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安生（短篇版）》苏宁暖

6、【玖】【拾】

　　【玖】
　　这一次的逃跑他们是计划了许久，若非我不会骑马，当时定是与他们一起逃离了。只是现在，我逃跑失败，被匈奴人抓住，狠狠的折磨。
　　他们用力的殴打着我，即使努力的蜷缩着身子，也无法躲过那些不断落下的拳头和鞭子。鞭子划破了衣衫，倒刺深深的嵌入身体，血肉被拉扯下来，生生的疼。双腿和手臂不知在何时被他们折断，软软的瘫在那里，动也无法动弹一下。牙关紧咬，嘴唇一次又一次的被咬破，鲜血蔓延进嘴里，一阵苦涩。红色眸子的右眼被他们残忍的剜去，凄厉的惨叫换来的是他们兴奋的大笑。我一次又一次的被疼得晕过去，又一次接一次的被疼痛弄得清醒过来。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去，却没成想到，最后会被送到阵前。
　　似是因为守城将领的不从，抓了许多俘虏的匈奴人打算强攻。
　　我和其他的一些人被匈奴士兵推攘着到了前面，男男女女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低着头跪在地上，恐惧害怕写满了脸庞。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我竟然被推到了匈奴首领的旁边。
　　太阳很大，以至于我不得不微微的眯上完好的左眼才能看模糊的看见前方的画面。在正前方，是高大古老的城墙，上面站着的是府衙道台和领兵将领。
　　还有一个人，是明玉箫。不过是几日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他本来就瘦，现在看去，竟然撑不起身上的衣裳了。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神形萧索。
　　在他的旁边，那是宁夫人。看见我在匈奴首领的旁边，她神情悲切，若不是有宁如紧紧的拉住她，我想她定会飞奔而下。
　　既然她已经没事，那就太好了。
　　模糊的想着，就被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匈奴首领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我眼中无限放大，我微微垂目看去，泛着寒光的刀刃就在脖颈边上。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我想起了自己与明玉箫在河边的相遇。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他是如何跑到我身边，用他瘦弱的身躯替我挡去那些飞过来的石子。我清楚的记得，他是如何在课堂上摇头晃脑的念书，看见我去了，偷偷扔我一个微笑。我也清楚的记得，在河边柳树上，他与我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得我的世界都被他的身影覆盖。
　　我还记得我在写给明玉箫的信上的字句：
　　“与君相识为青梅，情意所归。倚靠木门望君回，红烛残泪。”

　　隐约中我听见破空声，一支羽箭尾端发出尖啸声飞过来。匈奴首领手一动，我的身体便被他横档在前面。
　　箭尾轻颤着刺入我的胸膛，身体一怔，脑袋里面瞬间空白。
　　我被匈奴首领扔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动弹分毫，鲜血不断的从身上的伤口奔腾而出，我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那么快，快到我还没有做好死去的准备。
　　微微仰起头，看着挥舞着手中钢刀的匈奴首领，瞬间杀神附身的匈奴士兵，以及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声，心中升腾起的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怪异的欢喜。
　　这似乎是战争打响的号角，城门被打开，摩拳擦掌的士兵从城墙后冲出来。

　　身前，战马的嘶鸣。
　　身后，众人的怒吼。

　　下意识的，我回头看向城门那边，视线早已经被模糊，只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立于中央。
　　明玉箫，你这又是何必？你乃布衣书生，又何须骑马入战场。
　　可为什么，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却是那般的欢喜？
　　明玉箫，我此时是多么的希望你不在这里。现在的我，这么丑陋，尤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马蹄抬起，匈奴人手中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冷的光。

　　——只愿来世，与你共生死。

　　下一瞬，马蹄高抬，黑暗袭来。
　　鲜血四溅。

　　【拾】
　　又是一年春来到，河边的柳树纷纷长出了新芽，轻柔的柳絮如雪般飘扬。河边的泥土上长满了青绿的小草，点缀着无数黄白相间的小花。
　　多年前的那场叛乱已经过去，持续了很多年的战乱终于在新朝建立的时候消失，百姓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百废待兴。
　　那棵歪脖柳树下面，有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墓碑还是新立，上面刻着“妻安生之墓”几个字。没有时间，也没有落款。
　　只是在最下方的右边，有着一个小小的“箫”字。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