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黎焱

13、第 13 章

　　江流宛的脑中已经把这些情节碎片拼凑成了一个故事。深夜，她悄悄摸出房间，确认妈妈睡熟，轻手轻脚的出了家门。
　　闷热的空气伴随着江流宛急促地喘息灌入肺部，弄得她很想咳嗽。
　　前方嘈杂声渐增，江流宛压低帽子，裹紧外套，加快脚步钻进巷子，一路摸索着从小门进入澜沧酒吧。
　　包臀裙大波浪的丰腴女人拦住江流宛的去路，吐出一口烟，笑容妩媚，语气轻佻：“哟！妹妹你找谁呀？”
　　江流宛扯出一个笑容：“我找媚姐有点事。”
　　丰腴女人上下打量着江流宛，仍旧是轻佻的语气：“你是媚姐什么人啊？找她什么事？”
　　江流宛拿出一个小巧的翡翠吊坠放到女人手里：“姐姐，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媚姐，说我是江流宛，有重要的事请她帮忙。”
　　女人眯起眼睛看了眼吊坠，眼神变了变，掐灭手中的香烟，向江流宛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昏暗的走廊时不时照进几束氛围彩灯的光亮，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透过墙体传入酒吧的各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味、烟味和一些无法辨别的味道。
　　“咣当”一声，前方的包厢门被撞开，伴随着爆笑声，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被扔了出来。
　　丰腴女人目不斜视，抬腿径直从男人身上迈了过去。江流宛被男人身上的酒臭味熏得眉头紧皱，加快脚步跟紧女人的步伐。
　　女人进房间去通报江流宛被留在了走廊上。
　　两年前，江流宛在餐馆兼职，去后门倒垃圾的时候碰见澜沧酒吧的老板欧阳媚被几个男人围着打得满脸是血。
　　听着欧阳媚微弱的求救声，江流宛壮着胆子抄起菜刀冲了过去，高喊着自己已经报警了。几个男人根本没被唬住，口中不断蹦出污言秽语，慢慢逼近她，幸好有巡警发现情况把那群人赶跑了。
　　获救后江流宛在巡警的帮助下把欧阳媚送到了医院。临别前，欧阳媚把贴身的吊坠送给了江流宛，让她以后要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就去澜沧酒吧找自己。
　　大门敞开，欧阳媚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给了江流宛一个大大的拥抱：“宛宛，想死我了。”
　　江流宛有些拘谨，僵硬着回抱住她：“媚媚姐好，我这来得突然，没打扰你吧？”
　　“咱俩之间说打扰可就见外了啊!”欧阳媚熟稔的拉着江流宛往房间里走，还不忘回头对带她来的女人道，“萃萃，下去让厨房给我妹妹切点果盘送上来。”
　　欧阳媚一关上门就把脚上的高跟鞋甩在一边，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腿交叠翘在办公桌上：“宛宛，别拘束啊，到姐这就跟自己家一样啊，随便坐。”
　　江流宛应声坐下，抿了抿唇：“媚姐，我这次来是想请帮我做个DNA鉴定，你也知道，我还是未成年，还有那些材料就能把我卡死，我这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请你帮帮忙。“
　　欧阳媚一挥手：“这都小事，姐有门路，这事包我身上了。”
　　江流宛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透明袋子包装好的头发放到欧阳媚的大办公桌上，同时还放下一个红包：“姐，袋子上有两个人的名字。这一千块钱是做鉴定的费用，就拜托你了。”
　　欧阳媚秀眉微蹙，“啧”了一声：“事我应下了，但你要是还叫我一声姐，就把钱拿回去，你姐我的命还是值一千块的。”
　　江流宛知道欧阳媚是真生气了，连忙拿回了红包：“姐，你这是哪儿的话。”
　　欧阳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
　　敲门声响起，萃萃捧着果盘走了进来。
　　江流宛站起身来道：“媚姐，事情就拜托你了，我明天还得上学，就不多呆了。”
　　欧阳媚打了个响指：“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萃萃，你开我车，把宛宛送回家去。”
　　“好的媚姐。”萃萃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轻佻，向江流宛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流宛惴惴不安的等了三天，直到她在江霏的西餐厅看见了欧阳媚。
　　欧阳媚一身白色修身西装，头发束在脑后，点了份蓝山咖啡，坐在窗前，夕阳透过玻璃映照在脸上，整个人都好像裹上了一层光晕。
　　“宛宛，快来！”欧阳媚直接站起来拔高声音向江流宛招手呼唤。
　　“媚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江流宛笑着迎上前去。
　　“打听打听你在哪儿对你媚姐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嘛。”欧阳媚带着点儿得意的喝了口咖啡，皱了皱眉头，“这咖啡真难喝，下次让师傅去我那学学。”声音不小，成功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
　　“嘘！”江流宛吓得心惊肉跳，要是影响姑姑的生意就不好了，“媚姐，下次我请你喝，地方你挑，咱小点声成吗？”
　　欧阳媚向后一倚，斜靠在椅背上：“算了，按姐的消费水平，你这半年的工资就没了。说说正事吧，你要的东西。”欧阳媚伸手从手提包里拿出文件袋递给江流宛。
　　江流宛呼吸一滞，强行稳住爆表的心跳，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结果。纵使早有猜测，真正看到结果的这一刻，江流宛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
　　“我说啊，这俩小男孩是你什么人啊，查这玩意干啥？”欧阳媚摆弄着美甲，看其中一个钻不顺眼，直接给扣了下来。
　　江流宛知道这是欧阳媚的职业病犯了，也没隐瞒，压低声音道：“这两个人都是海鹰建设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海鹰建设的陆庭宇不就一个……”欧阳媚突然反应过来，嘴角扬起了然的笑容。干她这行的，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秘辛丑闻都听过不少，倒也是见惯不怪了。
　　“媚姐，你自便，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先去忙了。”江流宛把鉴定报告放进书包就要起身离开。
　　欧阳媚挥了挥手：“我也要走了，媚姐我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呢。”
　　送走欧阳媚，江流宛躲进咖啡间给陆璃的号码发去短信，让他今晚九点在滨海大桥和株洲路交界处等自己。这招虽险，可只要成功，就能一箭双雕。
　　陆璃自从上次被江流宛设计遇见钱柏皓，直接借口生病请假躲在了家里，他派去调查当年那件事的人只零零碎碎传回些没用的消息，气的他都想拿刀宰了他们。
　　手机界面亮起，一条短信弹了出来：今晚九点，滨海大桥和株洲路交界处，你一个人来，否则你和钱柏皓的事明天就会满城皆知。
　　“混蛋！我去你大爷的！”陆璃愤怒的嘶吼着，抬脚踹翻了小茶几和椅子，柜子上的摆件也被他一扫而空。
　　对面的人是谁？他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他想要什么？
　　陆璃躲进厕所，点燃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颤抖的手才有些好转。
　　八点半，江流宛交接好手头的工作，骑着小电驴直奔滨海大桥。
　　陆璃将司机打发到附近吃宵夜，独自在车里等候，不多时，车窗被人敲响。
　　陆璃降下车窗，看清来人相貌的那一刻眼中难掩震惊：“是你！”
　　江流宛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抬手扔给陆璃一个文件袋：“看看吧，陆少爷。”
　　陆璃深呼吸一口气，从文件袋里抽出那几张纸仔细看起来。半晌，他冷哼一声：“这能说明什么。”
　　江流宛不屑地笑了：“据我所知，真正的陆璃腿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你敢不敢把裤腿挽起来让我看看。”
　　“我凭什么随便让你看。”陆璃咬着牙强装镇定。
　　“别装了陆少爷，你根本不是陆璃，你说要是陆董事长知道自己最爱的儿子被人调了包，他会怎么处置你这个罪魁祸首呢？”
　　陆璃眼神里闪过杀意：“你一个人来，就不怕我弄死你，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你大可以试试看，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这份报告就会出现在陆董事长的办公桌上。”
　　陆璃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想要什么？”
　　江流宛从后视镜瞥了眼面色惨白的陆璃：“两个条件，第一，恢复我母亲的工作，让荣峰酒店的涉事人当面给她赔礼道歉。第二，远离周星辰，说服你父亲停止和周傲飞的合作。”
　　陆璃忽然诡异的笑了：“第一条我可以理解，但是第二条，你真的这么喜欢周星辰，为了她甘愿冒着可能丢掉性命的风险来跟我谈判？”
　　“少拿你那跟大肠装反了的脑子揣测我，”江流宛给了他一记白眼，“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可以，”陆璃整个人靠在座位上，“你也得拿出你的诚意。”
　　“后天上午九点半，我在学校人工湖等你，所有纸质资料全部奉上。”
　　以陆璃的能力，想要确保江流宛永远也见不到陆庭宇并不是难事，但防不胜防，现在达成协定，就算多一重保障。
　　“成交。”
　　回家的路上，江流宛数次仰起脸阻挡即将决堤的眼泪，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爸爸你看到了吗？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当晚，江流宛在日记里写道：
　　陆璃的出现是变数，也是加速器，有他的帮忙，周傲飞垮台指日可待。
　　可为什么现在我每想起利用了周星辰就会感到心痛呢？按理来说，让周傲飞的亲生女儿递刀杀死自己的父亲，我应该满心快意才对，但为什么，每当我见到她，每当那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映出我的模样，我都会感觉自己无比的丑恶呢？

　　次日，江流宛一起床就听见汪韵难掩激动的说话声，走出门去就瞧见汪韵满脸喜色，难掩激动的走来走去。
　　等汪韵放下电话，江流宛倚在门框上明知故问道：“妈，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汪韵平复了一下心情，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出话来：“工作上的事，你先去上学。今晚跟你姑姑请假，妈妈给你做大餐。”
　　“好，我可有口福了。”江流宛嬉笑着进卫生间洗漱。
　　还没等到学校，周星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女孩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宛宛，天大的好消息，陆璃今早和王老师说不去安徽了，我就和王老师推荐了你，现在是咱们两个一起去收集数据了。”
　　“真的吗？”江流宛特意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惊喜。
　　“当然了，你快来学校，我带你去填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