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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不值一提的群众演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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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ZAMA是惯来遵循着老板指令的杀人机器,打上司被港口黑手党一锅端,昏昏噩噩地度过每个日常。唯有鞭打在横滨捡来的宝中途,能滋长点活着的意趣。
一瞅见长在心尖上的相貌隐忍不发的形象,那颗失去生机的心脏就会变得稍微欢腾些。
龙头战争闻名的双黑不出意料找上门,打到负责安保的大厅。
前异国组织的杀人机器,现拘禁着世初淳的虐待狂,第一念头并非常规的远走高飞,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的保命措施,而是随意掏了把小刀,回到房间。
KAZAMA打开秘密机关,进入暗室,处理自己的私人财产。
港口黑手党是个神奇的组织。
是笼罩城市的最大黑暗,维持其间的秩序又非它不可;是城市黑夜的化身,偏偏发展得如日中天。
失去港口黑手党的危害,远比里边的成员接着作威作福还要严峻。这个国家居然还没完蛋。
在横滨地盘正面对上近年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双黑。
与神乎其神的太宰治比谋略,决计豪无胜算,驾驶汽车的逃跑速度,焉能快得过驾驭重力的中原中也。
也是,谁能在港口黑手党穷凶极恶的二人组底下逃脱呢。
虐待狂的前雇主说过这么一句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决意带世初淳共赴黄泉的KAZAMA,火烧眉毛了还在穷讲究。
港口黑手党打到家门口,还惦念着为自己的漂亮玩偶收拾整洁了再上路。
KAZAMA抱着昏睡状态的囚犯洗澡,强硬地撕掉世初淳肩头与血液凝在一起的衣裳,给她未痊愈的伤口雪上加霜。
被动静晃醒的世初淳,生肉外露的伤口淋到柱状热水,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被疼晕过去。她宁可自己是睡着的,也不愿意醒来活受罪。好过被虐待狂翻来覆去地虐个半死不活。
世初淳身上血越洗越多,怎么也洗不干净。
自觉时间不够的别墅主人,给她换上立体剪裁的露肩缎面长裙,将世初淳绑到嬉弄的红绳上,捆好了,要带着她一起死。
疯子、神经病等话,世初淳已经骂累了。
鬼知道绑着她的人,又在突如其来地发着什么疯。
成股的水渍沿着她打湿的头发滑落,被激流冲刷开的血痂汩汩地往外流血。
她方才被极高的水温烫得难受,现在竟控制不住地打寒战。倘使没有纤细的红绳绑着,绝对站不住。可纵然被数十根绳索牵引,世初淳也产生了随时要晕厥的预感。
失温的躯壳告知世初淳,她离死不远。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道路走到尽头,是该为难得的解脱庆幸,还是为困苦于这一路无谓的苦痛茫然?
“本来……”算了。
将开刃的刀锋架在世初淳白得发光的脖子上,轻易地蹭出红艳艳的血线。明知遭受监禁的囚徒听不懂,由始至终一厢情愿的虐待狂,仍在自言自语。
“就这么陪我上路吧,我可是为了你好。遇到我,你能攒点卑微的活路,死到临头也不忘惦记。落到鸢肩豺目的双黑手上,你可是会被啃到渣滓都不剩。这最后一程,陪着我走吧。”
预备下手的KAZAMA,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道巨大创口的玩偶,实在是算不上美观。便解下装饰世初淳腰际的长绸缎,缠紧她的脖子。手腕发力,猛然将人吊起来,执意将珍视的囚徒勒死。
人活一辈子,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但她不一样,她可以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带走。
“哎呀,没承想有意外的收获。”
一发子弹轻飘飘地解决掉目标人物,港口黑手党历代最为年轻的干部——太宰治,用欢快的语调对铲除掉的残党说:“锲而不舍地使出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般的招数,真的辛苦你了。”
追踪到此地的年轻干部,回味着旁观到的生死相随的戏码。纵使一个是强求,一个是被迫,可这并不妨碍他坐山观虎斗,乐滋滋地看戏。
他抬头一看,双腿离地的人还在挣扎,颈部的绸缎并没有因为施暴者的死去而松懈力道。
即便人死了,也恳切地要带走青睐的珍宝,这份执着坚定到他要拊掌称赞了。
“美丽的小姐,即将离开糟糕的人生,当事人的你是什么感受,倍感欢欣吗?由衷的安心吗?需要见证这伟大事态的我,献上特等席的庆贺?”
太宰治欢悦地叙说着,嘴角扬起的笑在没有得到观众相应的回响后冷却。
人类是自相矛盾的产物呢,太宰治忍不住叹息。
他注意到了可怜的囚徒寻死的意志,可当真正的死亡降临,女人不安分的双腿依旧在奋力挣扎,若不是双手被束缚住,约莫会朝逐步勒紧脖子的绸带使劲。
生存既已如此艰难,何苦终日抵命求生?
死亡才是人的归途,一了百了,方能获得永久的解放。
可惜世人皆放任自己身处迷障。
“要我大发慈悲放你下来,或者好心帮你一把,解救下你?”
基于被囚禁者的差劲表现,太宰治撇了撇嘴,有几分不愉。
他决定,这个人想活,他就杀了她,她一心求死,他就放过她。
每根骨头渗着阴毒的港口黑手党,可没有好心到救济敌方组织囚犯的美好性灵。哪怕是那个恶心的,人送外号港口黑手党最后良心的蛞蝓,剖开胸膛,里面跳动的心脏也是一股在下水道浸泡过的污臭味。
他们每根神经穿梭着屠戮的念想,每颗细胞加载着毁灭的欲望。
能够为了组织的利益,对老幼妇孺下手。任意的路人站在他们意图扫荡的路面上,就会被扣上罪名。可以因摧毁对立的势力,随便爆破掉整趟行进的列车。
偶然施加点小恩小惠,也只是大幅度掠夺后的绵薄馈赠。
偶尔联合起来抵御外敌,不过是遵循打狗还得看主人的原则。
“来,选择吧。可怜的小姐。解放的天堂与阴冷的地狱,你要踏上哪条道路?”
擅长察言观色的太宰治,通过对濒死之人的神色抽丝剥茧,观察出最为重要的一点。“语言不通,听不懂我说的话……真是伤脑筋。”
倾情表演着独角戏的人,从自我排遣的戏剧里脱身而出。他挑了下眉,审视着被迫盛装赴死的陌生人。终于上前一步,托住她的下半身,给人一点缓冲的空间。
少时,命悬一线的囚徒得到喘息机会。
她剧烈咳嗽着,干哑的嗓子眼要把内在器官全数倒出来。从咽喉入口到气管一整条火辣辣地发涨,平时习以为常的空气在此刻变作凶狠的利刃,一刀刀切割着脆弱的薄膜。
险点吊死的压迫感教人不堪忍受,世初淳艰难地呼吸着,由红绳两侧拉开的手做不到自在收拢,好扯下仍勒紧着颈口的索命元凶。
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女性囚奴,看到一直鞭挞自己的虐待狂死去,竟没有涌现任何喜悦的心情。
同样的,她也没由于长期的虐打,导致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发作。
异世界的过客没有悲切的心思,也无逃离了绝境的释怀空荡,只是在踩住某个人的膝盖时,脑子里产生了某种劫后余生的迷茫。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非得遭遇这些?
蒙在鼓里的迷途者一无所知,受困在昏昧痴妄的鼓内,是否能称之为愚人的幸福?勘破真相的时刻,得到令人痛彻心扉的答案,难道能称之为心满意足?
等世初淳缓过劲,吃力地低头,确认抱住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看清男人外观的刹那,艰苦地维持至今的世界观逐渐分崩离析。
她终于认清自己所处的是何方天地,也意识到遭遇的苦难来源。
这是专门供给主要角色表演的舞台大背景。她是百花齐放的群像剧里,最不值一提的群众演员,是卑贱低劣的草芥,千百次折断腰身,只待主要角色们某次帅气登场。
世初淳试图扯掉绸缎的手停住了,远边建筑物的倒塌声轰鸣,犹如她土崩瓦解的观念。
占地三千平方米的别墅群地动山摇,受无往不利的重力操纵者任意支配。
位置隐蔽的暗室遭到牵连,剧烈地颤动了下,数十根红色的细绳晃动,女人眼里倒映的烛火骤然熄灭。
港口黑手党没有救人的义务,太宰治更非悬壶济世的医者。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嘟囔着,要世初淳在生与死之间做个选择,哪怕明知对方是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
口头语言并不是万物沟通的唯一渠道,动作、神态、表情,皆能成为揣摩他人心意的康庄大道。太宰治松开踩着自己膝盖的人的腿,示范性地比了个动作。
“点头,或者摇头。”
大概是他不容置疑的威吓有了成果,太宰治听见被勒住脖子的人咿咿呀呀地发着声,似乎是勉力叙说着什么,由于喉咙被卡着,说得断断续续。
跨越生与死的交界,不论观看多少次,都没有亲自体验上一回来得确切。拉开椅子就坐的太宰治,闲暇地观赏着生命的消亡过程,心头浮现出一股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