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倾城》仙度清兰

2、我见鬼了

　　“喔喔喔喔——”

　　电子铃音制造出来的公鸡鸣声字正腔圆，早已设定好的最大音量足以把林周一猛然惊醒。他摸摸挲挲地出了一手，按掉了铃音又盯上一眼，八点二十。起么……他嘴里咕囔着又睡了过去。十分钟后，手机再次铃声大作。正想把手机扔得老远，困意过浓的林周一终于想起九点有小组会。
　　五分钟不到就梳洗完毕，当那头睡乱的短发梳齐之后，当那夜猫族标志性象征——黑眼圈被忽略之后，林周一其实是个看起来挺顺眼的小伙子。

　　林周一现年二十五，单身未婚无友（注：女友），个人的潜在价值他自己都暂时没谱。如果说，程序员一词可以让人联想起热门的IT产业，那前缀的四个字足以降温八度——计算物理。好吧，让我们绕过繁琐臃长的专业名词与研究范围，来一个简洁直接的林式回答，当然，伴随着林周一有点不好意思的温水笑容：“就是整天DEBUG的。”

　　DEBUG，俗称杀虫，无论程序里的还是现实中的小强。至少在萧俊宇眼里，林周一绝对能够胜任一只宠物猫的业余职责。

　　萧俊宇是林周一的室友，比他小一岁，虽是师兄弟，却是因CS才得以熟识。萧俊宇喜用AK-47，林周一则偏爱□□，两人在校园网中名声显赫。一日在旁边宿舍的惨叫声中，笑得幸灾乐祸的萧俊宇从楼下逃命上来，正撞上借水喝的林周一，从未见过面的搭挡一见如故，竟终成了死党。
　　虽然关系如此之好，毕业之后也本着白手起家的传统逃避管制的私心合租了房子开始各自的事业，不过依然难说他们是一路的人：萧俊宇天生一骨子的风度翩翩，笑起来眉目间是斯文里带着些漫不经心，两人站到一处，就算身高没什么差别，可被头一眼忽视的多半是沉默少语的林周一。都爱打游戏，但林周一最终迷上的却是最最古老的俄罗斯，还只嗜好LINUX自带的那款，自然被萧俊宇损个够；至于执着网游的萧俊宇，从玩游戏走向了改游戏，从改游戏走向了编游戏，最后去了家电脑游戏公司当高级打工。至于生活上的零星事也不用都碎在这儿，好在萧俊宇随和，林周一憨厚，相处得也算和睦。
　　实际上而今的生活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还算不错。他们对挣钱的感觉都是“差不多，差不多吧”，所以，未来的安家费，目前很难断定是否被他们列在了计划之中，又何况两人对电子产品都有着狂热爱好——绝对不亚于女人对首饰衣服化妆品的热情。时尚的萧俊宇一台Apple PowerBook，传统的林周一一台IBM T42p，在他们两室一厅的窝里可以毫无异议地被称为除主人之外最值钱的东东——既然本本们有着如此重要的评价，于是被光荣地冠名为“小白”和“小黑”。不过相比小白，小黑所受到的待遇实在不符合它的身份。夏天总是套头T-shirt穿过季的林周一，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学生，一辆二手的飞鸽加重，每天就这样吱哑一路地直取研究所——谁能想到那大黑书包里揣的，都是些最时新的电器？

　　骑车飞奔的林周一仍一脸困倦，实际上半夜编程的习惯让他根本不适应在早上九点以前清醒，不过这并非他犯困的主要原因。
　　他休息不好，是因为——
　　这要从上周六的晚上说起……

　　因为那一周都忙得混天黑地，所以到了周末疲惫不堪的林周一早早地倒头就睡，迷糊中，他听到隔壁房间的萧俊宇用超过两个国家的语言骂着老怪，键盘也敲得霹雳啪啦的响——萧俊宇最喜欢外接键盘打游戏，据说是因为笔记本的敲起来太没声响不够劲。
　　而后，他就睡沉了去——

　　但半夜里他突然醒了。

　　觉得冷。
　　不由自主拉起了毛巾被，他愣愣地靠回在枕上，神智依然不够清醒，恍惚了一小会他才醒悟了前因后果，赶忙扭头看窗户。
　　关得好好的，窗帘一波不起。
　　房间安静得清冷，隔壁房间也毫无声息，好象世界初始的时候，无天无地无光无影，只是一团混沌的空寂与苍冷；微弱的夜光透过窗帘给房间抹上了莹光，暗蓝色的，窗户下是桌椅，桌上摆着电脑，旁边是书架……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对。
　　于是他想重新梦周公，却发觉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紧张——

　　身体不受意志的控制，背上冷心里寒，他感觉自己现在就象一把拉满了的弓，竟是紧绷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莫名的恐惧感压迫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本能反应——若他是只鹿，多半早已撒蹄子跑了。不过假设归假设，林周一不可能换个物种形式逃避，他只能直面现实。
　　而他很快就看到了原因——

　　在靠近门的一边有两个人站在那。

　　一瞬间他以为是萧俊宇在开玩笑但马上就推翻了这一点，因为他想起房门是锁着的，他们家又在四楼。
　　………………居然是两个穿着长袍长袖古风盎然的人。是做梦吧，做梦吧？想偷东西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这时他猛然意识到这两人站得太过轻飘飘了些。
　　那仿佛泛着光晕的白色衣袍在微微地浮动着，透印过衣袍，他似乎看到了……一定是眼花，一定是……
　　无神论熏陶之下成长起的好苗子，那一刻林周一在头脑里的确快速推算起一切形成影像的原理与可能，但同时，他全身的毛管还是不受控制地全竖了起来。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位攻读物理博士学位的男生在未来会不会于人类科学史上留下一点记录，不过我们能确定的就是现在的他，仅能为“惊骇”一词做最佳形容代言而已。

　　那两个人形的影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都是可以空缺掉时空感的冷漠。只不过左边那个身材柔弱些的类女子影像的目光仿佛在看只让她厌恶的动物；而那戴着面具的类男子物体却是以一种高高在上又不是很在意的冰冷感觉注视他——就象吃饱的老虎在悠然地打量一只兔子，是杀是玩不过是看老虎有没那个兴致。
　　“何如？”类男子影像开口说话了，声音虽冷，却并不刺耳。
　　“又岂有再择之可能哉？”类女子影像声音清脆，倒是好听，她似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类男子影像无视她的情绪，也不作答，只轻松闲怡地掸了弹衣袍，与此同时，它们的形体在慢慢消失，就好象浓烟弥散到空气中……

　　房间的气氛终于再度感觉正常下来——

　　林周一僵在那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忽然他感觉眼中一阵刺痛，抖手一揉才发觉额上尽是汗，一个冷激他好象触电似地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踉跄地冲出门去砸萧俊宇的卧室门。

　　“有病啊？！”萧俊宇揉着胸，满脸不快。他被吵醒去开门时，大力砸门的林周一浑然不觉，好几拳都落在他身上。
　　现在两人坐在客厅里，气氛憋闷。
　　“我手机根本没响，你他——”萧俊宇差点国骂出口，不过毕竟是自己师兄，何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林周一失常成这样，反正现在不适合雪上加霜，于是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转了话，“是搞错了吧？以为打给我了。”
　　林周一沉默不语，只把手机丢给室友。
　　当萧俊宇拿起手机时，机身上的粘重汗湿让他觉得不舒服，他皱着眉硬按耐住了开始按键查看刚才的拨打记录：

　　RoomMate:JunYu Xiao
　　RoomMate:JunYu Xiao
　　RoomMate:JunYu Xiao
　　RoomMate:JunYu Xiao
　　………………

　　萧俊宇沉吟，按了一个时间显示为四、五分钟前的，没一小会，他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卧室里奏起乐来——
　　客厅象陷入了更为沉闷的死寂。
　　萧俊宇又连拨几个，然后冲去自己房间拿手机。出来时他脸色有点僵。
　　他把手机愤愤地一扔：“绝对又是电信BT了，这里信号真他妈的差！”
　　林周一终于抬了头：“我告诉你，是我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