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_云杉

6、六

　　出了萧府的大门，萧清涟暗暗舒了口气。幸亏萧安榭也不是鲁莽之人，晓得先听萧清涟来解释，不然，又是祸国殃民的一场大战。

　　萧安榭说什么兵权已尽在他掌握中，却只是吓吓萧清涟。萧清涟哪能不知？若是萧安榭真已执掌兵权，何苦等时机来反？

　　只是，拿捏不准还有多少兵权是在苏慕祈手中罢了。

　　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一旁又吵杂的叫声，夹着女娃的哭喊声，萧清涟顿了顿步伐，暗自责怪萧泽怎的将她送出了大门，惹得她又得穿过这么一片杂市。

　　远远的，就望见市口被一群人围住了。

　　萧清涟并不爱与那些市井小民多待，只盼能快些穿过去。

　　被人群围住的地方，传来女子凄厉地哭喊、叫骂声，萧清涟皱了皱眉，步子却一点没停下，更快地走了过去。

　　才没走几步，就听见人群中雷震似的一声吼——“小妮子扭捏个屁！卖身连摸几把都不肯！你卖个甚么！装什么清高！”

　　满口的秽言，却真真是让萧清涟止住了步子，往人围中看去。

　　这是，人群一阵骚动，却也正好向萧清涟这边让开了一道口子，萧清涟可以清楚地看清人围中的事体。

　　一个穿着青蓝色棉布裙的女子，眼睛通红，两手扯着胸口的已经有些破烂的衣服，望着刚刚大吼的那个汉子，哽咽地开口，“士可杀，不可辱！我虽是卖身，却是求个好人家善待，若是如你一般的秽物！却莫要碰我！”

　　那大汉啐了一口，反手一个巴掌把女子扇到了一个角落中。

　　“呸！一个婊子，要什么尊严，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卖身后，有什么尊严可言？老子钱就放这儿了，今天不上了你，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惹不起了！”大汉从衣袋中掏出了一袋钱，随手甩在了女子身上，然后像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个混蛋！淫贼！”女子大声叫骂，却只迎来大汉的一个耳光。

　　围观的中的几个妇女早已切切察察地退去，只有几个好事的闲人还围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热闹。

　　萧清涟心中震惊不小，却还是上前了几步，对那大汉命令道：“住手！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大汉也是一惊，回头一看，却见是那么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也不惧怕，站起来，直了直腰杆，粗气道：“娘们儿，少管事儿。爷我是县老爷的侄子，你若是不想被抓，还是莫管闲事儿。”

　　萧清涟禁不住想笑，你是县老爷的侄子，我却还是萧丞相的侄女，你又能如何？

　　但嘴上却是道：“如今这世道，莫不是连狗都可以随便放出来咬人了？”

　　“呸！你个娘们儿，不知好歹，连你大爷都敢惹？”那汉子啐了一口，朝萧清涟吼道。

　　几个眼尖的、明事人，估计也是好意，在一旁轻声提醒大汉道：“她，就是她，是刚刚从丞相府出来的，看这打扮，惹不得啊！”

　　大汉显然也明白轻重，细细打量了萧清涟一会儿，却是不语了。

　　启溪虽是萧清涟的女倌，但在宫中还是有些地位的，穿戴的也自然要好些。这次萧清涟虽穿了启溪的便服出来，但也不会被人小瞧了去，倒是只会觉得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偷溜出来玩儿了。

　　许久，女子嘤嘤的哭声打断了大汉的思考。

　　大汉看着萧清涟，丞相府的人，他确实也惹不起。

　　“你若是有意救这娘们儿，也行，”大汉终于松口道，也没了那咄咄逼人的霸道，毕竟丞相府出来的人随便一个非富即贵，“你给我一贯钱吧！”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那大汉刚刚甩给女子的钱看了不过一吊，但转眼却向萧清涟要一贯！

　　“为何？”萧清涟正眼都不看大汉一眼，“你未买下这位姑娘，她与你也未签订卖身契，顶多我花钱买下她，又何来给你钱的道理？”

　　大汉脸上一下子又来了怒色，急急地喘了几口气才消下去。

　　“你莫要不识好歹！”

　　“小女子那里敢，若是你不服，我们去丞相府便罢。”萧清涟说话极其轻松，话中警告的意味却是毕露无遗。

　　“别闹了，别闹了。还是退一步罢，闹大了，叔父那儿不好交代。”大汉身边一个穿着斯文，尖嘴猴腮的男子拉拉大汉的衣服，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算这娘们儿走运！”大汉狠狠瞪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女子，又看了一眼萧清涟，随着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快步走了。

　　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已了，也不多做停留，闹哄哄地散了。

　　萧清涟望了一眼角落中的女子，朝她缓步走去。

　　那女子从臂膀中抬起哭花了的脸，感激涕零地看着萧清涟，拼命磕头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的救命之恩，九岚无以为报！”

　　“九岚……”萧清涟轻轻念着那女子的名字，重复了几遍，忽而笑颊粲然道，“名字很好听。”

　　九岚愣了愣，一是因为萧清涟的样貌长的虽然不算倾城，但也是个可人儿，笑起来自然好看，更是带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二也是在惊讶萧清涟居然只注意到了她的名字，倒是对于她的感激没有太大表示。

　　但也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直白地夸九岚这个名字好听，她听了，居然从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热流。对萧清涟也是感到莫名地亲切了。

　　“你怎么会沦落到卖身这地步？”萧清涟把九岚扶起来，又为九岚细细地把散乱地头发理好，边理，边柔声问道。

　　九岚一听，眼泪就又忍不住流出来了，“我父母早年去世，是我祖母养大了我。如今她得了重病，家里又穷。我是她带大的，就是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得尽力救祖母。于是只好卖身，却不料遇上了那个淫贼……如今祖母……”

　　萧清涟拍了拍九岚的手背，“莫着急了。我这儿有些钱，先拿去应急。”

　　萧清涟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放到九岚手中，让她握紧。

　　九岚赶忙推辞，“不不不，恩人救了我，我又怎么能收恩人的钱财？”

　　“你应是知道我不缺这些。”萧清涟笑了笑。却没有一丝嘲讽地意味，反而在他人听来十分真挚。

　　九岚擦了擦眼泪，握紧了荷包，眼中净是感激地看着萧清涟，道：“恩人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九岚的地方，九岚定当竭尽所能！”

　　话音才落，九岚就被自己这一幼稚的想法弄得无地自容，恩人如此打扮，定不是简单身份，自己一介平民，又有什么可做的呢？

　　谁知萧清涟反倒笑了：“也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恩人说！”九岚听了，赶忙问道。

　　“等你照料好你祖母之后，进宫罢。”萧清涟轻轻地声音拂过九岚的耳际，九岚有一瞬间的失神，认为听错了。

　　“恩人说什么？”九岚又问了一句。

　　“进宫当宫女罢。”萧清涟说罢，缓缓转身，走了。

　　九岚望着萧清涟远去的背影微微发怔，却是在讶异为何恩人竟要她入宫，难不成恩人还与宫内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