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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番外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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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凌乱的床铺上。
盛暄和萧祈昀还沉浸在睡梦中,嘴角或许还带着一丝昨夜哄睡成功后的满足笑意。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声尖锐、羞愤到极点的惊叫猛地撕裂!
“啊——!!!”
两人如同被冷水泼面,瞬间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他们中间,原本应该躺着那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的地方,此刻正坐着一个赤身裸体、黑发披散、肌肤白皙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已长开,看出苏泽兰的俊秀轮廓,却带着十足的青涩和惊惶。
他正手忙脚乱地扯着身下的薄被和床单,试图遮掩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肌肤,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耻和滔天怒火。
是苏泽兰!他变回来了!虽然不是他们熟悉的年纪,但显然是回来了!
“你……你们!!”少年苏泽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窘而微微颤抖,他指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盛暄和萧祈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混蛋!流氓!无耻之徒!!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喝完苏衍给的汤药,躺下休息,完全无法理解一觉醒来为何会是这般光景——自己□□地躺在太子殿下和盛暄中间!
盛暄睡得迷迷糊糊,大脑还没完全开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和指控搞懵了。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伸出手,不是去拿衣服,而是迷迷糊糊地摸上了少年苏泽兰气得发烫的脸颊,指腹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那光滑的皮肤,嘴里嘟囔着梦呓般的话:“唔…………十几岁的泽兰……就是水灵……嘿嘿……”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了盛暄的脸上,瞬间把他所有的瞌睡和迷糊都打飞了!
“嘶——!”盛暄捂着脸,彻底清醒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怒发冲冠、眼神像是要杀人的少年版苏泽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刚才说了多么找死的话。
而一旁的萧祈昀,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状况——药效过了,苏泽兰恢复了大半!他看着眼前这个□□、羞愤欲绝、充满了鲜活生命力的少年苏泽兰,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艳和难以抑制的愉悦光芒。
他没有像盛暄那样慌乱或试图解释,反而好整以暇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双臂悠闲地环在胸前,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从苏泽兰泛红的漂亮脸庞,滑过线条优美的锁骨,再到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胸膛……
萧祈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满意和算计的笑容。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个年纪的苏泽兰……青涩、鲜活、容易害羞,却又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小娃娃了。
好像……更有意思了。
少年苏泽兰被萧祈昀那毫不避讳、仿佛在评估什么所有物的眼神看得更加毛骨悚然,他猛地拽过更多的被子把自己裹紧,对着两个“虎视眈眈”的人,怒吼:“看什么看!转过身去!把我的衣服拿来!!”
盛暄捂着脸,讪讪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地去找衣服。
萧祈昀则轻笑一声,非但没转身,反而慢条斯理地俯身,从床尾勾过苏泽兰的里衣,递了过去,眼神却依旧牢牢锁着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急什么?该看的,早就看过了。”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
“太子殿下!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苏泽兰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把抢过衣服,手抖得几乎系不上衣带。
这声带着羞愤和疏离的“太子殿下”,让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和玩味心态的盛暄和萧祈昀同时一怔,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是了,这个年纪的苏泽兰,恐怕正是当年刚被送入将军府养伤、对萧祈昀的身份还保持着敬畏和距离感的时候。
盛暄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默默找来苏泽兰全套的衣物,递过去时,下意识地想帮忙,手指刚碰到苏泽兰的衣领,少年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开,脸上红晕更甚,几乎是低吼出来:“我自己来!”
盛暄讪讪地收回手,和萧祈昀交换了一个无奈又了然的眼神。
三人各怀心思,迅速穿戴整齐,气氛尴尬地转移到厅堂坐下。
清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弥漫着少年苏泽兰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戒备和羞愤未消的气息。
盛暄深吸一口气,决定由自己来打破这僵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可靠,斟酌着开口:“泽兰,你听我说,事情……可能和你现在以为的,不太一样。”
他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顾凛昭寄来的古怪药丸、苏泽兰变小、苏衍和顾凛昭的到来与突然离开,以及他今早的恢复——虽然并非完全恢复。
“……所以,我们三个,其实已经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了。”盛暄说到这里,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仿佛这是世间最自然不过的事,“我们很恩爱。你是因为那药,才暂时忘了这些,身体也回到了……嗯,大概是你十六七岁刚进将军府那会儿的样子。”
这番说辞对此刻心智只有十六七岁的苏泽兰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写满了“荒谬”和“不信”。
“世上哪有这种药?!”少年苏泽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和抵触,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与眼前这两位身份悬殊、且行为如此孟浪的人产生什么“恩爱”的关系。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萧祈昀,似乎想从这位他记忆中身份尊贵、理应更持重的“太子殿下”那里寻求否定或至少是更合理的解释。
然而,萧祈昀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肯定。他缓缓点头,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盛暄说的,都是真的。虽然难以置信,但确是如此。你原本的年纪,应当已是二十有六了。”
连“太子殿下”都如此郑重地确认,少年苏泽兰脸上的质疑终于动摇了。他看看一脸诚恳,甚至带着点委屈的盛暄,又看看神色严肃认真的萧祈昀,理智告诉他这太过荒诞,可两人一致的口吻和神情又不似作伪。
他抿紧了嘴唇,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挣扎。他无法立刻接受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眼前两人的态度又让他无法全然否定。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深的困惑,极轻地嘟囔了一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就算……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那……那也不能……那样看着我……还、还说什么该看的都……”后面的话他实在羞于启齿,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盛暄和萧祈昀见状,知道他已经半信半疑,只是少年的羞耻心和固有的认知让他一时难以完全接受和适应。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逼迫,只是将温热的茶水推到他面前。
厅堂内暂时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少年苏泽兰紊乱的心跳和无声的消化着这惊天巨变的思绪
盛暄起身,说要去厨房,,准备点吃的,别饿着苏泽兰了。盛暄笨拙地试图用食物的香气来缓和这尴尬又紧张的气氛。
厅堂里一时只剩下萧祈昀和少年苏泽兰两人。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细微的鸟鸣和苏泽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苏泽兰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仿佛能从里面看出答案来。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画面和情绪交织冲撞,让他无所适从。
他记得自己重伤濒死,被安置在将军府的院落。他记得眼前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萧祈昀,不顾身份亲自来探望,带来珍贵的药材,温言细语地宽慰他安心养伤。他也记得盛暄那个看似暴躁的小将军,会别别扭扭地给他塞蜜饯。
他刚刚才对这两个身份悬殊、却对他极好的人卸下一点点心防,生出些许微妙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感与依赖,甚至还因自己带着“利用两人躲避邪教”的心思而对他们怀有一丝愧疚。
可一觉醒来……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他们中间!
还被他们用那种……那种仿佛看所有物的眼神盯着!还被告知了什么“在一起很多年”、“很恩爱”这种惊世骇俗、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话!
这信息量庞大得几乎要撑爆他十六岁的脑袋。羞耻、愤怒、困惑、还有一丝被深深冒犯的委屈……种种情绪像沸水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这太荒唐了!
萧祈昀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用一种平和而深邃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他所有混乱的心思。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比任何话语都更让苏泽兰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不自在。
良久,苏泽兰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和质疑:“……就算……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那……那也不能证明……证明我们就可以……可以那样……”他实在说不出“同床共枕”四个字,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这不合礼法……”
萧祈昀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了然和淡淡的无奈。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礼法?”他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一个遥远的词汇,“苏泽兰,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许多年,那你觉得,维系我们之间的,会是那些冰冷的礼法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泽兰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的手上,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或许……你可以试着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为什么’,而是感受一下……在这里,”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面对我们时,除了愤怒和羞耻,是否还有别的……更熟悉、更安心的感觉?”
苏泽兰猛地一怔。
是啊……除了最初的震惊和羞愤,他好像……并没有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真正的恶意或危险。
盛暄的关心,萧祈昀此刻沉稳的态度……甚至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让他羞窘,却奇异地带着一丝……他无法形容的、仿佛沉淀了许久的深情和熟稔。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更加困惑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依旧很快,却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生气。
就在这时,盛暄端着一盘刚蒸好的包子走了进来,热气和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脸上带着笑容,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推到苏泽兰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快尝尝,刚出锅的,你最喜……呃,应该会喜欢吧?”
他沉默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点心上,久久没有动弹,内心的风暴却远未停歇。接受这一切,他还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和消化,少年苏泽兰终于勉强接受了那套“匪夷所思”的说辞。他开始尝试着用新的视角去观察盛暄和萧祈昀,努力将记忆中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太子殿下”和将军,与眼前这两个自称与他“恩爱多年”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努力回应他们的关心,甚至在用膳时,也能勉强接受盛暄夹来的菜和萧祈昀递来的汤。
只是,他对萧祈昀的态度里,总是不自觉地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尊敬,毕竟在他此刻的认知里,萧祈昀依旧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储君。而对盛暄,则更多是无奈和一丝“这家伙果然不正经”的腹诽。
一切看似在一种微妙的、紧绷的和平中维持着,直到晚膳后,洗漱完毕,就寝的时刻来临。
当盛暄极其自然地掀开主屋的被子,拍了拍中间的空位,萧祈昀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准备宽衣时,苏泽兰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刚刚褪去不久的红晕再次迅速蔓延开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坚决。
“不……不行!”他声音有些发紧,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我……我去偏房睡!”
盛暄愣了一下,立刻试图安抚:“泽兰,别闹,偏房冷清,被子都没好好晒过……”
萧祈昀也停下动作,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这里才是你的房间。”
然而,苏泽兰的态度异常坚决。他飞快地抱起一床被褥,像是抱着盾牌一样护在身前,连连摇头:“我需要时间……一个人……想一想。”他的眼神在盛暄和萧祈昀之间游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固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事情太……太突然了。我……我还没准备好。”
说完,他不再给两人劝阻的机会,抱着被褥,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快步走出了主屋,径直走向那间虽然收拾过、但确实比主屋冷清不少的偏房。
“砰”的一声轻响,偏房的门被从里面关上了,甚至还传来了细微的门闩滑动的声音。
主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盛暄和萧祈昀面面相觑。
盛暄看着那扇紧闭的偏房门,又扭头看看身边已经一脸淡然、仿佛无事发生、甚至作势要躺下休息的萧祈昀,顿时觉得一股委屈和郁闷涌上心头。
他一拍大腿,唉声叹气道:“得了!苏泽兰跑了!我这命苦的……还不是得出去住客栈!”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哀怨,眼神却瞟着萧祈昀,似乎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萧祈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不然呢?”,随即自顾自地躺了下去,甚至还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盛暄见状,知道指望不上这位“盟友”了,只好悻悻然地抓了抓头发,认命般地站起身,嘴里嘟嘟囔囔地也往外走:“没良心……”
他路过偏房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屏息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哭声或异响,似乎苏泽兰真的只是需要独处的空间。
盛暄这才稍稍放心,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踏着月色,灰溜溜地往客栈的方向去了。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去集市买些苏泽兰爱吃的点心,再好好哄哄。
而主屋内,萧祈昀听着盛暄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弧度。
偏房的床铺远不如主屋柔软,带着一丝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苏泽兰抱着被褥进来时,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里显然被当作储物间用了许久。墙角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箱笼,几件看不出用途的旧家具随意靠墙摆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旧物混合的气味。
只有靠窗的那张窄床像是刚刚被匆忙收拾过,铺上了干净的寝具,与周遭的杂乱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扫过杂物,忽然被房间一角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面极大的铜镜,几乎有一人高,镜框是繁复精美,工艺精湛,气势不凡,绝非寻常人家之物。
它被随意地斜靠在墙边,镜面上蒙着一层薄灰,与周围堆放的杂物为伍,显得格外突兀和……落寞。
苏泽兰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镜面中央的灰尘。
昏黄的、模糊的镜影渐渐清晰起来,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一个穿着略显宽大寝衣、黑发披散、眉眼间还带着少年青涩和一丝惶惑的自己。铜镜很大,能清晰地照出他全身的轮廓。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确实是他十六七岁时的样子,分毫不差。可……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说,他本该是二十六岁?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摇了摇头,不再去看那面透着古怪华贵气息的镜子,快步走回床边,将自己裹进微凉的被子里,试图用睡眠驱散这一切荒诞。
然而,他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白天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离奇的经历、盛暄和萧祈昀笃定的眼神、那些“恩爱多年”的惊人之语、还有自己赤身裸体醒来的窘迫……这一切都让他心乱如麻,脸颊一阵阵发烫。
就在他烦躁地又一次翻身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极轻、却清晰的叩门声。
苏泽兰猛地一惊,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警惕地望向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轻笑,正是萧祈昀:“是我。猜到你大概睡不着,给你拿了些安神的茶汤。”
是萧祈昀……苏泽兰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位身份尊贵之人的敬畏,也有一丝白日里被对方“坦诚”目光审视后的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精准猜中心事的微妙悸动。
他迟疑了片刻。深更半夜,与萧祈昀独处一室……这...。但对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逼迫,只有纯粹的关怀,而且……他确实需要点什么来安抚自己过于活跃和焦躁的神经。
最终,对安宁睡眠的渴望压过了短暂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摸索着点亮了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然后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闩。
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流淌出去,果然映出了萧祈昀的身影。他手中端着一个不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碗,清雅的药草香气随着蒸汽缓缓飘散出来,闻之令人心神微宁。
萧祈昀的目光落在苏泽兰脸上,看到他眼中残留的困扰和戒备,唇角笑意不减,语气却更加温和:“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泽兰抿了抿唇,侧身让开了通路,低声道:“殿下请进。”
萧祈昀步入这间略显简朴的偏房,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他并未四处打量,姿态自然。
“趁热喝了吧,”他示意了一下那碗茶汤,“用的是些宁神的寻常药材,不伤身,能帮你睡得踏实些。”
苏泽兰默默端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夜间的凉意。他小口啜饮着,微苦回甘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似乎真的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几分。
萧祈昀并未离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洒入的月光上,留给苏泽兰足够的空间和沉默去消化情绪。
这份体贴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苏泽兰感到安心。他捧着碗,感受着那份暖意,偷偷抬眼看向萧祈昀的侧影。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和他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储君,有些不一样了。更……更有人情味了些?
一碗茶汤见底,苏泽兰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心中的躁郁也平复了不少。
萧祈昀这时才转过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苏泽兰点了点头,声音也放松了些正想再次道谢,却发觉萧祈昀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拿起托盘离开。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深邃难辨,似乎在仔细端详着什么,又像是在透过他此刻青涩的眉眼,审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这份沉默的凝视持续了片刻,让刚刚放松下来的苏泽兰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萧祈昀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怜惜,又似是某种深藏的感慨。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柔和:“并无不妥。”
他微微向前倾身,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触碰什么,但最终只是虚虚拂过苏泽兰额前的一缕碎发,目光在他年轻光洁、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上流连。
“只是……”萧祈昀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怅然,“许久未曾见过你这般模样了。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声轻叹般的感慨,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苏泽兰的心口。他怔怔地看着萧祈昀眼中那抹难以言喻的怅然,一个念头猛地击中了他——是啊,对于他们而言,自己这个“十六岁的苏泽兰”的出现,何尝不是一种……困扰?甚至是一种……替代?
他们原本拥有的,是那个二十六岁、与他们“恩爱多年”的苏泽兰。而自己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他们的平静,还迫使那位成熟的苏泽兰消失了,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全然陌生、需要重新适应和照顾的“自己”。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淹没了方才的些许放松。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变得又轻又小,充满了不安和自责:“对……对不起……太子殿下……”
萧祈昀的目光微微一凝。
苏泽兰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哽咽,继续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白占了……占了他的位置……还让你们……这般费心照顾……”他越说越觉得难过,仿佛自己是个不该存在的、给人添麻烦的闯入者。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责而几乎要缩起来的小家伙,萧祈昀眼底那丝怅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近乎心疼的柔软。他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感慨,竟会让苏泽兰想到那里去,还生出这般心思。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这次实实在在地、极其轻柔地落在了苏泽兰低垂的头顶,掌心温暖干燥。
“傻话。”萧祈昀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就是他,他便是你。何来‘占据’一说?”
他微微用力,揉了揉苏泽兰的头发,试图驱散他的不安:“我们照顾你,是因为是你,仅此而已。从未觉得是困扰,更无需道歉。明白吗?”
苏泽兰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怔怔地望着萧祈昀。对方眼神中的真诚和温柔,不像作伪。那温暖的掌心,和沉稳的话语,一点点熨平了他心中的褶皱。
“真……真的吗?”他小声确认道。
“自然是真的。”萧祈昀收回手,唇角重新噙起那抹令人安心的浅笑。但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稍稍停顿了片刻,目光在苏泽兰年轻而略显脆弱的脸庞上流转,眼底深处那抹刚刚压下的幽暗再次悄然浮现。
他缓缓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不容拒绝的温柔:“若你心里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想要补偿我一点……倒也未尝不可。”
苏泽兰刚因他的肯定而放松的心弦瞬间又绷紧了!补偿?他下意识地抬眼,想询问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份“打扰”,嘴唇微微张开——
然而,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温热的触感堵了回去。
萧祈昀抚在他脸颊上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固定住他下意识想要后缩的脸。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揽住了他的后腰,将他轻轻带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