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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组不了的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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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东株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慌乱和尴尬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感觉胸口沉重,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仔细一看的时候,他差点叫出声来:宋月居然趴在他的胸口睡着!
他瞬间有一种脑子死机的感觉,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看着胸前趴着的宋月的头,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他为宋月输渡法力之后,终于体力不支,然后倒在床上,于是就出现了醒来所看到的这个场景。
想到输渡法力这件事,朴东株才深刻了解到宋月被伤得有多重,他几乎是将三分之一的法力输给她才让她好转,比起被拘魂十五天的伤害,这次的救治更让他感到虚弱,也让他知道,原来宋月真的没有借由拘魂引偷走他的法力。
看到宋月安睡的样子,再一想到她昨夜那番难看的脸色,他有些不忍心动身,可是两个人这么靠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还要起来工作,咬咬牙,两手搭上宋月的肩膀,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将宋月挪开,他自己也慢慢将身体往侧边抬起。
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不过一抬眼,他就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宋月醒了!
朴东株立马当场僵住,宋月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空气似乎开始胶着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宋月的双肩僵在半空,连忙醒悟过来,跟碰了烫手山芋似的慌忙把宋月放下,察觉到宋月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没有移开的注视,他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看着天花板,力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平静。
但其实他现在乱得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说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他床上,为什么他们俩会睡在一张床上然后醒来是这样一副场景?对,先说刚刚的事,他并不是在非礼她,他咽了咽口水,开口说到:“我们……”
话才开了个头,他后面的话就被宋月的举动给生生逼了回去:她居然又趴上了他的胸口!!
朴东株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在开始发热了,耳根也烧了起来,他呐呐地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实话,他真的被吓到了,吓得有些不能正常思考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之前那次,是因为她睡着了所以会有无意识的靠近,这点他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和她,他们都是醒着的,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做有多奇怪,让气氛有多诡异?
他还在茫然纠结的时候,突然觉得鼻息间混进一丝梨花香味儿,跟那晚上梦到吉月的香味儿很像,正要细闻,就发现宋月的脸在他的眼里放大,她竟不知什么时候立起身来,面色寻常,却两眼不错地盯着他看,一缕发丝从她头上垂下,抚在了他的右耳上,然后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在慢慢升高,再看看宋月跟平常无异的脸,两相对比之下,他懊恼地发现貌似自己看起来更像是那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少妇,别人还游刃有余,他这儿已经是慌手慌脚了。
为什么连这种亲密更应该说叫做流氓调戏的举动,她做起来都能这样平常自如?
一想到这儿就觉得气闷,意识到不能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他整理了下表情,沉声到:“你到底……”想干嘛?
话还是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因为宋月连听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翻身躺下,他一下子就觉得火气直冒,蹭地就掀开被褥坐了起来,等看到宋月闭着眼一副好好睡觉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发现这个样子的他,真的很像是受了欺负非要人负责一样!左看右看,最终只能选择起身下床。
狠狠瞪了床上的人一眼,他忍不住暗骂,该死的早晨!
今天的工作量不大,可是朴东株还是时不时的就出神了。
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给狗看病的时候,摸到狗身上顺滑的毛时,他忍不住想起今早上宋月那一缕发丝擦着他耳朵时带来的轻柔;看着狗乖乖地任他全身检查,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醒来时看到的宋月那张趴在他胸口上的静巧的脸……
朴东株十分懊恼,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被宋月给吓疯了,不然他怎么会总是想到她呢?
这不,在这休息的空档里,他又思绪飘到了宋月身上:她是不是该起来了?休息得好吧?对于住在这儿,她会不会有什么话要说?
……
“医生,医生!”一只手在他面前使劲挥了挥,将神智恍惚的他拉了回来。
“啊?”他反应有些迟钝地看着自己的助理,单音节词的回应带着疑问。
“医生,您没事吧?”助理很关切地问着,“我看您今天工作的时候好像很累的样子。您要不要去看医生啊?”
朴东株很礼貌地拒绝:“不了,我大概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感觉有点累,多休息就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助理听了摇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在看着通向朴东株内室的那扇门的方向时呆在了原地,嘴巴微张,两眼瞪直,显然是很吃惊。
朴东株有点后知后觉地侧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宋月正散乱着头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朴东株疑惑了,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想了一秒,再看看宋月的时候,朴东株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助理是误会了他跟宋月的关系。他急忙转过来,有些慌张:“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助理虽然及时收起了惊讶,却用了一种“没关系我了解,放心吧我不会说的”理解的表情看着他:“大家都是男人,我了解的。”
朴东株的脸红了起来,他是气急而红,做了个深呼吸,他一字一句说到:“不,你不了解,她,她只是一个客人。”
而显然助理却把他的行为当成了不好意思的表现,好心体贴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而是对着他微微一鞠躬:“医生,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说完又对着宋月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就离开,留下了宋月和他。
他一番解释没有说出来,便赌气不去理宋月,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翻着病例本,而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等了老半天,却发现宋月从刚才出现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忍不住纳闷地转过去,有些惊讶的发现,宋月一直就保持着刚刚出现的状态,站着一动不动,只不过眼睛在看着他。
朴东株下意识的就觉得宋月又在发什么疯了,撇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他打定主意等着宋月先开口。不过很明显他的这个打算落空了,他虽然仍能感觉出宋月看着他的视线,但他更能感觉出,宋月根本一丝说话的意愿都没有,从她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过,不愿意开口。
他先是气恼,然后烦躁,最后只剩下无奈:“你有什么事?”
说真的,他开口问这句话,原本就没指望宋月能够回答他,他问这个问题,只不过不想继续让气氛这么僵着下去,或者说,他其实只是在用自言自语来疏导自己的不自在罢了。
但很意外的,宋月立刻就回答了他,不过是一句问话:“你有空吗?”
朴东株立刻就表现出了意外,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变得冷静:“你想做什么?”
“我们去一下百货商店吧。”
朴东株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因为听到那一声“我们”而亮了起来,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因为这一声“我们”而变得晴朗许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们,听着原来可以这么顺耳。
我,和你,我们。
宋月要买的东西很简单:洗漱用品、衣服还有吃的。
他这才想起来,他的住处没有能让她长住的各种东西准备,他没有想起来给她准备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不过转念一想,宋月怎么就知道她要在这里长住呢?看着独自忙碌着看衣服的宋月,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问到:“你,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
宋月在忙碌的间隙仅仅撇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我要住在你那里,当然需要这些东西。”
“你知道你要住我那里?”
“知道,冬旭跟我说过。”宋月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愿意?”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喃喃自语似的,朴东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只是看着宋月那淡淡的背影,就那样脱口而出了,问完之后,发现自己多了一份轻松,还多了一份紧张。
过了很久,就在朴东株以为宋月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回答的时候,宋月的声音响了起来,也很轻,甚至比他刚刚的声音还轻,但他听得很清楚:“不愿意。”
朴东株兀自握着拳,心里怎么都觉得有些难受,可难受什么呢?他认真想了想,他要是宋月,他也会说不愿意,只是,再怎么代入,他也没法轻易将心中的这种感觉消除。
只不过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唯独在逛街的时候显得更沉默和听任差遣。
朴东株发现,跟宋月逛街的感觉,与跟九尾狐逛街的感觉,完全不同。
跟九尾狐逛街的时候,她需要他的陪同,需要他的带领,需要他的鼓励和支持,需要他的认可,简单地说,她依赖他。
而跟宋月逛街,虽然她仍然需要他的陪同和带领,但她确是命令式的:
“我要买衣服。”
于是他带她去衣服店,看着她拿起衣服随便往自己身上一搭,看到合适的就会让店员包起来,很简单的对他说“我要这一件”顺便抛给他一个付账的眼神;若是看到不合适的,她会放下衣服,然后对他说:“去下一家吧。”然后他会继续带路,听话得他自己都不想去多想原因。
宋月不需要他的意见看法,不需要从他的鼓励支持和认可里得到确定,与其说是他们俩在逛街,不如说是他陪着宋月逛街,他需要提供的,除了劳力,就是金钱。好像有点像男女朋友,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更增加他的无力感罢了。
等到宋月将东西买齐的时候,朴东株已经很自觉地担起了苦力,将东西往后备箱里放好之后,他才坐上车,而宋月已经很乖巧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了。
从之前开始到现在,整个过程里,他们俩从来没有对视过,甚至连对话都没有,朴东株觉得,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硬生生地让彼此的世界有了关联,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将彼此融合,于是,他还是他,她还是她。
我们,是要多么困难,才能组起来的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