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迷雾庄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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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哇呜呜呜呜——”
约翰被休斯夫人打得满场乱窜，捂着自己的屁股哭泣。
“你这臭小子！你乱跑就算了，我就不该带你过来，你居然跑进花房，你，你！”休斯后怕地捂嘴，生气地抽起鸡毛掸子，“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母亲？！”
“亚当先生是怎么教你的？约翰·汉密尔顿！”
男孩扑进母亲怀中嗷嗷大哭：“我错了母亲，我真的错了，花房里的哥哥们没有伤害我，花匠哥哥还给我指路。”
休斯惊讶地盯着儿子，捋好自己的乱发，低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花房里的哥哥们……没有伤害……嗝，我。”约翰哭得直打嗝，断断续续地阐述，“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哥哥也没有，没有伤害我。”
女管家把儿子放在床上，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怪不得最近柯林少爷……不，不能……”
“怎么会？”
她紧紧注视着儿子的眼睛，两手抓住男孩的肩膀，语气郑重。
“约翰·汉密尔顿，听好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绝不能说自己去过花房，也绝不能把花房里见到的事情说出来，明白吗？”
“是……是的，妈妈，我懂了。”
男孩流着泪，郑重其事地承诺。
“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呜呜呜，是的妈妈，呜呜呜哇——”
*
“白雪公主和王子结婚后，美满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幸福，他们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哇……真美好。”
顾辰安和柯林并排坐在地上，柯林带过来一条毛毯，他说坐着读书更舒服，花匠也没有反驳。
青年屈膝坐着，憧憬地笑：“如果现实也能像童话中那么美好就好了。”
漆黑的，无光的世界从未浇灭他对生活的热爱，但是该抱怨还是得抱怨，苦恼憋在心里会发烂的。
心里会像发霉了一样，顾辰安不喜欢那种感受。
柯林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触他的指尖，生怕惊扰到花匠，他只敢如此，连幻想中的亲吻都仿佛是在亵渎。
“辰辰……”
顾辰安侧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指尖有一束无刺的红玫瑰，柯林一时僵住身体不敢动弹。
接着轻轻地，轻轻地靠紧，无声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柯林，你为什么喜欢玫瑰呢？”
“因为……”因为像鲜血的颜色，残酷热烈，像一瞬间迸发的动脉血。
“因为很香甜吧。”
“香甜……”顾辰安眨眨眼睛，似乎在思索，“其实卡罗拉玫瑰的香味不算是特别好闻的一类，洋甘菊茉莉百合花在香甜温和的同时也不失清新，尤其是洋甘菊，还可以舒缓心情。”
“我可以为你种新的花，呃……”青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似乎有些冒昧，“不过各花入各眼，每种花都各有所长。”
“你呢，辰辰喜欢什么花？”柯林缓慢摩挲着青年的手腕，心绪克制。
“我喜欢天荷繁星！一种月季，但它需要仔细照顾，我的眼睛现在不行啦，没法养它。”
顾辰安把伤痛一揭而过，无所谓地摇头。
“柯林，你每天下午都来，是有什么烦恼吗？”
“烦恼……不算吧，大概是不算的。我，我很高兴……很高兴和你待在一起。”
“我是被抛弃的孩子。”
我只会给身边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我的身体里住着恶魔，我不能控制我的怒火，我双手沾满鲜血，我是刽子手。
柯林慢慢摩挲着小瞎子柔软的指尖。
青年的眸子微微睁大，虽然什么也看不到，还是抬起头，这样的事在贵族中的确很多——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养在郊外的庄园里。
“柯林……”
“别伤心，我也是被抛弃的孩子，我甚至都没有见过父母，却也还是好好长大了。生活总是不幸，它夺走了我的眼睛，幸好我没有完全绝望。”
柯林将青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视线专注而眷恋。
“你摸摸我，辰辰，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我的轮廓……你能‘看’清我的模样吗？”
“记住我，好不好？”
指尖轻轻勾勒，脑海中浮现短暂的画面感，柔软的肌肤牵动心弦，顾辰安轻声细语。
“我记住了。”
柯林的视线像是快要把人融化了，心脏雀跃地难言跃动，他想吻他——用唇，黏腻地，深刻地留下痕迹，想吻在那总是勾起的嘴角。
可是最终，他依旧不忍亵渎，只敢用尽力气把人搂进怀中。
小月亮，就应该挂在天上才对，不是烂泥可以沾染的。
袅袅茶香略过节骨分明的手指，安德烈神情平静地品茗细腻的红茶，瓷杯与盘底相接，发出叮铃轻响。
“茶冷了，霍华德。”
白发管家惊恐地鞠躬，口中仓促地道歉：“抱歉，非常抱歉少爷！茶水的温度没有控制好——”
当着众多佣人的面，安德烈将那杯上好的红茶径直倒在昂贵的针织羊毛地毯上，一大片茶渍蔓延，他神情带笑，却无端让人发寒。
“下不为例。”
“对了。”男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已经一个月了，花匠居然还没有换，真是有意思——那片盛放的卡罗拉玫瑰可都是人肥滋养长大的。”
“是的是的……那位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霍华德微微缩着身子，声音勉强保持平静。
安德烈眯眼轻笑，幽绿的眼眸弯起，姿态优雅，冷冽的眼神轻飘飘落过去——那是一张和柯林一模一样的脸。
“别这么紧张，我脾气很好的。”
“是，当然，少爷。”
安德烈·赛德纳，这座庄园真正意义上的主人，赛德纳公爵的第一顺位继任者，素有绅士之美名。
赛德纳家族历史悠久，已有百年荣光，其历经风雨而不朽，历史的丰碑刻满往昔辉煌。
老公爵未死，他年轻时迎娶被称作舞会明珠的兰德利小姐，二人门当户对，夫妻恩爱，独子安德烈便在万众瞩目中降生。
世人皆以为故事如此。
阴谋，杀戮，背叛，自私都藏匿于完美的爱情故事中，鲜丽漂亮的扉页掀开却臭不可闻，腐烂的恶意流窜在每个人身躯里。
只有利益，没有真情。
象征着衰败与不详的双胞胎诞生，祭司口中关于恶魔的预言出世，那个孩子会敲响赛德纳落暮的钟。
把一切假象都撕得粉碎。
父不为父，子不成子，妻不是妻。
安德烈最终成为故事的胜利者。
＊
“没水了……”
顾辰安向左拧开阀门——没水。
顾辰安向右拧开阀门——还是没水。
“遭了，这阀门要坏掉了。”
没水倒是不要紧，就怕停水实际是假象，实际是某个零件落进管道暂时卡住，阀门一旦损坏，内部就无法维持封闭状态，高压水便以柱状猛烈喷射而出，浇透整个花房。
土壤过于潮湿，多余的水分会导致这些玫瑰根部缺氧腐烂，这不行！
如果顾辰安还有一双完好的眼睛，他完全能够处理这种突发状况，但小瞎子现在只能急急忙忙去找管家——得立刻把家里的总水阀关上，否则这片玫瑰就全毁了！
他匆忙摘下手套，跌跌撞撞向外跑，也顾不得磕碰，心里只想赶快找到管家，或者路上遇到佣人也行，总比自己一个瞎子动作快。
“少爷，有一群着装……不是很得体的客人到访。”
顾辰安记得这个声音，是霍华德管家，而另一道声音更为熟悉，是他每天都会听到的。
“迎进来吧，反正都一样。”
“柯林！”
目盲的花匠找不到方向，只能急切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语气焦灼。
“柯林，水阀坏掉了，霍华德先生！如果不赶紧关掉家里的总水阀，那片卡罗拉玫瑰会烂掉的！”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管家先生！”
爱德烈垂眸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小花匠，他的眼神像是澄澈的琥珀却找不出光彩，没有聚焦地晃动，眉眼拧着，睁大的双眼消解了疏离感，反倒无端透着几分脆弱。
为什么没人回答我的问题？
小瞎子眨巴眼睛，难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可那片花田对柯林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顾辰安不解想要收回手，手腕却被按住翻转，掌心里有一片充着血丝的红肿，柯林低声问他：“怎么擦伤了？”
“啊……擦伤……”
青年后知后觉地感到刺痛，可能是走得匆忙被雕花的石柱划到。
“这个不重要，你的玫瑰，你的玫瑰要坏了！”
顾辰安着急地拉着他的手，想让柯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霍华德安静地像只鹌鹑，缩着脖子，恨不得当场消失——安德烈少爷最讨厌被触碰，第二讨厌被认错。
尤其是被认成不可说的那位！
老管家心里叹气，另一位少爷。
这祖宗哪里冒出来的……这不是胡闹吗？
等等，这身衣服和这张脸——是那个雇来充数的小瞎子。
花房对庄园里的佣人而言是心照不宣的禁地，没人敢接近，生怕被发疯的灾厄屠杀。
那位犯起病来管不着那么多，镇上雇来的花匠死得都连号了，全喂做肥料，这位置的空缺又得堵上，这才雇用了小瞎子当个替死鬼。
没想到，他是真能干啊。
『心脏好像又开始跳动了。好想见到他，好想留在他身边。——地牢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