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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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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之后,存玉打了个哈欠,回卧房里小睡,吩咐侍从申时叫起她,皇帝的午课是申正开始,今日皇帝想必也有很多事与她商量。
侍从得了她的吩咐便离去了,她们都知道大人一向不喜欢下人近身伺候,所以也不多留。
存玉脱了外衣躺下,闻着屋里点着的梅香渐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入睡。
窗外是风在屋檐上跳跃的声音,几只喜鹊在树枝上私语,午前温和的阳光穿过窗棂和帷幔,浅浅的落在存玉的脸上,为她染上一层暖黄色。
日头渐高,屋外的喜鹊也耐不住热,一头钻到树叶间去了,光影也在存玉脸上游动。
侍从在外面说:“大人,申时了。”
存玉睁开了眼。
她起身洗漱,用了些饭,就听到皇帝的宫车到了。
存玉在车上浅睡,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宫车直接载着她到了宣政殿外,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太监在宫车来时都垂首侍立,等宫车走远后才重新行走。
存玉从车上下来,随行的太监拿着存玉的书袋跟在后面。
皇帝早在存玉进宫时就知道了,现在正坐在宣政殿里等着。
存玉进门先给皇帝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头戴盘龙玉冠,见到存玉进门脸上浮现喜悦之色。他如今不过十五岁,声音里满是少年的清亮。
“老师不必多礼,快请坐。”
存玉在皇帝面前坐下,小太监把存玉的书拿出来放好后退下。
她是太后为当时才八岁的皇帝选的老师,按理说帝师一般都是朝中年长的,有威望的臣子才有资格做的。
只是太后掌权,全不愿皇帝有向学之心,于是只趁殿试过后,在新科举子中选了寒门出身的存玉给皇帝启蒙。
那一届科举里,存玉是探花,状元郎和榜眼都是大家族出身,他二人若成了帝师,其身后的势力只怕也会向皇帝倾斜,这是太后绝不允许发生的。
于是刚刚进入众人眼里的毫无背景的存玉就成了太后制衡小皇帝的牺牲品。
谁人不知,小皇帝不过是太后手里牵着的傀儡,皇帝的老师还不如给娘娘娘娘宫中倒夜香的小太监有前途。
当时存玉不过十七岁,在太后娘娘眼里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她丝毫不把存玉放在眼里。
若是她能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知道她看的比性命还重的权力会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算计去,只怕她当时是死也不会亲手把存玉送到皇帝身边的。
存玉就这样陪着皇帝,二人从开始的互相试探到后来的推诚相与,在太后眼线不及之地,他们努力丰满着自己的羽翼。
对于年幼丧父,母亲是他最大的敌人的皇帝来说,存玉不仅仅是他的臣子、他的老师,甚至是他的兄长和唯一的亲人。
那些在冰冷的太和殿里相伴的日子,是他记忆里永不会模糊的温情。
皇帝看着存玉坐下,想起他刚刚开始教自己时总冷着一张脸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却又会在自己被太后罚跪后偷偷给他送药膏,忍不住小小的笑了一下,又掩饰一般的开口说话。
“老师,昨日母后派人来问朕,一月之后是先帝忌日,按往年惯例总是她主持宗室命妇的祭奠,说如今后宫里没个能当事的妃子,还是让她来为好。您怎么看?”
存玉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若真让太后再次走到台前,麻烦才是会一波一波的涌来。
“祭祀一事,本不在要有多大的场面,依臣看,既无人当得起主持宗妇祭奠之任,不如干脆免了此事,只各家手抄些佛经送到皇陵供奉,既不劳民伤财,也是一番追忆之心。”
“太后娘娘既有心,那后妃的抄写正该由她主持。”
皇帝不由笑了笑,主持宗妇和主持后妃,哪可同日而语,笑着却又不由得冷了脸。
“母后真是不死心,朕只是将她禁足在寿康宫里,并没有短她一处,她还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皇帝不过是这么一问,他岂会不知太后为何不满足,从执掌天下的实权太后到一介后宫妇人,她当然会不满足。
只是天家无情,身处权力顶点的二人更是个中翘楚,权力今日已被他握在手里,他是绝不会容她再染指的。
“宋绘是母后的兄长,他在内阁一日,母后就一日不会安分,老师可有什么法子对付这老狐狸?”
宋家如今如日中天,宋绘位至阁老,是滑不溜手的泥鳅,存玉盯了他几年,也没抓住他的把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此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宋阁老为人滴水不漏,宋家又是大家族,要想在一时之间扳倒他是不可能的,依臣看,不如借着这次科举,多提拔些新人上来,好好分分他的权力。往后六部最好都要有陛下的人,如此日积月累下来,宋家只会渐渐没落。”
皇帝思索了一会,宋绘不过是依附在母后身上的蔓草罢了,只要看好母后,不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再一步步的蚕食那些仍然效忠与她的势力,宋家自然会随着母后这棵大树的倒下而枯萎。
此事想通,他也不多介怀,转而盯着存玉带来的书。
“老师上次给我讲学还是上个月的事,朕都好长时间没有和老师亲密了,今日老师可不准出宫去了,朕要和老师抵足而眠、共论政事。”
存玉看着皇帝亮晶晶的双眼,沉默了。
当日她与皇帝同塌而卧是因为太后克扣皇帝的份例,炭火不够,冬日的太和殿里实在是极冷,况且当时的皇帝还是个小孩子,并不懂男女之防,可如今......
她看着如今已长的快和她一般高的少年帝王,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叉。
存玉好说歹说,终于让皇帝熄灭了与她重温旧日时光的心思,她假装看不到皇帝失落的眼神,面无表情的打开书,开始讲日课。
另一边,凤里南街,此地是长安成里顶繁华的一处,虽说比不上御街未央街,但也是寸金寸土的地方。
就说那最大的酒楼——知春苑里,单是一碟小小的嫩豆腐,就足足能卖十两银子,偏生这,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此时,知春苑三楼最大的包房里,知云正和她手下的商户交代事情。
“陛下刚亲政,要压太后的威风,必不会让她再有主持先帝祭祀一事的风光,所以咱们不必像之前那样做白布和祭品的生意。”
“还有,都嘱咐好你们手下的人,天子脚下不比江南,这里扔块转头下去砸中十个人,倒有九个都是有背景的,若惹出什么事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那几个商户都应诺。
知云最近一直在筹划着,虽说自己不差投石问路的钱,可长安的官,能有几个缺钱的?
五湖四海的人都往这里来,送的钱早把长安堆成了一个聚宝盆了。
这里到处都是钱,到处都是生意,她早就看的两眼放光了。
可是她如今没有依仗,是万万不敢去染指那些大生意的,没有背景的商人,就是那些官员眼里的肥羊,一不小心就会赔了钱还赔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