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你长心11》薇风细羽

7、第八十九站：寄托

　　“我还能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劝自己活着？我最深爱的、最珍爱的，早就已经离我而去，我还能开心多少？”

　　“桃……你休息一下吧。”舒瑶轻声说。

　　她顺手拿过一件外套，轻轻盖在袁桃身上。袁桃在疲惫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袁桃一定累坏了。你看她这些年，一个人扛了这么多，从不依靠任何人。就算没有薛凛文，她也靠自己撑起了这个家。”舒瑶感慨道。

　　“是啊，我们其实都不如袁桃。她比我们坚强多了，我们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她呢？”余诗诗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愧。

　　在梦里，袁桃梦见了薛凛文和袁夕婷。他们正笑着拥抱在一起，而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加入他们。

　　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梦。是她太过想念，才在意识中编织出这场重逢。

　　“妈妈，你怎么来了？”袁夕婷对着袁桃笑了笑。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心惊。她从未想过，阴阳两隔之后，还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相遇。

　　你把我忘了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在梦里见到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骗自己忘了你吗？

　　“没……”

　　“袁桃，你来了啊，坐下来，我们一家好好吃顿饭。这里做了你最爱吃的羊肉面。”

　　袁桃看着那碗面，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血红色的河水在不远处流淌，她立刻明白，自己正身处梦境中的阴曹地府。那是传说中的忘川河，河边开满了彼岸花。

　　她推开了正要拥抱她的丈夫，目光望向女儿，满是不舍与悲伤。

　　“妈，你不是每天都念叨着爸爸吗？这次为什么要推开爸爸呢？”

　　“没……”

　　她清楚地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她渴望重逢的幻觉。

　　袁桃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额头上渗出冷汗。江明洋见状，立刻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袁桃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女儿死了，丈夫也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袁桃，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噩梦了。”

　　她怕自己再沉溺于那个梦，下一次就再也没有人能把她叫醒了。她会彻底迷失在那场虚幻的团圆里。

　　“诗诗，到哪儿了？”

　　“还早呢……现在在青银高速定边县附近。”

　　“嗯……棺材的事定好了吗？”

　　“殡仪馆那边已经在安排了。”

　　袁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知道，已经没有任何事能让她感到高兴了。一个成年人的痛苦与压力，外人又怎能真正体会？

　　榆林市，榆阳区，警察局

　　林娜正在查阅侵犯案犯严辞的犯罪证据，但王成手中的资料不足以证明严辞就是真正的罪犯。

　　“林娜，你查得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毫无头绪。严辞做事太谨慎，根本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

　　“他这个人向来小心，查不到也正常。他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一个女孩冲进警察局，被小林警官拦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不放过他？要赶尽杀绝吗？你们还配当人民警察吗？”夏志夕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想到哥哥夏志阳被处死，她就悲痛欲绝。

　　“你别这样，再这样我也很难做。”

　　“你们不是喜欢杀人吗？那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让我和我哥哥团聚！”

　　杨诗雨突然出现，拉走了夏志夕。她不允许夏志夕在警察局闹事。她知道夏志夕无法接受哥哥犯罪的事实，但那是夏志阳自己的选择。他把余生的妹妹托付给了杨诗雨，她必须照顾好夏志夕。

　　“你干嘛拦我？”

　　“你别再闹了！这里不是你家，是警察局！夏志夕，你哥哥自己的选择，怪不了任何人！他承担了所有，也心甘情愿！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杨诗雨厉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

　　夏志夕无力地跪倒在地，格子裙上沾染了眼泪和从膝盖伤口流出的血。她明白，哥哥的愚蠢行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这么无能？”夏志夕痛哭失声。

　　“我知道你无助，可那是他们的选择，我们又能改变什么？”杨诗雨叹息道。

　　一旁的关晓雅看着这一切，内心也十分痛苦。因为她刚刚得知，魏音宁已经恢复记忆，彻底离她而去了。

　　关晓雅把夏志夕扶起来，两人在警察局门口坐下。她也叹了口气。

　　“诗雨姐姐……”夏志夕看向杨诗雨。

　　关晓雅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满是内疚。她的脑海里全是魏音宁的脸，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原来他从未走进她的心里。原来他爱的从来只有自己。她为少年拼尽全力，对爱的决心，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原谅她从来不是他感情的唯一，现在看来，她只是个多余的人。原来她一直游刃有余，我终于看清他的无情，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停止爱他。

　　“不行，我不能让这么多年的付出付之东流！我只差一点点，明明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得到你的一切！我怎么能眼看它们成为过眼云烟！”关晓雅不甘心。她要争回魏音宁的心。

　　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她的心瞬间被悔恨侵蚀。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求魏音宁。

　　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她还是个死人，你却还在乎她？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不能代替她吗？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杨诗雨赶紧带着夏志夕去躲雨。而关晓雅的背后，出现了魏音宁的身影。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绝对没错。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谁回来和你亲热？我问你，楚意墨的墓地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可站在她面前的他，却如此陌生。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关晓雅知道楚意墨被埋在走马梁公墓。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在魏音宁失忆时让他记起楚意墨。楚意墨爱上薛凛文的那段时间，正是魏音宁被她刻意淡忘的时期。

　　也许她比不上楚意墨在他心中的地位，但他要知道，没有她，他今天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关晓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看着车窗外电闪雷鸣，只记得魏安宜背着魏音宁去求医的场景。微弱的光线照进瞳孔，让她明白，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回忆：2011年冬，榆林市

　　那年冬天，榆林下起了大雪。魏安宜背着患白血病的魏音宁，来到关家求助。

　　她不停地拍打着关家的大门，等了许久，才等到关文博回家。魏安宜立刻冲上去，跪在地上，眼泪还未落下便结成了冰。

　　“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魏音宁！我能找的人都找了，再不去医院，他恐怕就活不成了！”

　　关文博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这个女人曾经做过的事，让他觉得恶心。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只要你肯救救我儿子！”

　　“我凭什么救他？他和我什么关系？他死了关我什么事？魏安宜，当年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爽快答应我？”

　　“我……”

　　“你走吧！”

　　魏安宜死死抓住关文博的脚，带着满心的悔恨哭着恳求他救救自己的儿子。

　　魏音宁得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魏安宜走投无路，才选择来求关文博。否则，她到死都不会求他。

　　透过窗户，关晓雅看到了昏迷中的男孩。年仅十岁的她，瞬间就喜欢上了魏音宁。她跑出来求父亲救他，等他好了，就让他做自己的童养夫。

　　“爸爸，爸爸，你就救救他吧！你看他多可怜啊！”

　　看着女儿如此恳求，关文博心软了。他不忍心让女儿不开心，最终还是松了口。

　　“魏安宜，你想救你儿子是吧？我给你一条路。让你儿子当我女儿的童养夫，你觉得怎么样？”

　　为了不让魏音宁死，魏安宜自然会选择答应。但一旦选择，就意味着她将和儿子聚少离多。

　　最终，魏安宜还是让魏音宁成了关晓雅的童养夫，而她自己，则选择了离儿子越来越远。

　　那天的天空很蓝，蓝得让人难以忘怀。他们朝夕相处，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所有的快乐时光，她都以为会是永远。

　　可你告诉我，得到你并不容易。因为你的眼里，早就有了别的女生。

　　2012年5月，榆林市

　　魏音宁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叫楚意墨。楚意墨的家世背景与关晓雅不相上下，这让关晓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楚意墨，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你这么聪明，能不能退出，不要抢走我的魏音宁？如果没有我，魏音宁早就死了！在你出现之前，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关晓雅对楚意墨说。

　　“曾经是，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了。”

　　“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配拥有魏音宁！你只是趁人之危！你这种行为和小三有什么区别？小三也是趁人之危，你可真是个小三！”

　　“你……”

　　那天，为了他，她和她争执了很久。但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因为她家境不如她，因为她没有她优秀。

　　她在想，2011年11月那天，为什么要心怀善意去救他？她为什么要救他？而现在她得到的，只是恩将仇报。

　　“既然我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天底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关晓雅咬牙切齿地说。

　　从那天起，关晓雅就像一朵食人花。她想霸占一切，毁掉别人所珍爱的东西和人。

　　她故意制造车祸，让魏音宁失忆。失忆后，她第一个跑到医院，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魏音宁只记得她，再也想不起楚意墨。

　　可少年知道吗？她把一生的喜欢都给了他。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选择喜欢别人的机会。因为某些原因，她迷失在了有他的时光里。

　　“关晓雅，走啊。”

　　“嗯。”

　　哪怕他一辈子都想不起从前，她也会照顾他一辈子。她不会抛弃他。她太爱他了，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也无法想象失去他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她痛心着，她知道她自己得不到魏音宁。总有一天，当他记起一切，她就会彻底失去他。因为他从未真正属于她，她也从未真正拥有过他。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所有，包括知道伤害你的其实是你眼前最亲近的我，你会怎么对我？”关晓雅问。

　　“你怎么会伤害我呢？”

　　魏音宁傻傻的笑容，让关晓雅彻底失去了淡定。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她就越是忐忑不安。

　　陈年往事只能随风飘散，她也只能继续隐瞒他，不再告诉他真相。因为她怕他知道后，永远不会原谅她。无论他哪一天记起所有，第一个不会原谅的人，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