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若夕云》容意之

49、第四十九章

　　九月十五，西遥皇帝大婚，北川、南玥和如今附属于北川的东离纷纷派出使者前来道贺，三国君王更是齐聚西遥，那场面好不热闹。迎亲的主道上铺的都是镶着金边的大红地毯，因为新娘身份特殊，婚礼没有花轿，婚车由八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宝马拉着绕主城一周，据说被皇上的美貌和帝君的风采迷倒的百姓成千上万。最后那个凤冠，由上官映烯哭笑不得地抱在了手里。
　　“云兮，你没瞧见方才上……帝君的表情，哈哈……”
　　萧云兮瞟了一眼乐不可支的陆畅，嘴角也挂着浅浅的笑容：“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倒霉的可是你。”
　　“他现在忙着在席间敬酒，哪有那闲工夫来收拾我？”陆畅一脸的笑意不减，“我本以为会是他在洞房盖着红盖头等皇上呢，哈哈……”
　　“你倒真是得意忘形了。”萧云兮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酒宴上的美酒可是平日里难得一尝的，你怎么不去呢？”
　　萧云兮耸了耸肩，笑道：“怕惊扰了客人，我本该是死去的人了，再从棺材里爬出来就不好了。”
　　见他承认的毫不避讳，陆畅反倒有些困惑：“你怎么也不掩饰一下？”
　　“我本就没打算隐瞒。云兮，萧云兮，只是云王已死，不再用那个姓罢了。”萧云兮微微一顿，又道，“再者，陆畅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再隐瞒，岂不是太不识趣了么。”
　　陆畅一怔，不由得大笑起来：“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你便不怕我是北川的细作，特来打探情报的？”
　　“你？别开玩笑了。云王的威名，我多少还是听过一些的。东离可根本算是你一个人攻下来的，当时你可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呢，神怎么会做这种事？”陆畅一副轻松的样子，不见一点防备。
　　“神乎其神？我竟然没听说过呢。”萧云兮望着他，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呃？你想听？”陆畅微怔之后，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玩笑的神色，“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说北川的云王殿下天生三头六臂，耳听八方，眼如铜铃，一下能扛起一座山，跺一跺脚能让大地抖三抖罢了……都是些没见识的人乱说，叫你笑话了。”
　　萧云兮静静地听着陆畅瞎扯，嘴角微微勾起，表情似笑非笑。
　　“我竟然不知道，二哥还有三头六臂呢。”戏谑的声音响起，萧云兮和陆畅同时回头，正看到来人一身墨袍器宇轩昂，一头如墨的长发用镶着金边的发冠固定，面容也是少有的俊朗，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揶揄，手中还托着两个大酒壶。
　　萧云兮眉目愈发柔和，笑着出声相唤：“阿离。”
　　陆畅正在心中盘算着这个男子的身份，听得他这么一唤，立刻惊觉过来，撩衣下跪：“陆畅见过北川皇帝陛下，不知陛下大驾，恳请陛下恕罪。”方才这北川皇帝与云兮说话时用的是“我”而非“朕”，是“二哥”而非“皇兄”，而云兮更是换他“阿离”，看来两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萧离笑着伸手虚扶一把，道：“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北川，朕也不过是个客人罢了。”
　　陆畅顺势站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道：“皇上与云兮想必是有话要说，陆畅先行一步了。”
　　萧离随意点了点头，陆畅转过身，大步地离开了。
　　这里已属于浅碧宫的范围，萧云兮从萧离手中顺过一个酒壶，靠在亭栏上打开了壶盖，一股清冽浓厚的醇香立刻扑鼻而来，他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叹道：“早知如此，我便该去偷几壶才是。”
　　“二哥若是想去的席间，随意改装一番便是，有谁认得出来？”
　　“太麻烦了。”萧云兮耸了耸肩，一副懒散的样子。
　　萧离径自坐到厅中，也伸手揭开壶盖，仰头便灌下一大口，道：“那只能说明这酒对二哥的吸引力还不够，不过……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萧云兮也仰头喝下一口，叹道：“这良辰吉日，人家在洞房花烛，我们却只好两个大男人月下相对，以饮解愁，着实可悲，可悲。”
　　“这么说来……二哥的那个国色天香的晚晚呢？”
　　“唔……她大概在江南满世界找我罢。”萧云兮又灌了一口酒，眼神微醺，“没办法，谁叫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呢，便只好委屈她了。”
　　萧离微怔，而后笑道：“二哥打算骗她到处跑骗到什么时候？”
　　“到我可以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萧云兮眨了眨眼，眸中氤氲着些许雾气，“阿离，听说南玥送了个和亲公主给你？”
　　“二哥也听说了？”萧离又灌下一大口酒，挑了挑眉。
　　萧云兮一笑：“小事我不清楚，大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也正伤脑筋呢，不过前几日她不知怎的就缠上了咱们的义亲王，天天跟在他身后跑，看样子是赖定他了，我倒正巧落了个轻松，可真要好好谢谢他呢。”
　　“唔，剡儿么……他倒是很受美人欢迎。”萧云兮耸了耸肩，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
　　“对了二哥，前几日覃逍完婚了。”
　　“哦？”萧云兮怔了一怔，不着痕迹的一笑，“和谁？”
　　“闵政浩的女儿闵慧佳。”萧离微微一笑，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萧云兮并没有显出意外的样子，只淡淡笑道：“是个不错的选择。”
　　“罢了，不说这些了。二哥……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正在一点点的补回去，早晚会好的。”萧云兮有些懒散地靠着亭栏便滑到了地上，“这样说起来，我还是违背了与阿离你的一年之约，实在是惭愧呢。”
　　“若遵守约定的代价是二哥的生命，那我宁可二哥背信弃约，也不愿你守着约定等死。”
　　不知是人醉了还是心醉了，萧云兮眼神显得有些迷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萧离顿了一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问：“二哥，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恩？”萧云兮应了一声，微醉的样子。他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吧？更何况，他还欠阿离一醉。
　　“那皇帝为何要把二哥安置在宫中呢？”若是为他治病，大可以在宫外辟一座别院，却偏偏要安置在宫里，即便没有人知道二哥的身份，恐怕也容易招人闲话吧？宫中是非多，有时候谁都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萧云兮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蛮别扭的呢。
　　“二哥？”萧离偏过头看着他，有些奇怪。
　　萧云兮一半脸容隐在黑暗里，一半脸容映在月光下，却并不显得邪魅，而有一种清幽的气质。他又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还记得我去西遥的时候么？”
　　萧离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二哥那时……”一刀刺进自己的胸口，佯装病重，铤而走险，带着伤独自前往西遥，他再怎么阻拦都没有用。
　　“那时我答应瑶儿，她登基后若我还活着，便要回到西遥做她的男宠，这是她帮我的唯一条件。”萧云兮仰头一口气把壶中的酒饮尽，笑道，“眼下我便是履行承诺来了。”
　　“什么？！”萧离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二哥，男……男宠？开什么玩笑！
　　萧云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你这样子，放心罢，我是卖艺不卖身呢。”
　　萧离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来，阿离，我欠你一醉。今日我们便去偷些酒来，一醉方休！”萧云兮说着大笑着拉着萧离往酒窖走去，眼神散漫，脚步却十分稳当，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映烯，今日辛苦你了。”
　　上官映烯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一下子仰面躺倒在床上。他还没醉，只是酒喝多了难免有些难受，头晕，发热。皱着眉头咕哝了两句，他便开始扯自己衣服的领子。
　　洛风瑶见他有些孩子气地和衣服作对，不由得一笑：“还是我帮你吧。”
　　衣服领子松开，上官映烯一下子舒服了许多，他睁开眼，看着洛风瑶，十分认真地道：“风瑶，云兮他……什么时候才能走？”
　　洛风瑶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道：“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上官映烯“唔”了一声，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呼出的气暖暖的喷在她颈上。
　　洛风瑶心中一窒，伸手拉下了床幔，双手捧着他的脸，缓慢而坚定地吻上他的唇。
　　上官映烯愣了一愣，微微别过头，低声道：“让我抱着就好。”
　　“映烯，我很清醒，你是我的夫君……抱着哪来的孩子呢？”洛风瑶低低一笑，在他耳边说道。
　　上官映烯皱了皱眉，低叹一声，便不再躲闪。
　　一室芙蓉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