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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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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世界有造物主,世初小姐有幸得见,你会选择怎么做?”
“这要看造物主的性别了。”
是男是女会客方法还有所差异?坂口安吾挑眉。
“是男性的话,定要狠狠踹他一脚,咒骂他到天荒地老。”
让他不要那么高高在上,冷酷地判定他人的生死离别。干脆掉下来,掉到与造物一般无二的处境,感受创造物的悲苦与凄惨。
舀半汤勺汤水到碗尝试味道,对世初淳来说刚刚好,对其他人而言大约咸了点。
她加了半碗水,盖严锅盖。
“是女性的话,合当握住她的手,请求女神的宽容与怜悯……”
但即使是这般温和的想法,约莫也在造物主的算计之中。造物的思维、想法、意志,全部不能自主把控。
冷酷地书写着他人的悲欢离合,却不打算为其支付代价,连憎恨的情绪都不愿意承接……
何等的狂妄与傲慢。
世初小姐对男女的处理方式真是……每次和世初淳正儿八经地交谈,都会使黑手党珍贵的情报员坂口安吾,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疲态。
他想了想,没想出合适的成语,就补了个“别出心裁”收尾。
看世初小姐凝眉望过来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
世初小姐请教自己数学问题,他就在国文科目滑铁卢。坂口安吾暗叹失策。
他不乐意接受自己比加膝坠渊的太宰治,还不会教书育人,当即老实地看起了学校布置给学生们的课题。
【已知,笼子里有金鸡和兔子两种动物,两种动物数量一样。兔子有白兔先生和挠痒痒的兔子两种区分。金鸡售价933元,挠痒痒的兔子售价762元,白兔先生售价845元,笼内共有114只脚。
请问,老板爱丽丝一天赚了多少钱?
注:金鸡是种特立独行的鸡。】
挠痒痒的兔子、童话风的白兔先生,都是些什么奇离古怪的用词。坂口安吾放下练习册。
现如今坐到教育局高层的,难道竟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酒囊饭袋?底下那个注明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金鸡是特立独行的鸡,莫非其他的鸡就平平无常了吗?
不对,被绕进去了。坂口安吾拍了下脑袋。
一只鸡有什么好特立独行的,金鸡参加了鸡兔同笼,其他品种的鸡没有参加,就显得高鸡一等了?
白衣黑领的青年磕了下桌角,强迫自己从无尽的吐槽欲里爬出,专注到课题的运算本身。
这个鸡兔同笼趣题,咋和他学生时期训练的天差地别?坂口安吾掐了把脸颊,认清时过境迁,连本该稳扎稳打的教育体系,也随着时代潮流变得花哨了许多的事实。
他征用世初淳的草稿,模拟了几个解题方向,依照不同的思路,重复运算了几次也解不出题目。
几番尝试无果,坂口安吾宣布这道题出错,这道数学题缺少了解题的关键线索,没有给出动物的具体数量。
女生拿围裙擦拭完手,掏出手机查找答案。
她提示坂口先生可以根据每只动物的脚的总数,算出哪种动物对应的数目。
“没用的,兔子全是四只脚,却分两种价位,怎么可能算得出结果?”
“谁说兔子全是四只脚?”世初淳敲敲桌子,企图让坂口先生清醒点,“题目里说了,挠痒痒的兔子,您想想,兔子用一只爪子挠痒痒,剩下三只脚是不是落在地面?”
“哈?这也行?”
“题目是有给出白兔先生脚的数量提示。老板名叫爱丽丝——坂口先生至少有件事没说错,白兔先生确实是取得很童话风,毕竟它出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爱丽丝梦游仙境》?两只脚?”坂口安吾脑子更为混沌了,“如果是白兔先生在挠痒痒的话……”
他立马住了嘴。
两只脚站立的白兔先生,换着手,挠十次痒也是两只脚站着。
世初淳很能理解他的感受。
以前她惊奇朋友秋万能把白煮蛋剥得光滑完整,下意识地认为,鸡蛋煮熟了剥,要颗颗完好实在是非常为难人。有没有可能是敲开了蛋壳,再下水煮熟的。
秋万闻言,仰天大笑,乐得前仰后合。
她不明所以,乐不可支的秋万索性扑倒了她,搭着她的肩膀,谆谆善诱:“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刚才说的话?”
世初淳重头想了一次,脑筋终于转过了弯。
她一时羞愧,病急乱投医地埋进了好友肩窝,企图以此逃避万恶的窘境。
好友边笑边挖人出来,凑到她跟前瞧她的窘况。
“那鸡和兔子……白兔先生不也是同样的脚的数量?”
“非也,非也。坂口先生。”
世初淳有毅力到俨如教导幼儿园的孩子,缓缓解释着:“标注提示,这只鸡不是普通的鸡,它是一只金鸡,一只特立独行的鸡。等同于说——它是单脚着地。”
坂口安吾扶着眼镜的手,差点没把轻薄的镜片摁裂。
“因为金鸡独立。”世初淳点开手机里的成语字典。
“这是个冷笑话吗?”坂口安吾还没吃晚饭,就有种要被噎死的憋屈感。
“当然不是,坂口先生能理解我的痛苦了吗?”
“充分理解了。”
应承得那么快,看来没完全理解啊。世初淳让坂口安吾根据已知条件解析。
“笼子里两种动物数量一样,即,共十一只挠痒痒的兔子,三十三只脚。二十二只白兔先生,四十八只脚。三十三只金鸡,三十三只脚。分别乘以各自的价格再相加,可得五万七千七百六十一元。”
“确定吗?”
坂口安吾验算了两遍,“确定。”
“错了哦。坂口先生。”女生轻轻勾起嘴唇,澄澈的眼眸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四目相对,港口黑手党珍贵的情报员发自内心地感叹,世初小姐确实是长了张十分迷惑人的皮相。
以他与世初淳接触时日的直观感受评判,坂口安吾相当清楚,世初小姐仅仅是对他没能正确解出题底的结果,感到些许的愉悦罢了。
但她笑盈盈地瞧过来,便是无心,也会营造出满心满意关爱着眼前人的假象,若非真正坦荡赤诚之人,定当会不自在地移开对视的目光。
“答案是,零到五万七千七百六十一元,因为可能一只也卖不出去。”
国文数学双阵亡,想要装腔作势的大人计谋告吹。坂口安吾顿感眼前一黑。
门锁转动,织田作之助下班回家了。
坂口安吾握着拳头,决意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丢脸。他拿出糟糕透顶的演技,学身边有且仅有一个的演员太宰君,“啊,上边的问题我看都看不懂。”
“嗯。”织田作之助摸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女儿脑袋。
“你不应该说,“是什么问题,给我看看”吗?”坂口安吾举双手抗议。
原本兴致不大的织田作之助,惊觉朋友得寸进尺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板着张总是没什么幅度起伏的脸,按着坂口安吾的话,生硬地重新复述了遍,“是什么问题,给我看看。”
“好敷衍……”坂口安吾顺着梯子往上爬,递给他国文类练习册。
“牧羊人和农家汉是一对兄弟,”织田作之助念出文本,“他们分别向神明献祭供物。神明偏爱牧羊人,而轻视农家汉。无边的田野电闪雷鸣,牧羊人飞奔而去,农家汉在后面紧追不舍……”
“难道不是弟弟追哥哥吗?”坂口安吾随口吐槽了句。
“请结合以上段落回答,一、哥哥和弟弟叫什么名字,分别献祭了什么?二、该文章表达了什么含义,有哪些发人深省的内容?三、这个故事使我们从中学习到了什么?”
“……织田作先生,你肯定自己中间没落下一大截故事内容?”
“没有。”织田作之助摇头。
世初淳点开网页查询答案,坂口安吾探头探脑地凑过来看。
“你为什么生气呢?你为什么沉下脸来呢,你若做得对,岂不仰起头来吗?你若做得不对,罪就伏在门前。它想要控制你,你却要制伏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客厅坐着的太宰治,老神道道地诵读着经书的一段。
他的学生芥川龙之介恭顺地跪坐在旁,挺直了盖着几个脚印的腰板。
玄之又玄的话术不知怎么地,出现了人传人现象。太宰治念完没多久,织田作之助翻到练习册最后几页。本来从容的脸色沉了几分,随之开口。
“你弟弟血的声音从地里向我哀号。现在你必从这地受诅咒,这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弟弟的血。你耕种土地,它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应两位佼佼者的激励,有好胜之心的芥川龙之介,自然不甘人后。
他翻找着脑海里积灰的文学资料,要求自己无论是学问还是武术,定当要胜过那个懦弱得不敢杀生的织田作之助,须得盖过他的风头,赢得太宰先生的青眼。
“我的惩罚太重,过于我所能承当的。看哪,今日你赶我离开这块土地,不能见你的面;我必流离飘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后进家门的三人,一人一段念完与圣经相关的文字段落。
云里雾里的世初淳,由于链接的网络卡了,没法及时找到谜底,只好和同样发懵的坂口安吾面面相觑。
全场就他和世初小姐两个人不知道具体题目答案吗?
坂口安吾有点怀念数学题那个奇奇怪怪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