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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秋雨 ...

  •   秋天的雨,从不猛烈,却总是连绵不断的,总是让人以为,整个秋天都在下雨。

      立德楼破旧如常,年岁会让人失去活力,反倒会让建筑们增添古老的生机。

      “好了同学们,”许麦手撑着讲台,眼睛总是不自觉往雾蒙蒙的窗外瞟,“今天反射弧的内容就这些。还剩十分钟,大家做做练习册。”

      书页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还不时会有激动的交谈声跑出来。毕竟,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

      许麦坐在讲台上,将底下同学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不想过分去看,万一对视上了,那同学难得的轻松时刻就被毁掉了。

      “欸?你们有没有觉得许老师今天很高兴?”角落里一个女生用笔尖戳了戳男同桌。

      男同桌连连称是,自以为隐蔽地观察许麦,“那是超级高兴吧。平时我回答错问题,他都会叹好几口气,今天他竟然对我笑了!”

      女生也表示赞同:“是吖。高一整整一年都没怎么见他笑过……不过不过,我上次去办公室交作业,我看到他对着手机屏幕笑了,而且笑得很……嗯,专注?连我看他都没发现!”

      “你看清屏幕上是什么了吗?”

      女生思索一阵,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照片,而且是一个人的照片!我看啊,多半是个小姐姐。”

      同桌倒没跟上她的思路,赶紧反问:“你怎么能确定是女生呢?万一……是好哥们呢?”

      “啧啧啧。”女生一脸神秘莫测,如一个慈祥母亲一般虚起眼睛,“你会看着你好哥们的照片傻笑吗?”

      “……那倒不会。”

      “是吧?而且老班也说了,许老师他经常到外地去。So!许老师谈恋爱了,还是异地恋。”

      男同桌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佩服她的脑回路:“姐,牛!”

      “诶诶诶,快看外面,帅哥!帅哥!”前桌的女生连忙拉他们一起吃瓜。

      透过浸着水汽的玻璃,他们三个只看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一个玉骨冰肌的清俊青年走过,仅仅是挺拔的身影就足够吸引眼球,更何况那柔和又精致的五官。

      他身着一件白衬衫,身后是整个湿润的冷色天地。

      青年轻眨眼,朝他们教室内看了几眼。可能是确定老师已经讲完课,他笑着朝讲台上挥了挥手。

      他们又将目光移向讲台,谁知讲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他们的许老师早就走到那青年面前。

      青年笑着说话,许老师就微微俯身,侧耳倾听,是从未见过的投入和欢喜。

      不知那青年说了什么,许老师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女生遗憾摇头,止不住地叹气:“之前那个痴情女看到许老师这幅样子,估计又要大闹特闹了。”

      “唔!”前桌惊呼一声,一时间整个班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三个身上。

      不过前桌只小声地告诉后桌两个:“那件白衬衫,我见许老师穿过!”

      “什么!?”

      前桌肯定地点头:“真的。你们看,那衬衫袖口有一圈刺绣,和我之前看许老师的一模一样!”

      话音一落,角落女生就激动地捂住嘴,双脚跳来跳去。
      “他们!他们!啊啊啊啊啊啊!”

      前桌仅仅和她对视一眼,就拉着她的手一起小声尖叫:“他们是真的!”
      只剩男同桌一个人莫名其妙,思索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她们在激动什么。

      “我回去拿书,你等我。”

      “好。”

      等姜琰答应后,许麦才跑回去拿课本。
      在一脚出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宣布下课:“同学们,提前两分钟下课。”

      “真没想到,许老师这么好。”许麦先是游刃有余地讲课,再是不紧不慢地解释疑难,姜琰都看到了,除了欣慰亦有感慨。

      那个和学习一度水火不容的少年,如今整天泡在学校里,不知道他还觉不觉得苦。

      他突然想到许麦惊人的变化,从学习困难吊车尾,到师大公费师范生。其中的艰辛,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是。整栋楼就一个许老师。”

      姜琰露出一个带有嫌弃意味的笑。不过许麦享受得很。

      许多学生从他们旁边经过,都忍不住打量两人。

      “这个人也是老师吗?还是,是许老师以前的同学?”一个男生小声和伙伴讨论。

      但这只是他们以为的小声。姜琰挑了挑眉,准备逗逗高中生了。

      他揽住许麦的肩,特意对着那群男生说,“同学们,你们觉得我像你们许老师的谁?提示,我们是家人哦。”

      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举手过来抢答:“您是许老师弟弟。”

      姜琰噗嗤一笑,明媚灿烂的样子让天空都清澈了一点,“为什么呢?”

      “额,这……”那女生抿了抿嘴,有些心虚地看向许麦。

      “许老师,我说实话,您不会怪我吧。”

      许麦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姜琰一定会替他说。
      “当然不会,你们许老师脾气好得很。”

      得了肯定回复,那女生大胆发表见解:“……因为,许老师看着比您……”

      “老!”几个不安分的男生抢先犯这个贱。

      姜琰打心底里觉得这群孩子可爱得厉害,嘴角弯着,“真聪明。”

      “许老师对不起!”他们一个二个,弯腰道完歉立马脚底抹油开溜,跑的时候全都没藏住脸上的笑。

      许麦在心里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名字,打算以后就抽他们背书。生气倒不至于,只是他们自己把牌子递上来了,不能不翻吧。

      “叮铃铃……”下课铃响,一层楼的同学都涌了出来。
      时间过得再久,课后的这股疯狂劲儿不会变。

      姜琰看了眼他手上的生物书,“你要去放书吗?”

      “嗯,要。我马上回来。”

      说着许麦就朝办公室走。

      姜琰跟了上去:“我们一起。”

      “好。”

      不出意外,办公室里只剩了一个老师。那老师听到动静抬起头,惊喜地张大眼睛。
      “姜琰!你回来了!”

      姜琰笑着过去打招呼:“邬老师,好久不见了。”

      邬丽君不似当年那样青春,眼尾已经添了好几线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尤为明显。
      “是是,不过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跟自己的学生坐一个办公室。”

      “没办法。”许麦走了过来,“你学生太牛了。”

      “你啊。”邬丽君看这两兄弟,怎么看都喜欢得很。
      “什么时候能像你哥那么谦虚。好几次我都听学生说,许老师太凶了,都不敢向他问问题。你说说你,多年轻一个人,怎么比老年人还古板。”

      许麦瘪了瘪嘴,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状态。

      “叮咚!叮叮咚咚!叮……”姜琰手机铃响。
      他只能和两人打声招呼,然后出去接电话。

      许麦不能克制不看屏幕。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看清了来电人,是徐影。

      会是什么事?徐影很少给人打电话,她也知道今天姜琰要给他过生日。会是什么要紧事,需要姜琰立刻知道。

      姜琰接通电话,扬起的嘴角渐渐放了下来。

      许麦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迅速流失,神情越来越严肃,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

      “这样许麦,老师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聚。”邬丽君还得回家给女儿做饭,见姜琰有事要忙,就先离开了。

      许麦坐在自己工位上,看姜琰始终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姜琰一直对电话那头说着,愤怒转为担忧。他悉心哄着那头的人,但那头的人可能情绪不太稳定,他每听一句,脸上的忧愁就多一分。

      人在说话多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四处看。

      姜琰一会儿看地面,一会儿看承重柱。
      一个没注意,他看向了办公室里面,正好碰上了许麦的视线。

      他们都忘了收回视线。姜琰暂时忘了将要出口的话语,愣在原地。
      许麦心里一揪。他捕捉到了他哥眼底的无奈和悲伤。

      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也能察觉到走向。

      他哥又要走了,刚好在他生日这天。

      “姜琰?”电话里厚重的哭腔一下把姜琰拉回现实,那些忘却的话又记了起来。

      他声音柔和:“我今天就回来,你先守着妈,晚上就换我。”

      “姜琰……我好想你。”
      听到姜琰安慰的话语,徐影哭得更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是亲眼,亲眼看到的……明明小的,小的时候,妈妈说过的……为,为什么我当时什么都没做啊啊啊啊啊……”
      “要……要是我妈没生我,没生我就好了。我,我要是个儿子,就,就好了……”

      徐影越哭越凄惨,连连咳嗽。

      姜琰听得揪心,“别怕,我马上就回来。坏人会付出代价。就算在医院,你们也千万注意安全。特别是你,不要一个人到处走。”

      “嗯。晚上见。”

      他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

      该怎么和许麦说,明明都答应他了。怎么所有的事都撞在一起了。

      “唉。”身后一声轻叹。

      许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后。

      他弟弟脊背塌陷,压根掩饰不住落寞:“要走了吗?”

      “嗯……抱歉。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这时,姜琰才惊觉,他似乎总是在辜负许麦的期待。

      他弟弟,这个别扭得不行的弟弟,会不会待会儿回去又要伤害自己。他好不容易才捂热的亲情,难道又要变生疏了吗。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细雨,还没干透的地面迅速变湿。

      凉风裹着雨丝飘进楼内,熟悉的沉默又在两人间爆发。

      难道,他们又要渐行渐远吗。
      不行,不能让这几天变成泡沫。

      “许麦。”
      “哥。”

      强烈的不舍将两人包围。
      在同一瞬间,两人上前紧紧拥住了对方。

      原来,这十年,你的气味一直没变。

      “对不起。”

      “哥,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的。”

      姜琰鼻尖微酸,只想记住这片刻的温暖。

      “哥,我送你去机场。到了北京,记得给我打电话。”

      “……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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