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小池月杳

13、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34）
　　如果说最近有什么事让莉莉生气，那一定是：
　　克罗斯不仅拒绝了她，还面色如常地在第二天的餐桌上和她打招呼。

　　“早上好。”
　　他看着她这样说道，然后递给她一杯果汁。
　　态度之坦然，几乎让莉莉有一种“无事发生”的错觉。

　　仿佛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为这段不恰当的感情患得患失。
　　好吧，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但莉莉还是会有些孩子气的懊恼。
　　所以她咬住嘴唇，赌气地接过克罗斯手上的橙汁，然后故意没说谢谢。

　　不过后者显然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就连一旁相谈甚欢的德雷克斯勒先生和克罗斯先生也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们正忙着商量饭后去哪里钓鱼呢。

　　面对莉莉的回应，克罗斯非常自然地收回了手，然后把一碟杏仁牛角面包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
　　接着，他转过头，和坐在他左手边的菲利克斯聊起了天。

　　克罗斯太太姗姗来迟。
　　她今天起得很早，醒来后便沿着附近的道路散了会儿步，海岛酒店的风景很好，不远处就是非常有名的果冻海沙滩：Calo des moro。

　　“嘿，亲爱的。”
　　克罗斯太太走上前，她亲吻了莉莉的双颊。
　　这位热情洋溢的母亲还试图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爱的拥抱，但克罗斯和菲利克斯纷纷扭身躲过。
　　其中菲利克斯还几近羞恼地喊了一声：“妈妈！”
　　但只换来其他人的嘲笑。

　　克罗斯太太抱了个空，不过她一点也不沮丧，反而是挨个敲了敲儿子们的脑袋。
　　她在莉莉身边坐下。
　　克罗斯太太招呼大儿子也给她倒一杯果汁。
　　后者依言照做，莉莉则给她递了手边的蔓越莓果酱，克罗斯太太喜欢把这个抹在面包片上食用。

　　克罗斯太太接过果酱，笑眯眯地说道：
　　“谢谢你，甜心。”
　　菲利克斯见状，在一旁怪叫：“妈妈，你也太偏心了。”
　　但克罗斯太太才不在乎儿子的小小抗议，她一把揽过莉莉，仿佛后者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两颗脑袋贴在一起亲密地蹭了蹭。

　　克罗斯没发表评价。
　　而菲利克斯先前的行为明显是在“活跃气氛”，于是他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一片和谐、幸福的氛围中，克罗斯太太环视了一圈餐桌，然后发问道：
　　“上午去海边玩吗，先生们？毕竟现在人可不算多。”

　　这个提议迅速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首先两个中年男人一门心思想钓鱼，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海边无疑是一个好去处。
　　虽然开一艘快艇去深海区垂钓会方便一点，但无疑也会更麻烦。

　　菲利克斯想打沙滩排球。
　　他叫上了自己的哥哥，但很快他又觉得和一个正儿八经的足球运动员比拼体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他看向莉莉：
　　“嘿，你来吗？”他发出邀请。

　　莉莉有些为难。
　　这种“为难”是很难用语言表述的，因为她才下定决心要一两天之内不和克罗斯说话。
　　她要让对方知道她很生气。
　　但和后者的选择一样，莉莉也不想把矛盾暴露在明面上——
　　因为克罗斯太太看到以后肯定会一脸惊奇地开口询问原因：“蜜糖，你怎么了？和托尼闹矛盾了吗？”

　　莉莉几乎能设想出那样的场景。
　　天呐，她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她顿时觉得前景都灰暗了。

　　菲利克斯还在等待着她的回复。
　　克罗斯默不作声，但他的表情是那种很熟悉的亮晶晶的、纯粹的放松，仿佛对于他而言，度假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莉莉几乎是无法抑制地联想到了他在欧冠决赛后所遭遇的“舆论风暴”，铺天盖地的谩骂、攻击如潮水一般袭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俱乐部高层的隐晦指责。

　　好吧，好吧。
　　莉莉在内心这样想道：谁让她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呢。
　　于是她朝菲利克斯点了点头。

　　（35）
　　由于场地条件简陋，这其实算不上一场正规的沙滩排球比赛。
　　但三名“参赛选手”都不在意这个。
　　菲利克斯想从酒店前台那里借一个排球，他很擅长人际交往，所以三言两语就搞定了这件事。
　　接着他拿着球，回到餐厅这儿，招呼莉莉和克罗斯两个人去海滩。

　　克罗斯先生和德勒克斯勒先生回房间去拿钓鱼竿。
　　克罗斯太太则希望换上一套更适合出现在海边的衣服，例如比基尼和遮阳帽的搭配组合，于是也回了房间。

　　Calo des moro距离酒店的位置很近。
　　得益于如今马略卡的旅游资源还未被政府完全开发，外国游客的数量不算特别多，所以这片海滩被当地人保护得很好——
　　近处，沙砾洁白且细腻，远处的海水则呈现出一种宛如“绿松石”一般的惊心动魄的蓝绿色。

　　天是那样蓝，仿佛是被清水洗涤过一样。
　　偌大的天空看不到一片云絮。
　　阳光照在手臂上，却不会觉得太热，空气湿润，海风很好中和了夏日的炎热与海岸边的凉爽。

　　面对这样的美景，一时之间，连菲利克斯都有些看呆了。
　　莉莉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深深赞叹。

　　三人之中，唯有克罗斯还算平静。
　　不过他一贯都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表情，哪怕是在球场上两球落后（勒沃库森时期），他也能镇定地指挥队友落位防守，然后回追比分。

　　常见的沙滩排球比赛是2v2赛制。
　　但由于他们人数有限，所以菲利克斯理所当然地和莉莉组成了一队。
　　他觉得他们两个普通人理应在和“运动员”（菲利克斯加重了读音）的比赛中得到优待，而面对这番诡辩，克罗斯只是笑了笑，并未做过多回应。
　　他把球扔给弟弟，然后走到场地的另一端，示意对方率先开球。

　　沙滩排球的规则很简单。
　　但由于当下的场地实在是过分简陋了，于是这个简单的不得了的规则又被更加简化了，概括一下就是——
　　单方触球不能超过3次。
　　以及球掉落对方场地得1分，率先得21分者胜利。

　　菲利克斯当然是很想在运动这方面“打败”哥哥托尼·克罗斯的。
　　他的想法很乐观，也并不拘泥于足球（毕竟足球这辈子估计都没什么希望了），对于他来说：无论什么运动，篮球也好、排球也罢，只要能小小地赢那么一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克罗斯本人的胜负欲可能全点在运动上了。
　　总之，他从没有考虑过“谦让”这件事。

　　在和弟弟菲利克斯·克罗斯的多次较量中，克罗斯基本从头赢到尾。
　　运动无非和两件事有关：体能，反应速度。
　　而在这两件事上克罗斯都是满分。
　　于是，从小到大，菲利克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至今还未打败过他的哥哥托尼·克罗斯。

　　回到这次度假本身。
　　虽然场地很简陋，比赛也不正规。
　　但毫无疑问，菲利克斯和莉莉两个人还是有着自己的策略的。
　　他们决定充分利用人数优势，尽可能将短球和长球相结合，让对手疲于应对。

　　莉莉的手腕力量有限，所以在她和菲利克斯搭档的时候，通常她是那个将排球高高颠起的角色，然后交由后者跳起扣杀。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理想总是丰满的。”

　　可能是考虑到每个人的度假心情。
　　在比赛刚开始的二十分钟之内，克罗斯的力道是收着的。
　　他对大部分球的处理态度是“接到球”，而不是扣杀得分，所以他的动作堪称轻柔，也不计较己方的大量跑动。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很快打到了10-10平局。

　　（36）
　　事实证明正常人的体能确实和运动员有壁。
　　打了半个小时，太阳渐渐地升了上来，炽热的太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晃得人头晕眼花。
　　菲利克斯气喘吁吁。
　　莉莉也满头大汗，她蹲在地上、双手撑地，有些狼狈地喘着气。

　　但克罗斯却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只见他一手托着排球，赤脚踩在绵软的沙滩上，站在太阳下，难得笑着看过来——
　　“累了吗？”
　　他并非没有出汗，但整个人的呼吸频率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听上去仍是十分平稳。

　　可恶啊。
　　这就是拜仁的球员吗？
　　菲利克斯和莉莉不约而同地这样想道。
　　但事实上，他们仍是小看了职业足球运动员的体能储备，尤其是像德甲、英超这样的顶级联赛，主力球员们一场至少要踢满九十分钟。

　　不走运的话还得算上加时赛。
　　踢到最后完全是双方意志力的比拼：
　　回追、抢断、直塞传球，每一次跑动都要竭尽全力，每一个动作都不能走样变形。

　　两相对比下，这种玩笑般的沙滩排球比赛在克罗斯看来就跟热身一样。
　　可能球与球之间的天赋是贯通的。
　　总之，他对于排球落点的判断很准确，这和足球当中的“高空球”原理一致，虽然克罗斯不擅长头球，但他抢点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排球在空中的运行速度要慢于足球。
　　这令它的路径预测和半空拦截都变得容易许多，克罗斯甚至能够做到用身体的任意部位停球，无论是肩膀、胸膛还是大腿。

　　当然，在短暂的思考之下，他还是会避免直接用手触球。
　　这是铭刻在所有足球运动员DNA当中的禁令，要知道，手球可是会被裁判判罚任意球和点球的。

　　“再来！”
　　菲利克斯和莉莉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于是他们很快重振旗鼓。

　　这一次克罗斯不再留手。
　　充沛的体能、对排球落点的准确判断，以及在沙地上也没有被减慢太多的移动速度，一系列的优点让他在比赛中越发游刃有余。
　　克罗斯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并一口气连下五球。

　　场上比分来到10-15。
　　在哥哥托尼·克罗斯的风暴攻势之下，菲利克斯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由得大声嚷嚷道：“喂！跟弟弟妹妹玩游戏也这么认真的吗！托尼·克罗斯你今年真的有二十二岁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在说对方幼稚。
　　菲利克斯看上去就差揪着哥哥的领子使劲摇晃，然后一边晃一边质问道：让让我怎么了！让让我怎么了！
　　但很可惜，克罗斯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看上去完全没有放水的打算，反而随着克罗斯先生、克罗斯太太等人的到来打得越发好了。

　　“哦，漂亮的发球！”
　　德雷克斯勒先生拎着钓鱼竿路过，趁机给邻居家的大儿子鼓了鼓掌。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女儿在偷偷揉自己的手腕，于是将莉莉叫到一旁叮嘱道：
　　“累了就下场休息吧，没必要硬撑，把场地留给他们克罗斯兄弟两个。”

　　莉莉听后摇了摇头，她跟父亲说她还想玩。
　　于是德雷克斯勒先生也就不再强求，他一手握住鱼竿，另一手拎着桶，乐呵呵地跟同为“钓鱼发烧友”的克罗斯先生在海滩的另一边会和了。

　　时间又过去五、六分钟。
　　场上比分来到11-17。
　　毫无疑问，前者是菲利克斯和莉莉两个人加起来的分数，而后者是克罗斯的得分，他还差最后三分就赢了。

　　在连番扑救之下，菲利克斯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莉莉的小辫子也湿透了。
　　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金色的发丝凝结成一缕一缕的形状贴在额头上，她的肤色也在高强度的运动下呈现出一种蒸腾的粉色。

　　“我觉得你得去喝点水。”
　　菲利克斯看了她一眼，这样说道。
　　莉莉却摇了摇头。

　　炎热与疲惫几乎榨干了她思考的力气，她现在只能凭借本能作出反应——
　　一些不想输的本能。
　　虽然看上去她和菲利克斯即将输掉这场沙滩排球比赛。
　　但即便如此，她也想留到最后。

　　莉莉示意菲利克斯往后站站。
　　他的个子比较高，适合拦截长球。
　　此刻，排球在对面克罗斯的手上，现在是他的发球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迟迟没有发球。

　　“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天气太热了。”
　　莉莉看着他走到网前，这样问道。
　　虽然没指明说话对象，但他的目光明显看向她。
　　但莉莉今天是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和托尼·克罗斯说话了，于是她转过头，故作淡定地看起了远处的海景。

　　“这可是你说的！”
　　后排的菲利克斯听后原地蹦了一下，然后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精力一般，整个人就地倒下，呈“大”字形瘫在沙滩上。
　　“真累啊。”
　　他仰天长叹。
　　克罗斯走过来踢了弟弟一脚。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