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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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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六
【鼠猫/逍欢】木头人
这是当初发生在北宋江陵锦福客栈内的一个小故事。
那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天空万里无云,一尘不染。阳光晒将下来,将空气蒸的阵阵燥热。虽然偶尔有些浅浅吹过的小风,然而不过是隔靴搔痒,待到风歇树停,阳光依旧,不曾去了半点热度。
这个时节气温不算低,来往行人额上大多见汗。所以当他们看到进入锦福客栈的蓝衣青年清爽干净的样子,很难不觉羡慕。
也有懂行的知晓似他这样的人,若非天生体质异常不怕热度,便是有着高深内功在身的江湖人。有些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远便避了开来,有些则下意识绷直了神经,估量对方出现在此的缘故。
展昭对旁人的反应全无所觉,径直绕过前庭熟门熟路的走向后院方向。路上遇见的小二瞧着他样貌熟悉,也就不加阻拦,也有因为先前事故知晓他身份的,连连点头哈腰,早早让了道路出来。
到了杨逍与李寻欢所在房间,却意外发现房门微掩。敲了一阵不见应答,显然屋中没有人在。他心中讶然,那两个人不在客栈,又能去哪里?
正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展兄弟?”
是李寻欢的声音?
展昭转身,微一环视便瞧见坐在不远处凉亭里的李寻欢,那人显然早就看见了自己,正向这边微微招手。他心中一喜,跟着微笑上前:“原来李兄是在这里!”
说着一面走近一面细细打量:此时的李寻欢只是在凉亭中随意而坐,背靠着石桌桌沿,一手持刀一手拿着个人像似的东西,身边还摆了个白瓷酒壶。展昭瞥见地上有些许木屑,应是雕刻留下的碎屑,看那些木屑的厚度,显然李寻欢坐在这里已有一阵子了。
“展兄弟怎么有时间来?”李寻欢说着向他点了点头,伸手指指身边:“来坐!杨逍半个时辰前出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展昭淡淡一笑,上前在李寻欢身旁的石椅上端正坐了,看看李寻欢手中木像,道,“李兄倒是好雅兴!”
李寻欢浅笑道:“不是什么雅兴,打发时间罢了。”说着将刀具与木像放在桌面上,持起酒壶向他微举,“来一点?”
“不了!”展昭摆了摆手,他并非贪杯之人,况且——“这壶中酒浆所余不多,想来杨兄是去酒肆了罢?!”
“哈哈,你倒精明!”李寻欢晃了晃手中酒壶,听声音不过半壶的量,拿来请客确实有些寒碜。“就剩这点,我也不拿来丢人了,展兄弟若是无事,便等杨逍回来,我请你喝酒!”
展昭笑道:“这次就算了,还是等下次再说。到时加上白兄,四人一起才叫痛快!”说着顿了下续道,“不过展某这次来并非为了品酒,而是来辞行的。”
“哦?决定好了?”
展昭道:“已和婆婆说过。白兄去打点些路上的用具,所以才是我一人前来。可惜杨兄不在,来不及与他当面的道别了。”
“不妨,那个人不会在意这些。”
李寻欢倒是不意外展昭的辞行,先前他们在这里就曾商议过,如若没有意外,待禀明白玉堂的奶娘江宁女后,他们二人就会离开江陵回去开封府。毕竟如今事情有变,留在江陵于事无补,不如回去静观其变。
“如此也好,早些回去早做准备。”李寻欢说着轻叹,“可惜沉香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我与杨逍不能不留在这儿,以免与他们二人走散,不然还真想随你们去开封府看看。”
展昭莞尔:“不迟,等到他们回来,大家一起去开封也好,到时我和白兄来做东道主,请你们在东京好好游玩一番。”
李寻欢大笑道:“不错,还有刚刚定下的那顿酒!到时不醉不归!”
两人谈了一阵,展昭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李寻欢放在桌面的木像上,扫过一眼后眉稍微挑,又将视线落回其上,越发觉得眼熟。
李寻欢看他神色,不禁笑得促狭:“怎么,认出来了?”
他这一提,加上看到木像熟悉的衣着打扮,以及尚未完成的眉眼间呼之欲出的肆意神态,展昭灵机一动:“这——莫非是白兄?”
“哈哈,正是!”李寻欢说着,看了眼天色,道,“也真巧,你且稍坐一会儿,待我将最后一点完成,正可以让你拿回去做个小礼物。”
展昭心中惊喜,道:“真是巧妙!李兄继续罢!我也好奇这木像雕成后是什么模样。”说着思及白玉堂看见雕像时会有的表情,嘴角笑意顿时添了点暖意。
李寻欢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将酒壶中所剩不多的美酒一饮而尽,接着放下酒壶拿起木像和刀具。正要刻,忽然想起什么看了展昭一眼,眼中神色愈见温和:
“展兄弟,你和白玉堂认识多久了?”
说着刀尖微立,瞧准方向刻了下去。
“这——”展昭微一思索,“若说最初相识,已有十余年了。”他想起最初在大相国寺外认识那几个人的经历,当时虽然只是匆匆相聚,却是童年之中少有的惊喜。
“十多年啊……”
这句话李寻欢说的有些喟叹又仿佛漫不经心,但见他手起刀落,木屑簌簌,有些轻巧沾上衣襟,有些荡于地面,与先前木屑混为一体,再瞧不见踪影。
“能不能说说看呢?”
展昭微讶:“李兄对这个感兴趣?”其实他更加讶异的是李寻欢竟在一面雕刻一面与他闲聊——这类事情通常不是要专心致志才好?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李寻欢头也不抬,只在唇角浮起浅笑:“确实有点——也不是有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借着故事来找些感觉。”
“这样——”展昭微一沉吟,道,“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当年……”
随着当年的事情从他口中娓娓道出,李寻欢雕刻的手一直不曾停下。偶尔会含些笑意,插上几句话,询问几个问题,多是问些他与白玉堂交往的故事,或者两人共同破案的经过。
不知不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等到展昭讲完最后一件,李寻欢跟着放下飞刀,轻轻吹去雕像上的木屑,笑道:“完成了!”说着将木像递给展昭:“来,看看如何?”
展昭伸手接过,入目所见是个两寸大小的木人的全身像,身形与真人仿佛:衣衫微飘,长剑在腰,眉眼神态与白玉堂别无二致。虽不能说是巧夺天工般精巧细致,那种神韵与气质却是常人难以抓住的精妙。
以拇指抚摸着雕像上的纹路,展昭心中爱煞,忍不住连连称赞。李寻欢含笑道:“你喜欢便好,毕竟是送与你的,莫要嫌弃啊!”
“哪里的话!”展昭连忙道,一面想起他先前所说,不由得微微迟疑:这个是送给自己的?那么——白玉堂呢?
正想着,却见李寻欢从一旁的锦袋中又取出一个白绸包裹的物事递给他,道:“这个倒是之前雕好的,送给白兄,莫要说我厚此薄彼才好!”
展昭一怔,跟着便猜出白绸下是什么,伸手接过时不禁微赧。李寻欢仿佛没瞧见他眼中踌躇,径自道:“本想亲自交给白兄,只是——打开看看吧!瞧瞧像也不像?”
“呃……”展昭犹豫片刻随即释然,将之前的木像放在桌面上,伸手将那白绸拆开,毫不意外瞧见一尊与先前那个同样大小、面目衣着与自己仿佛的木像。
他拿起先前那尊,将两者并排,细细打量。许久后轻笑一下赞道:“李兄这手绝活可真让展某开了眼界了!此物——我定会带到。”
……
展昭并没等到杨逍回来便告辞离去。等到杨逍回来已是夕阳西下,早有人等到不耐,径自趴在桌面小憩。
他自知去得太久,然而毕竟不熟悉北宋环境,又想找到最好的酒,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接着耽搁了时间……
他在数米外放轻脚步,静静站了一会,才信步走入凉亭。
周围飘着隐隐的酒气,桌面那只白瓷酒壶胡乱歪倒着,旁边是收束的不太规整的锦袋,还有一柄压在袋下的飞刀。那人并没有惊醒,依旧伏桌浅眠,夕阳在他发上度了层橘黄,看起来分外暖和。
杨逍禁不住上扬起嘴角,心情有些微妙,站了很久走过去。
到了桌边,才看见李寻欢的另一侧手臂旁还放着一块才开始雕刻的木料,先前被他手臂挡住,竟没瞧见。
他看了几眼,腾地想起之前见他雕的那个木像,与眼前这个似乎不太一样……
忍不住凝神观察那尚未成型的衣衫以及五官轮廓,心中忽然一暖,拿起来用指描绘片刻后放回,继而浅叹。
“你这家伙!我当初不过随便说说……真正想要的木像……我早就……”
剩下的话语含糊在嘴角,他只是坐下来静静凝视着那人,禁不住捻起他的卷发在指尖把玩,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尾声————
“给我的?”
接过展昭抛来的木像,白玉堂下意识勒住马缰,低头瞧了眼,啧啧称赞道:“看不出来啊~!那个卷发的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他们两人此时正在回京的路上,双人双骑,倒也轻松自在。
“嗯。”展昭应了一声,懒得理会于他。才要纵马,却听身后那人带着戏谑的惫懒嗓音再度响起:
“不过——应该不止这一个吧?从实招来!”
“还有一个是我的!”早知道这耗子不会轻易松口,展昭微微回头瞥他一眼。“何必要拿出来给你这耗子瞧?“
“你的?”白玉堂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眼,生生将御猫瞧得全身不自在,才眯起眼,“我道——你该不会是不敢拿出来吧?”
展昭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话音未落,就见耗子一手松持马缰,一手摊平伸开:“既然如此,拿来瞧瞧又如何?”
“哈,便是不拿,你又能奈我何?”展昭学他挑眉,说着一声吆喝,径自纵马向前,再不去管那悠闲自在的家伙。
“真是小气的猫儿!”
白玉堂一声轻笑,也不急着跟上,只是低头瞧着手中那个眉眼与自己相似的雕像,嘴角笑意愈发分明,“跑这么快,当我不知道你这木头猫在打什么主意?哼哼,不肯拿出来么?小心爷夜袭开封府,将你洗劫的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跟着一声轻喝,纵马追去。
他却不知先他一步跑开的展昭,此时正感受着怀中另一个雕像,想象他会有的反应,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但见烟尘乍起,两人双骑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处,只余路旁青翠苍苍,有烟尘缓缓落定,渐渐还了周遭一处清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