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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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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昼夜不停的忙碌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望陵塔逐渐恢复了曾经的庄严肃穆,七重佛塔也慢慢的盖起来了。
望陵塔即将建好时,户部计算所用银钱,惊喜地发现花费是他们不敢想的低。
季冬寒气严,霜风折细柳。
十一月底,长安的冬意已经很浓了。
城外的皇陵里,知云正和工部的人一起验收望陵塔,修好的望陵塔高高耸起的屋檐向天外飞去,直直朝着先帝陵寝的方向。
操持此事的匠人跟在知云身后邀功:
“东家,我做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连这屋檐上面鎏的金都是咱们的人亲手熔的,每天夜里都有人守着,其他人别说沾手了,连靠近都难。”
工部主事也搭腔:“这塔修得是哪里都好,要我说比之前的要好不少。”
“想当初我们尚书还怕姑娘担不了这么大的工程,派我来给姑娘搭把手,谁知道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
“姑娘手底下的人着实能干,这一个月来,我愣是没发现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每天不过闲着转转,倒显得我不像是来监工的,而是来偷懒的。”
主事一面说,一面在心里感叹,这样好的差事为什么不能多来点,每天只有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管住工部的人,让他们安安分分的就好了。
当时尚书大人派他来时,还说右相怕是被女色蛊惑了,修皇陵那样大的事,竟然推荐了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商户去做。叮嘱他千万要看好了何姑娘,别让他乱来。
他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工部那么多奇工巧匠,怎么偏偏要用一个生人。可没过几天,他就不这样想了。
尚书大人也是,来了两次后也不说让他看好何姑娘的话了,甚至还让自己管好工部的其他人,别给何姑娘使绊子耽搁了工程进程。
知云仔细检查各处,浅笑应和他:“主事大人过誉了,能有现在的结果,大人出力良多。”
主事也觉着何姑娘能安然做事,自己功不可没,笑呵呵的应下了知云的夸赞。
知云看看四周修了一半的佛塔,心里计算着,几日前西边的行商传回来了消息,说是不日就可带着置办好的玛瑙石进京,到时候佛塔也无需担忧了。
几人下了楼梯,正说着佛塔的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争执声。
“放开,让我进去,谁给你都胆子拦我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横眉立眼地骂着眼前拦他的皂役。
他看到知云下来,向前扑去:“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一个小娘们,敢耍你贾爷爷!”
知云认出这是之前和她谈木料生意的商人。
他以次充好还虚抬价格,想把价值不过百两的杨木卖出千两的价格,知云手下的王掌柜一时不察被他的花言巧语唬住,等到一切谈妥要签文书的时候被检查木材的知云识破。
这木料是最要紧的,若是用在佛塔上的木石若出了纰漏,所有人都没好果子吃。
生意自然没进行下去,本该就这样结束了,可这个贾姓商人却胡搅蛮缠起来,非要说知云临时悔改不签文书是不守道义。
那边的混乱愈演愈烈,知云冷哼一声,抬步走去。
“放他进来。”她倒要看看他还想耍什么把戏。
皂役立马收起手里横着的长棍,放贾公子进来。
贾忖本来向前俯着,长棍突然间被收起,他收不住势,打了个大大的趔趄。
周围响起嗤笑声,贾忖面色难看,站直身子理好衣服。
知云站在众人的哄笑中,似笑非笑:“贾公子有何贵干?”
......
同时,天空的另一边,政事堂里。
本该是当值的时候,存玉却从府衙里出来,她叫来马夫,让他驾车送自己去皇陵。
在刚刚的批阅中,她发现工部主事今日给的文书上有点问题,事关紧要,她要亲自去问问。
前院里,存玉拿着文书一本正经,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门下还有十几个侍中和职事官。
聪明的马夫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疾速去马厩里牵马套车。
反应很快,存玉很满意,她正色看着手里的文书,这可是要紧事,她都好几天没见知云了。
被她惦念的知云正嫌弃地听着这个人忘乎所以的说话。
“我贾忖做生意十几年来,谁不夸我一句公道实在,和我做过交易的哪一个不说我的木材好?”
“我那都是南下精挑细选的好树制成的木料,讲的就是一个诚字。”
“而且一路北上运来,可是费了我......”
他啰啰嗦嗦的,小言实在忍不住了,她翻了个白眼,骂他:“别侃你那胡话了,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吗?”
“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走。”
贾忖一噎,瞪了小言一眼,哪来的乡野村妇?
他夸耀自己的话被打断,只好说:
“哼,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找何掌柜讨要个说法,这天下是有公义的,何掌柜就算是在修皇陵也不能欺压无辜商人。”
“凭什么和我已经谈好的交易可以临时悔改,生意是这样做的吗?”
知云直问:“贾公子莫非只是想要个说法?”
贾忖嘿嘿一笑:“当然不止。”
“这件事说到底是何掌柜骗了我,若不是何掌柜手下的人耽误了我那么长时间,我早找到下一个买家了,如今误了好时辰,我那些木材都积压在库房里出不去,赔了不少钱。”
铺垫结束,他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说出了最终目的:“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何掌柜既骗了我,我也不指望你能改过自新,只希望你能补偿我一二损失。”
知云觉得好笑:“贾公子真是好大度啊,只是不知想让我赔你多少呢?”
贾忖一喜:“不多不多,也就五......不,八成而已。”
“何掌柜财大气粗,又知错能改,我真是佩服佩服。”
他心里乐滋滋的,这可真是太好糊弄了。这个女人果然是靠着萧阁老才能拿下这修皇陵的肥差。
围聚的诸多人中,主事抬头看天,心生怜悯,好小子,你可是有福气了。
这一个月来,主事没少见知云收拾别人。
果然,知云听他这样说,面上的笑一收,嘴里厉声骂道:“你做什么美梦呢?”
贾忖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脸色显得有几分滑稽,小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忖面色青白交加:“你敢耍我?”
知云面露疑惑,看着他:“我没去官府告你狡诈蒙骗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竟然还敢跟我胡搅蛮缠,你哪来的胆子。”
马车的速度也很快,这个尽职尽责的马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载着有要事在身的萧阁老到了皇陵。
存玉下了马车,正要找个人问问知云在哪里,就见到前面不少人聚在一起,隐约还能听见知云的声音。
她凑近去看,就看到一个脸憋成青色的男子对着知云怒目而视,倏然破口大骂起来:“敢骂你爷爷我,小蹄子不识天高地厚。”
“我给你三分脸面才跟你讲道理,别惹恼了我赶明儿砸了你的店。”
存玉面色沉下来,就要拨开人群出去,才迈出步子就听到知云冷笑着说:
“贾公子好威风,敢在皇陵前闹事。”
贾忖气已上了头,胡乱骂到:“皇陵怎么了,皇陵就能——”
知云看皂隶一眼:“拿下他。”
贾忖两侧的皂隶得令,提起棍子把他押在地上。他重重摔下,还不服气,横着眼睛瞪知云,浑然不知自己为何被押住。
知云被可笑到,简直是太蠢了。
她从袖中取出敕造修陵的令牌垂到他面前让他看:
“贾公子,你气不过是吗,那就好好听着你有罪在哪里。”
“你明知我是在修葺皇陵还敢卖次货给我,这是不尊皇室。”
“胆敢在先帝安息之处大吵大闹,出言不逊是目无王法。”
“我几次三番提醒你还不知悔改是暗藏奸恶。”
“数罪俱全,无从狡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贾忖恶毒地看了她一眼,仍然不识好歹:“先帝要不满也是不满于你,他若是知道他的皇陵是一个女人来修只怕——”
“呜.......”
主事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他的嘴,心里咒骂他嘴上不把门。
他狠狠堵住贾忖的嘴:“这人怕是疯魔了,不知说的什么话。”
何掌柜修皇陵那是陛下点过头的,女的又怎么了,陛下都同意了,这人还敢提这事。
知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还是淬满恶意,心里疑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做人吗?
她收起令牌,决定今天做回好人,教教这个蠢人。
“你这样说,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意吗?还是质疑陛下对先帝的恭孝之心,亦或者是有意玷辱陛下声名?”
“你哪里来的胆子,又是存的什么心?”
知云看着这人的面色终于变得恐惧,真当她是软柿子吗?
“陛下仁慈,帝陵又不宜见血,所以......”
“把他拖出去打。”知云示意那两个皂役动手,二人领命跃跃欲试地出去了,忍好久了都。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惨叫声和求饶声。
人群里,存玉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