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且行》淌挽

22、见师

　　坐在马车上，白沁璃看着君洛澜松松垮垮地斜倚在软塌上，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睛闭了起来，下方还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堂堂洛澜君竟能容忍黑眼圈的存在？若此形象让姑娘们瞧见，真不知会伤多少人的心啊……”白沁璃心中不快，忍不住出声讽刺道。
　　“别人如何我不管，阿离可会伤心？”浓浓的倦意从唇边溢出，话语也模模糊糊的。又黑又密的睫毛整齐地搭下，衬在白皙地皮肤上格外显眼，如墨长发倾在脖颈间，形色乱乱，面容憔悴地让人感到……心疼。

　　当然，白沁璃自认为不在此范围内。

　　“你自己昨晚出去鬼混不睡觉，能怪何人？”
　　君洛澜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勾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得白沁璃浑身一抖……
　　“阿离，你可知你方才讲的话，很像谁的么？”
　　挑眉，翻了个白眼。
　　“像夫人对夜不归宿地夫君的嗔语～”君洛澜张开眼，直视白沁璃眼眸深处，璀璨流转，笑道，“带着不满，亦带着心疼。”
　　心……疼？
　　白沁璃冷哼了声，表示否认：“你娘对你爹就是这样不成？”
　　璀璨耀人的星眸煞时失去光彩，眼皮顿了下，最终重重合上。
　　“我不清楚。”声似呢喃，怔怔道，“……但我想，夫妻间，应该是这……样的吧？”

　　“你让我下山的目的究竟为何？我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应存在交集。”
　　“因为不愿你走开。”说完，又轻轻一笑，道，“阿离，如果是你，能容忍背负一辈子那么久、那么沉的错误，再犯第二次吗？”
　　“……即使不择手段？”
　　“嗯。”
　　“为什么？”
　　“……”说话的人头歪在一旁，嘴唇动了动，却让人什么也没听见。

　　马车继续向前驶进，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萧禾的声音：“公子，前面马车已经无法行进了。”
　　“知道了。”君洛澜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秒，熟悉的笑意又染了上，“阿离，只能委屈下了。”
　　两人下车，只见面前是一座陡峭的高峰，凭这高度，阴天都不能见到峰顶。
　　“萧禾，你回去吧，留芳找不到人该急了。”
　　“公子，……还是让我背鬼离君上去再回吧！您……”
　　“不必。你快些回去，已经到了日中，虽是让掌柜留话，但还是你回去了比较稳妥。”看着公子的语气不容置喙，萧禾无奈只得驾着马车往回赶。
　　转脸，瞧见白沁璃嘲讽的嘴角，君洛澜凑到耳边低语道：“此等好事怎遗他人？阿离当然只有我能背。”

　　“胡扯，你明明就是担心你家未婚妻，那又何必拉我出来见你什么师傅？”

　　“咦，难道阿离喜欢的是抱的姿势？既这样，那某也就勉为其难，累就累些好了。”

　　一个“滚”字尚未喊出口，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同一时间，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发丝飞舞捂面……
　　白色的衣袂与淡瑰色的长袍紧紧被风贴合在了一起，铿锵抖动。
　　白沁璃向周围看去，树木匆匆滑过，原先停脚的石墩已经看不见了，在一拐弯处，甚至萧禾驱使的马车也只成了一个移动的小点。
　　“阿离，风大，你可以靠近我……”声音断断续续地，但耳边的热气却不容忽视。
　　白沁璃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推，两人身形顿时摇晃了下！
　　君洛澜一手将白沁璃的脸捂在胸前护住，另一只手扣住一只裸露在外面的树根，脚下使力，向下滑了两米，总算稳住了。
　　喘了口粗气，护住她头的那只手狠狠将之朝自己胸口挤了挤，微愠道：“胡闹也要挑时候好不好？！伤了别人事小，把自己也栽进去怎么办？！！”吸了口气，放缓声音又道，“再往上就没有树根可抓了，你安分点……”

　　扯住树根的手掌鲜血滴了出来……
　　白沁璃像是没有听着一般，一动不动。君洛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见她还算老实，便足下轻点，飞身继续向上攀爬……

　　蜿蜒的长廊下，一白衣人端着一壶草药静静走着。
　　“沁沁，你怎么连着火苗一同端着？小心烧着手！”
　　白衣人斜瞥了房檐上倒挂着的带着玄色面具的少年，撇撇嘴道：“孤陋寡闻！这是我新发明的药炉，下面的小型蜡烛不断加热，可以让药保持温度，药性能够更稳定。”
　　“……那我帮你端吧。”少年一个跟头翻了下来，落在白衣人面前，状似不情不愿地嘟囔道。
　　“去！什么药经你手一过，药性绝对减半！”
　　“……为什么？”
　　“天知道，估计是人品问题吧。”白衣人耸耸肩，绕过错愕的少年，继续向前走去。
　　“喂——喂喂！我说正经的，你给我端吧！……”少年决定不再追究这句话的意思，大步追了过来。
　　白衣人秀眉一蹙，手微微向上举起，扬言道：“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豁过去！烫着你可不管……”
　　话音未落，脚跟一绊，高过头顶的“火炉”摇晃起来，底部的烛火剧烈闪着，快要掉下……
　　“……沁沁！快松手！！”
　　少年一把夺过托盘，推向一旁，药炉翻了过来，滚烫的药汁溅出！少年伸手去挡，一排黑点就喷在了胳膊和手上……
　　当一切重归于平静，白衣人张了张嘴，拉过少年通红的手背，还未来得及说话，少年就冲她吼道：“胡闹也要挑时候好不好？！伤了别人事小，把自己也栽进去怎么办？！！”

　　脚下，殷殷烛火渐渐湮没，化为一团。

　　爬到半山腰时，目光所及处皆寸草不生，岩壁秃秃，脚踏过之处，一连串的石子滚落山崖。
　　感受到胸前人的不安，君洛澜柔声安抚道：“很快到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再睁开时就见到师傅了……”

　　双眸缓缓合上，头倚在温暖的胸前，风似乎也静止了。

　　“阿离，睁开眼吧，我们到了。”
　　白沁璃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光秃秃的岩石上，突然间着地，腿不禁有些软，好在拦于腰间的手还未松开，不至于倒地。
　　在君洛澜的协助下，两人慢慢地走下了巨大的岩石。
　　一抬头，就见到不远处一人长身玉立，漆黑的紧身衣勾勒出轮廓分明有力的身躯，像是一只潜伏力量的猎豹。山顶的寒风凛冽刺骨，刮起那人黑色的衣摆，显得孤烈冷绝。
　　黑衣男子见到来人，没有上前，依旧挺直着腰身立在原地。

　　“他就是移山派掌门？”白沁璃愕然道。
　　君洛澜摇了摇头，主动开口唤了声：“小暮。”
　　黑衣男子身形不动，幽深的眼眸冷静地注视着来人越走越近。近到来到跟前，白沁璃才恍然发现，那人的眼眸……竟是紫色的！
　　或许是不喜别人这般惊讶，黑衣男子眼中露出凶光，刚扫了眼白沁璃，瞬间却被君洛澜挡住了视线。
　　“小暮，一直在这里等我么？”君洛澜微笑着上前，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男子疾步后退，继续冷冷地瞅着他，而君洛澜好似没瞧见，“呵呵”一笑，笑容春风般地吹拂着。
　　半晌，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是强迫而出：“师兄，师傅已经等在那里了。”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小暮，这位就是我提过的鬼离君，快问声好。”
　　男子目不斜视，停住脚步落在后面一步。没有吭声。
　　“这孩子……”君洛澜纵容一笑，侧脸对白沁璃解释道“小暮是我的师弟，内向，熟稔了就好。”
　　白沁璃颇为无语地回头一望，与那糁人的凶光再次相遇，心里暗诽道：拜托，师弟不是这么宠出来的……
　　小暮停了下来，看着前面两人相携着越走越远，背又挺直了几分，黑衣黑发任凭烈风鼓动，就像是石雕般定格在那里。

　　直到远远地随风送来一句轻柔的话语，带着丝丝安慰：“小暮，师兄说过会回来的，就不会骗你。”

　　山顶因为没有树木，所以视线并无障碍，不多久，一个洞口就出现在眼眶中。
　　“这里就是移山派？”白沁璃瞅着荒凉的地盘，迟疑道。
　　“可以说是，亦可以说不是。”君洛澜吊人胃口地说着模棱两可地话，等了半天，却见身旁的人并没有胃口继续问下去，失败地叹了口气，自我揭秘道，“移山派众弟子修炼之处不在这里。但派内又有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往往师傅在何处，移山派就在何处，所以……移山派既是固定的，又是移动的，随着师傅而移动。”
　　白沁璃终于明白为什么身旁这人性格这么怪异，长在怪人堆里，被怪人教着，再被怪人当成首号对手……
　　“想什么呢阿离？”
　　“……没事。”

　　“顷，是你回来了么？”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伴着重重回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多多提意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