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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玉碎芯灭·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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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予禾拽起花鸢棋的一只手臂,把人拖到床榻上去。解决完后,他拍拍手,对景霖道:“义兄,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否适合成为下一个被端上高位的人?
“他当不了。”景霖洗了把手,兴致阑珊道,“没野心,偏安一隅。”他顿了下,疑道:“没和朝堂里的人接触过,心思都不一样。花鸢棋自始至终都在想着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何曾站在宫中的角度弥望众生?”
要真在乎朝堂,花鸢棋有那能力不去想着如何扶持官员,竟想学那太常寺找什么长生不老药。
景霖拟造出这么个宝物来,就是想看看每个人心中的欲望。
传闻这宝物无所不能无所不及,无论它是真是假,只要是心有欲望之人,必然会好奇。花鸢棋知道这东西是个假的,为何还要派人四处搜集,还编得真假难辨?
让众人相信这东西是个真的的确用处非凡,只要人心有所想,必然会向得宝之人做出动作,或是交易,或是抢夺。也就是在此刻,假的才能成为真的。换种话语来讲,这宝物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宝物”无疑。
花鸢棋想要得到这东西,竟只是拿去安慰那个狗皇帝。
只能说,这是荒谬至极。
要是把这件事放在百官群宴中谈论,必定是要贻笑大方的。
因为东西本来就是假的,要真是有所谓长生不老的效用,皇上用了结果没用。那时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龙颜大怒判个死罪那是一句话的事。罪名“名垂青史”,往后子孙都没脸露面,生意也做不成。
要给皇上的东西又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给其他人用的。也许这类谎话骗骗其他江湖侠客还有点效用,就算被揭穿也还不至于落到脑袋落地的地步。
究其心理,花鸢棋还真是把朝堂当江湖一般好糊弄。
对比下来,古家和容家就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多年下来,即便未在江湖中大胆抛头露面,名声却一直打在那。不似在这暗中计较的花游两家。
景霖戴上了面罩,从袖中掏出针包,他信步走到床榻边,弯下腰来,细细看着花鸢棋的穴位。
紧接着,他扎下几个穴位,花鸢棋身子动了动,鲜血子鼻内流出。
景霖拿了个东西接住血,拔针止血。他蹲下身,拿着那杯血在花鸢棋浑身上下游荡一番。
几只蛊虫从衣服和花鸢棋的耳朵里钻了出来,贴着血味蠕动过来。
景霖把杯子放在边上,任由蛊虫泡在血里。他又去洗了手,收了针包。
“那义兄还和他讲这么多?”楚予禾问道,“那不是自漏把柄么。”
景霖瞥了他一眼。转身把面罩摘下。
尽管这天还是亮堂得很,但他们毕竟还是中原来的,时差适应上还是不习惯。这回将近饭点,店小二就麻溜地将菜端上来了。
楚予禾心虚地搓手,自己绞尽脑汁想着原因。
景霖道:“吃你的饭,好好想想。”
楚予禾这脑子是愈来愈不顶用了,这得是过了多少年安逸日子。
日后要再有什么事,还是不要给人兜着了,不历练历练脑子都退化了是吧。
“哦。”楚予禾蹙着眉叼着筷子,吃了几口,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向景霖求证。
“义兄,你还是想要收他的是吧。”
景霖终于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得到义兄的肯定,楚予禾更加激动了:“我就说义兄你要探他什么呢,义兄是这样打算的,若是这花大人达到了义兄的标准,那便是义兄培养的下一条‘鲤鱼’;反之,若这花鸢棋没达到义兄的预期,那么……”
景霖夹了片青菜叶子,在楚予禾最后一句话说出时,恰好脱了手,掉在桌子上。
随后是楚予禾肯定般的试探。
“就由义兄来做这一条‘鲤鱼’。”
景霖把那片青菜叶子扫开,筷尖插进米饭中。
“理解了?”
楚予禾得意地笑了笑,津津有味地吃起饭。
景霖看着桌面色泽鲜艳的菜,不由出了会神。
实际上,如今这个局面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丞相”这个职位当久了,比起皇帝协调朝廷,他更加适合在边上进行辅佐。皇帝这个位子局限性太强,坐在这个位子上,所有消息来源都无从辨其真假。就好比江南商贾一事,他能够隐藏身份行动自如,但坐在皇上这个位子就难说了。
景霖对自己还是了解的,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协调周边的各色人物,将其相互牵扯。而不是将所有事安排给手下的人,自己坐享其成。
皇上所要做的事务主要是分派任务,将官员呈报上来的消息汇总,再提出试行方案,交给官员实行。同时和周边邻国友好交流,维持各国安定。当好百姓心中的顶梁柱。
景霖没有那么好的命令能力,他喜欢把所有事物掌控在自己手中,他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尽量亲力亲为。
所以那个位子,其实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放眼大淮,有谁比他更合适呢?
景霖内心盘算。
朝中官员,首先排除韩与。这个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让他当皇帝恐怕是要了他的命;其次得排除楚嘉禾。楚嘉禾有家族牵扯,忠君忠了几代了,骤然自己成为了“君”,效果铁定不如现在。
武樊就更不需要说了,这人的脑子比楚嘉禾还傻缺,还是更适合待在战场上保家卫国。
至于其他,老官员是一群怯弱的,新官员资历又不够。没必要考虑了。
所以景霖不得已将视线着眼于江湖。
也不需要心眼子太强的,这些他可以操持,只需对朝廷之事有些适合的觉悟思想就行了。
他还只是探了花家。
仅仅是花家,就如此差劲了。
古家容家则已和央国牵扯上关系,不宜托付。
兜兜转转,还不如自己去坐那个位子。
“花鸢棋觉悟不行,但本事还是有的。”景霖道,“我手下的人很少,大多不在西北。他自投罗网,那便给他这个网。”
景霖要打明账,肯定需要自己的精锐部队。然而他的大部分暗卫早在丽豇时被击杀,如今身边也就只剩个成应和各地暗桩。
暗桩的主要职能是收集线报,打打杀杀一类的事不是强项。
皇上身边的亲卫只多不少,如若他不提前准备,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所以他才要成应去和武樊暗中调来的士兵会和。一来试探武樊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回心转意”,决心和他站在一块。二来则是准备在央国养精蓄锐。
他终还是要去央国的。
努利斯此行露面忧大于喜,他得把人赶回央国去。
百里祈羲欣赏他,他便要利用这关系在央国站住脚跟。
花鸢棋在这里混得熟,又身处江湖,在百姓口中打探消息是非常方便的。若将此人招揽,必定有助于他心中计划。
他在花鸢棋面前展露了这么多,还吐露出狼子野心。这是在向花鸢棋表露他的诚意,同时也袒露自己的实力。
就是对于花鸢棋这种人来说,这可能更偏向于威胁罢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义兄方才放血,是要破了花鸢棋的蛊?”楚予禾问道。
“嗯。”景霖回道,“总得给他提醒一下他如今的状况。”
总要让花鸢棋知道,他绝不会是任由花鸢棋可拿捏的人。
另一层面,要是花鸢棋不想听他的话,他也不会放过花鸢棋。
赤裸裸的威胁。
至少是短期的威胁,景霖即将启程央国,要是放任这个后患背后搞鬼,他想防都来不及。
不过,要是能够把人招揽进来,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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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已过。
花鸢棋刚睁眼,偏过头,就看见景霖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喝水。
花鸢棋:……
他迅速地闭上了眼。
先装死吧。
胡风袭来,景霖将杯盏搁在桌子上,支起二郎腿来,好整似暇地看着花鸢棋。
“醒了?”
花鸢棋瞒不住,只好艰难地睁开眼,道:“水……水……”
“一个时辰前已经给你喂过了。还不至于让你渴死。”
花鸢棋:……
花鸢棋直起身,靠在床沿,抚摸着自己衣袖中的小蛊虫,眯眯眼笑着:“宋公子人真好。”
景霖手指在桌上轻轻点,道:“三日前我问花大人的话,大人可有想清楚?”
花鸢棋又是沉默。
他这三日可都晕着呢,想什么想清楚,不清楚。
“三日前?”花鸢棋道,“我只记得我被毒倒在地上了,宋公子还说了什么话?”
景霖挑了下眉,也就干脆揭过了这个问题:“陪在下去趟央国吧。”
“为何?”花鸢棋脱口而出,“宋公子,在下只想找到自己的宝物,并非想插手于公子的事情。”
“你认识当日那个不允许我进场的央国人吗?”景霖不急不缓地解释,“我认识他,他是当今央国国君附属,昔日央国来我大淮谈判,国君身旁的使者就是他。你可知他来商路的目的?”
花鸢棋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宋平安怎么连这都知晓,明明楚燕君不掺和皇宫之事的;还是因为那个央国人。
外国侵犯,是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聪明如花大人,知道自家生意是基于国之稳定。”景霖道,“若是央国进犯,该当如何?说句实话,花大人与在下寻宝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因为在下也是为了‘皇上’。”
花鸢棋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性质可不一样,宋公子。我是想送给皇上,你是想换了皇上。”
“最终不还是希望我大淮昌盛么?”景霖反问道。
花鸢棋不回话了。
是这样的。
大淮昌盛,他在江湖的地位也能更稳些。毕竟近来几年,他们花家着眼于商业,功夫上则不显精进了。
花鸢棋喉间吞咽一番。心道:可是要和面前这位来路不明的宋公子一路,自己怕是小命不保。
“楚燕君……你不是很想和他一队的么?”景霖的话如同什么炼狱之火,直把人那一层虚伪的皮囊烧的精光,准确无误地说出旁人心思。他接着说道,“他和我,是亲戚。”
亲戚?!
花鸢棋恍然大悟。难怪楚燕君一直以来都听从面前这位宋公子的话,难怪寻宝之宴他调查不到宋平安的来历。
楚燕君这人都是来路不明的,那么他的亲戚自然也是如此。
花鸢棋内心敲定着小算盘。
在江湖之中,千机阁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若是这回帮助了宋平安,那不就是宋平安欠他人情?换言之,以后他若是想获取什么一手消息,直接搬出这个人情就好了呀。
这可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就,就算是这样。”花鸢棋为难道,“宋公子是个有秘密的人,请恕在下不能够和不信任的人合作。”
景霖听罢,唇角没什么表情地勾了一下。
想要的还挺多。
拿捏花鸢棋的方法也不算很难。花鸢棋这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只要给足了核心利益,面上什么功夫都能做出来。
景霖想要花鸢棋为自己卖命,就得给足相应的报酬。
“我么?姓宋名平安,还需要说的更明白些吗?”景霖道。
“这绝对是假名。”花鸢棋一语道破,不假思索道,“我想知道的是宋公子的真实身份。”
景霖眼神黯了一下,下一刻又跟没事人一样。
“江南草民,吴小六。”
“——年后给宫中揭发江南商贾案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