现屋子里竟然空空荡荡的,他知道这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二叔派人整理过了,他强忍着想叹气的念头,取出了一双拖鞋摆在张起灵脚边,然后自己也换上一双,“你随便坐吧,我去把水果洗了……你吃什么?”
“苹果。”
吴邪点点头接过塑料袋走到厨房,取出两个苹果洗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袋子里水果的种类竟然出乎意料得多,而且并不像一般的果篮那样虽然看起来花样十足但其实全是成色不佳的烂果子,这一袋子水果很明显都是一枚一枚精心挑选出来的。吴邪突然觉得很感动,张起灵这个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冰冰,他其实有很细心很温柔的一面,真不知道当时和云彩怎么回事……
到了客厅,他发现张起灵竟然在冲着一面墙鞠躬,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赶忙走了过去。
原来是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里,吴妈妈笑的很柔美。
吴邪明白,这应该是二叔挂上去的,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家里所以不知道。其实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小哥说,或者就是像跟老痒那样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如果没有这张照片戳出真相他接下来应该就是和张起灵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吃苹果,反正对方也不是喜欢东问西问的人,稍微应付一会儿之后就可以收拾客房请他就寝了。
但是现在不行了。
这种照片是什么意思没有人会不懂。
吴邪突然觉得好累,他一句话也不想说,现在这种状况他似乎应该解释一下,但他不愿意去想自己该怎么去解释,又到底为什么要解释。他低着头,一手一个捏着两个鲜红饱满的大苹果,低头站在客厅里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脱鞋,不发一语。
“吴邪,”张起灵轻柔却坚定的掰开吴邪的手拿走了苹果摆在茶几上,他冰凉的体温刺得吴邪抖了一下,“不要硬撑了。”
他说,不要硬撑了。
不要硬撑。
“我没有,我没有……硬撑……”一开口吴邪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掉了,没有说过三个字就带上了哭腔。张起灵以不容置疑的坚决将他一把抱到怀里,听着咬紧牙关的压抑呜咽声从胸口渐渐渗透出来。
“对不起。”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了他。
哭也哭够了,吴邪这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在照顾父亲的时候就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落泪,结果小哥一开口什么都忘了,稀里哗啦哭的像是被抛弃的大姑娘,不但没有好好谢谢小哥大老远来看自己,还在人家的衣服上擦鼻涕擦眼泪把好好一件连帽衫哭成了连帽抹布……越想越觉得这事干得太不男人了,吴邪有些心虚的轻轻推了张起灵一下。
“我去放点热水,你洗个澡然后换件衣服吧……实在不好意思……”张起灵顺势放开了吴邪,后者慢腾腾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脚向着浴室那边走去,“你先吃苹果,我洗过的。”
到了浴室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吴邪听着哗哗的水声,突然又有些难受。
母亲去世似乎是个怎么悲伤都不过分的事情,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办法落下一滴泪。刚开始的时候是懵住了,二叔三叔并没有让吴邪看到尸体,甚至以他要照顾父亲为理由葬礼都没有让他们父子俩参加,二叔说他先操办一个比较大的让母亲安心上路,等父亲身体恢复了吴家自己人再办一次比较小的。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实际概念,所以他总是觉得母亲其实就在隔壁病房或者手术室里,并不是挤在一个狭小的木盒子里。等到渐渐明白过来母亲是真的不在了,无论自己到哪里去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的时候,吴邪却忙得连一点点空隙也腾不出来,而且他不想自己眼睛红红的样子被父亲看到,所以即便是晚上,也乖乖的倒头就睡绝不七想八想。
把浴缸的龙头调到合适的水温让它自己流着,吴邪转身打开洗手台的凉水开始冲洗眼睛,他记得以前高中时听班里女生说过,哭过之后水分会聚集在眼睛周围,如果不冷敷放着不管甚至去睡觉的话第二天眼睛会肿一天。家里又没有冰块什么的,只能拿凉水冲冲,但愿能有效果吧,他不希望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自己哭了。
正在卖力的冲洗呢,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轻点,不然会更肿,甚至可能发炎。”
吴邪从水里抬起头来,感觉到一只修长的大手拿着干软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睁开眼睛,看到张起灵把毛巾拿到水龙头底下浸湿,利索的拧干,然后又浸湿,接着拧到半干,然后仔细的叠成了长条状,“过来。”
吴邪听话的靠近了一些,冰凉的手指捏着冰凉的毛巾贴了上来,将他的视线全部挡住。
他头一次觉得这种温度很让人安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
“站着别动,扶住毛巾。”
等吴邪一扶住毛巾的两端张起灵就松开了手,他转身关掉了浴缸的龙头试了试水温,刚好。然后吴邪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他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摸索着出去呢,突然感觉到那冰凉的手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但并不是来拿毛巾,而是解着胸前的衬衣扣子。
“等等!张、张起灵……”吴邪慌忙拿掉毛巾,正对上了张起灵波澜不惊的眼神,对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解着下一个扣子。吴邪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这是……”
“你要一直敷着毛巾,我帮你洗。”张起灵抽出手拿过吴邪手里的毛巾,翻个面,叠好,又照之前那样遮在他眼睛上,“拿住。”
吴邪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默念着都是男人都是男人都是男人都是男人……乖乖的扶住毛巾,努力把注意力从自己在被别人脱衣服这件事情上转移开,甚至还配合的抬胳膊抬腿。
不一会儿吴邪就坐到了温热的水里,家里的浴缸虽然算不上狭小,但是要坐下两个大小伙子还是有点困难,吴邪能清楚的感觉到张起灵温度偏低的皮肤紧紧的贴着自己。这时候他的反应是用毛巾把眼睛捂得更严实,现在就是叫他取下来他也不肯了。
一阵一阵热水落到头发上,然后是一小片清凉的洗发膏,接着修长的手指开始揉搓他的头发,力道适中的来回按着他的头皮,头部的舒服让吴邪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他努力压制着才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揉了一阵之后张起灵取过花洒冲掉了他满头的泡沫,然后叫吴邪重新弄了凉毛巾盖上,开始给他的后背打浴液。
虽然张起灵的动作已经很麻利了,但是整个给吴邪洗完也差不多过了四十多分钟,在给吴邪换上新的凉毛巾之后张起灵帮他套好了睡衣。
“你去睡吧,我洗澡。”
“我帮你整理客房……”
“不用。”没有多说的把吴邪轻轻推出去,然后关上了浴室的门。
吴邪叹了一口气,他真心觉得自己实在是差劲到了极点,二十来岁四肢健全的小伙子还要人伺候着洗澡,客人来了也不给收拾客房,甚至连客套话也不会讲……大概小哥也就是同情自己母亲刚刚去世才没有发火吧。
虽然人家很宽容,但自己还是应该稍微有点责任心——这么想着,吴邪就取下毛巾摆在卧室床头,然后大概的打扫了客房,取出一套被褥在床上铺好。弄完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盖上毛巾,仰面正正的躺在床上。
刚有一点睡意,突然毛巾被掀开了。
“咦?哦,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
“消肿了。”张起灵没有理会吴邪的话,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的眼睛之后就把毛巾丢到了床头,然后极其自然的躺在了他身边,低声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