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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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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一下将赵菀青的思绪拉回来。
“找我有事吗?”
姜晚站在她对面,语气算不上不好,但也算不上多亲切。
重逢以来,她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句。听在赵菀青耳朵里,就像是她一点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牵扯。
那一晚心平气和的通话,好像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绮丽梦境,又或者是她大发慈悲的一时施舍。
赵菀青压抑着内心翻涌的火气开口,“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以前好歹也睡在一张床上,现在怎么翻脸无情。”她憋着气,说出来的话也难听。
姜晚虽不知道她这是闹哪出,但也听明白她这无名怒火是冲自己而来,刚才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
“没什么事的话,茶喝完就走吧。”她回来路上淋了雨,现在着急想去洗个澡,说出的话便有些赶客的意思。
姜晚硬邦邦的话如同火苗点燃了引线,赵菀青“腾”一下站起身,有些陈旧的沙发发出喑哑的叫声。
“让我走?我走了以后你要让谁来?”
姜晚有些莫名,“你说什么呢?”
赵菀青一把拽住姜晚的手腕,“你白天在茶馆干什么?那个男的是谁?你的相亲对象吗?”
提到茶馆,姜晚终于明白赵菀青这气从何来,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人其实是李曦然。
但看着赵菀青一副被背叛的神情,解释的话突然说不出口,只是用力挣开了赵菀青。
“我跟谁吃饭喝茶,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赵菀青冷笑一声,“我总得看看你现在的眼光有多烂,才好笑话你。”
姜晚不愿意吵架,冷着脸,更加把人往外赶。
“我看你不想喝茶,不想喝就走吧。”
赵菀青仍然咄咄逼人,“怎么?觉得丢人了?觉得丢人别约在公共场所啊,约的时候没想着会被看见吗?”
姜晚没应,看她的眼神如同看陌生人。她知道赵菀青的脾气,生气时说的话常常口不择言,越是理她她说的越难听。
赵菀青受不得这样疏离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冷战的时候,那股不甘又涌上心头。她上前几步又拉住了姜晚的手,另一只手开始对着这间屋子指指点点起来。
她首先指向了茶几上的橘子:“你不是还是很爱吃橘子吗?为什么我买给你的橘子,你就不吃?”
“你不是说,客厅一定要有个阳台,你要在阳台外面种无尽夏,开满整个阳台?”
“不是说,厨房至少要十平米,要安两个灶台,一个煲汤,一个炒菜?”
“不是说,一定要明厨明卫,南北通透?”
赵菀青扯着姜晚往卧室去,屋子小,几步就走完了。
她一把推开卧室门,那张床果然也如她所料。她指着那张一米二的小床,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委屈,“不是说以后的卧室要买两米的大床,你睡觉喜欢打滚,这样不容易摔吗?”
“不是说,要有一间书房,我在一边加班工作,你就在我旁边看书,只要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你?”
“不是说要给我准备一个很大的衣帽间,把我所有衣服都挂出来吗?”
房子不大,几乎处处都被她挑了毛病,姜晚看着她的眼神也跟着从莫名到震惊到沉寂。
赵菀青最后转向自己恨也恨过、骂也骂过,却依然爱着的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说,等我们赚够钱了,就去法国结婚吗?”
这话说完,她的声音已经从质问到落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跌坐在地板上。
姜晚安静望着眼前人,以沉默应对她的控诉,她知道赵菀青为什么爆发。
她是家人捧着长大的明珠,跟她在一起那段时间,挤在出租屋里,堪称是明珠蒙尘,恐怕吃了一生中最多的苦。
分手的时候其实闹得不太体面,时隔这么久再偶遇,赵菀青大概存在赌气的心思,又大概还有几分情意,总三不五时的来她身边。
无奈她冷心冷情,她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久,当然会不满,不满积攒多了,当然会溢出。
她其实一直等着赵菀青的爆发,没想到是在今天。
不过当然也要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坚定,怪自己几次三番心软,一遍又一遍给她希望。
赵菀青一直等着姜晚的回应,然而她什么都没说,甚至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赵菀青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怒火已经发泄一空,再气也生不起来了,只是说到结婚这件事,突然有很多委屈如潮水般从经年旧事里慢慢溢出,溢出眼眶。
刚开始创业那段时间,忙的日夜不分,她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苦,有时候大小姐脾气上来,真想撂挑子不干。
可是每到这时候,她就想起姜晚眼睛亮晶晶的,跟她说,“等我们以后赚够钱了,就买个六七十平的房子,然后坐飞机去法国结婚吧?”
二十出头的姜晚撑着下巴满怀憧憬问她,“我还没出过国呢,不知道国外的风景是不是网上说的那么好,你去过法国吗?”
其实她小时候去过,但是看着姜晚发光的眼睛,她摇了摇头,说:“等我们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去干嘛呢?
去结婚啊。
她像一匹骡子,把这句话当成胡萝卜吊在头上,将鞭子交给姜晚,哄着自己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疲累的夜晚。
不是要结婚吗?为什么今天是分手的第三年零一百三十四天,而不是她们结婚的纪念日之一。
好的时候明明那么好,为什么眼前这个还是那个人,还是一样的面貌,却已经准备转向他人的怀抱了。
赵菀青想不明白,她的眼泪流得止不住,大脑因为缺氧开始迷糊,她凭着本能,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小晚……小晚我们和好好不好?我现在可以自己赚钱了,公司不会像之前那样倒闭。我可以给你买很大的房子,会有很大的阳台,你想种月季还是绣球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我会给你做一个大厨房,你想做饭就做饭,不想做饭的话我们就请阿姨,我不会再忘记你交代我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法国……”
“对不起小晚,我那时候太忙了,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经常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你,你不知道,我梦见你跟别人结婚,我哭的多难受……”
姜晚见过赵菀青低头,见过她认错,见过她哭,可是没见过她这样,声泪俱下,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卑微的求一个人给她一个机会。
说起过往,姜晚不是不动容的,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安稳,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安稳两个字。
可是赵菀青不一样,赵菀青是离不开热闹的人。
分手后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她不敢想,如果再来一次,万一结果又是不好的,她该怎么办。
她们重逢这么久,却只有13分钟的时间,是真真正正心平气和的聊天。
她是极端的风险厌恶者,她一点也不想赌。
所以姜晚虽然也鼻酸,虽然眼泪也在眼眶打转,但一想到毕业后两人那些无休止的争吵,她还是决定要狠起心肠。
她拿了干净的纸巾,动作轻柔地给赵菀青拭泪,嘴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硬邦邦。
“菀青,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菀彼青青,是你父母对你的期望。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wan,但是姜晚的晚,是晚上的晚,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因为我出生在晚上。”
“你比我好,你有家人、有朋友、有长辈,你只是在我身上跌了跟头,所以念念不忘。我只是你表演结束时飘下的彩色纸花,缺了我,你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遗憾。你看,现在你的事业发展得多好,不靠父母,公司也蒸蒸日上,你以后只会越过越好,有我没我,没什么差别。”
赵菀青愣愣看着她,似乎不认识眼前人。
这种感觉就像,她已经剖出心腹让她看里面的血肉,但是姜晚只是淡淡说了句“腥”,看也不看。
她知道她冷静,知道她清醒,刚在一起时还曾为她的特质着迷。可是这冷静清醒一旦对着她自己,就像一柄尖刀插进软乎的心里,搅得鲜血淋漓。
“那你……”赵菀青舔舔唇,有些艰难地发问:“那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这话可谓是赵大小姐一生所能说出的最卑微的话,话说完,她的呼吸都跟着一起凝滞了,等待答案像等待铡刀落下。
姜晚只是平静温柔地看着她,眼带怜悯。
在她给出答案之前,赵菀青忽然慌不择路地转向身后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晚站在原地半晌,关上门,走到窗边,看着一个背影扎进混沌的雨幕里。
虽然这场雨有些俗套,但如果她们之间的故事一定要有个结局的话,姜晚觉得这样也不错。
从此以后,君卧高台,我栖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