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洵梦》阿水快跑阿

4、换座位

　　日子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逝，十来天的军训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波波老师曾说过的话，最终也应验了——我们都坚持下来了，班级也顺利获得了“优秀班级”的荣誉。

　　随着军训的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愈发熟络，何昊几乎每天都在我身边插科打诨，我也时不时地转头调侃杨洵。尽管他依然沉默寡言，但我能明显感受到，杨洵对这个班级的认同感在不断增加，他和我之间的互动也渐渐多了起来。一上午能开口五句——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课。上午，老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虽然排好了课程表，但由于大家都还带着军训的余温，整个上午的课基本都是些闲聊，大家互相认识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下午要调换座位，由于还没有进行过任何考试，波波老师便允许我们自由组合搭档，所以班上的气氛一直很活跃，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寻找同桌。我在大课间跑到办公室找到波波老师，提出想和杨洵做同桌。

　　“波波老师，我可以和杨洵做同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波波老师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们俩倒是挺有默契的，杨洵第一节课就过来登记了，也是主动提出来要和你坐一起。”

　　听到这个回答，我一愣。杨洵居然主动提出要和我坐？这让我感到既惊讶又有些开心。

　　我连忙道谢，准备离开办公室，却被波波老师叫住了。“方回，等一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现在你们正式开始高中的学习了。你是这一届学校入学自主招生考试的第二名，老师对你寄予厚望。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既然能够在两万名参加北山自主招生考试的同学中脱颖而出，考到第二，那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学习方法和节奏的。”

　　“嗯，谢谢王老师的提醒，我会努力的。”我地点了点头。波波老师在这些细节处真的很暖心。

　　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杨洵这个孩子有些特殊。他爸爸开学时就说他性格执拗，再加上他是预录生……你也知道，上次搬水的那件事，我看他和你关系不错，既然接下来是同桌，希望你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能适当帮助他。”

　　预录生？这个消息让我有些震惊。北山中学的招生并非全都直接录取顶尖的学生。以我这一届为例，来自全省的两万名考生中，只有前一千名能直接被录取。而那些“预录生”，其实就是没有进入前1000名，但参加了额外面试评估，只需要通过面试，那么无论他的考试分数如何，他都可以先进入北山，但他们在第一学期结束时，如果成绩未能达到年级前50%，便会被清退，或者要求缴纳高额的“教育成本费”。

　　这个消息让我感到一丝紧张，杨洵竟然是其中之一？

　　我点了点头，心中多了一份责任感：“我明白了，老师，放心吧，我会尽量帮助他。”

　　“嗯，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不多说了。”波波老师微微一笑，“希望你能和杨洵一起努力，班级的未来，离不开每一个同学的努力。”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心里却依旧在思考着杨洵的情况。这小子，身上的故事还蛮多的。

　　回到教室，我发现一个人在走廊发呆，我过去，捏了一下他的腰：“小洵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波波老师说你是预录生，以后学习上的事，哥罩着你！”

　　他被我捏这一下，表情显得有点不自然，不过他瞟了我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小子别什么都憋着，有啥都可以和我讲，放心，哥们嘴严，不会乱讲，预录生这么重要的事，我之前都不知道，要是你后面被清退了，我会伤心的，呜呜呜”我打趣到。

　　“嗯。”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发觉，杨洵现在好像并不是那么冷漠，至少，我现在对他讲话，他每一句都会回应我。

　　而我也越来越关注他了，起床第一眼会看上铺他在不在，进教室眼神会到处搜寻他的身影，去食堂会第一时间叫上他......

　　北山中学的下午两点开始上课。我在宿舍眯了一会儿，等到1点55分赶到教室时，他们已经在热火朝天地搬书换座位了。环顾四周，见杨洵还没到，我在座位表上找到了我和他的座位安排，便先开始搬自己的东西。其实刚开学，书本并不多，不一会儿我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完了。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把杨洵的东西也一并搬了。

　　在搬他东西的过程中，他的草稿本掉在了地上。我弯腰捡起，随手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高一数学的演算。看来这小子也有点紧张，在抓紧预习呢。他的字迹颇为不错，和他平时的形象不太相符，是那种工整清秀的风格。

　　突然，我在最后一页草稿纸的角落发现了一句话：“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虽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我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我希望，这句话是写给我的。

　　就在这时，杨洵走了进来。他看见我手里拿着他的东西，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几个大步跨过来，夺过我手中的东西，盯着我问：“你翻我东西了？”

　　他的目光有点凶。

　　“切，谁稀罕啊，我只是帮你搬一下。刚才这个草稿本掉地上了。”我不以为然地说。

　　“你就看了草稿本？”他继续追问。

　　“不然呢？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的人。”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恼火和委屈。

　　他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感到有点陌生。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此刻的冷漠和严肃，倒是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

　　“果然，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个普通同学。”我心里暗想。

　　杨洵默默地收好东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整个下午，我都没什么心思听课。第一节数学课上，我更是昏昏欲睡。一来，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我在暑假早已烂熟于心；二来，杨洵那个眼神和对我的态度，一直在我脑海中反复回放。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教室，斑驳的光影在课桌上跳动，可我的心情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过，我一向擅长排解情绪。

　　他本来也没什么朋友，再加上可能有这学期期末要进前50%的压力。我交朋友，并不是为了别人对我有多好，而是遵从本心，随性而为。

　　想到这里，在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上课前，我打破了一下午的僵局，主动开口道：

　　“等下晚饭准备吃什么？”

　　“饺子。”他简短地回答。

　　“好吧，你还真是喜欢吃饺子啊。”

　　说完这两句话，我看他又埋头在解一道第三单元的数学题，是关于初等函数的。

　　我记得上节课的课间他就在做这道题，便主动说道：“这道题你可以试着从待定参数的取值范围入手。”

　　他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教室里此刻有些喧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我干脆拿起他的草稿本，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一步步给他讲解起来。

　　“这样，就能算出这个解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书上第三章最后的习题我昨晚闲着翻了一下，有一道类似的。”说着，我拿起自己的数学课本，给他翻找那道题目。

　　突然，一张精美的明信片从书中滑落出来。我一看，上面写着：“对不起。”一时间，教室里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我和他。我顿时明白了，这小子是在我第一节课睡觉的时候塞进去的。我有点错愕，不知所措。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也没对我怎样，我怎么值得他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呢？

　　于是我故作大方地笑道：“没事没事小洵子，哥大度。”顺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微微一笑，虽然只是淡淡的，却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世界被点亮了。”这句话此时此刻竟如此具象。

　　明眸皓齿的他这样一笑，整个下午的阴霾仿佛被一位神武的将军一剑劈开，消散无踪。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金色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