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不买醉》笑嘻溪

20、瞒不住咯

　　汤思走在落满银杏叶子的大路上，地面有些小碎砂石，心脏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着。

　　上考场前，会有一段最焦虑的时候，总担心自己还有什么没复习到，但无论是什么考试，又都是永远复习不完的，像是仓促的人生，总是被推着上场。

　　摆渡人的故事他高中的时候在图书馆借阅过，熄了灯打小手电看，那会儿因为找不到第二部看还想了很多办法。

　　像是突然窥见了不同的视角，也像是惊觉生命的奥秘，这种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感觉让汤思血脉喷张，也被赋予了某种神圣使命似的。

　　或许人活在世上，就是需要使命感的。思考人生的意义这种事情偶尔会出现在汤思慌乱的少年期，更像是活着的理由，很长时间他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突然一下有个神秘组织告诉他你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干嘛要干嘛，立即执行。他还不太习惯了，这何不失为一种莫大的信任。

　　可，酒吧老板是怎么做到能和猫对话的，并且主管那么多事情？他是人吗？还有，既然他变成猫是为了当次抛的引渡者，那结束之后，他是不是能变回去了？有没有什么能自由切换猫型和人型的渠道，如果有的话，那汤思会在早上变成猫出门遛弯儿，交一堆朋友，把猫粮带出去乱撒，有粮能使鬼推磨，最好再体验一下当老大的感觉，晚上再变回人，煮宵夜等某人下班。

　　七七八八的想法又占据了脑袋，汤思晃了晃头，心想当务之急是完成好引渡任务不要出错。作为一只猫的使命啊。

　　听起来是很容易完成的事情，步骤也不多，只是需要把灵魂从医院里带出来，然后到门口第二棵银杏树下停住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自有上帝指引。汤思又觉得他的角色可有可无了，npc一个，一点都不像名著里面那样刺激具备重要性。

　　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汤思在走回去的路上，就已经被路人拦了几次，除了摸，还强行把他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撒手，其中有一位扬言要把他带回家。

　　吓得汤思差点开咬了。我不是流浪猫，我有家啊！

　　一路忍着冒昧的陌生人都肢体接触，好不容易到门口，就看到李迈那个师弟，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有点膈应。

　　汤思看见林泽楠在门口靠着墙壁，嘴巴一张一合的，灯光很暗，他好像在说什么话，嘀嘀咕咕，声音很小，但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本来以为是看走眼，凑近点才知道是真的在自言自语。

　　汤思愣了一下，想到李迈之前跟他说的，师弟吃药有一段时间了。

　　唉，确实，汤思一直觉得李迈很适合医生这个职业，因为李迈做人做事看得都比较淡一点，而且特别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错，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内耗的时候，至少汤思没看出来。

　　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没发现，后来知道李迈连他爸妈都能直接怼，一身反骨，有一段时间汤思还说他，没人情味太冷漠什么的，想了一下又觉得他当医生的，共情能力还是不要太强好点。

　　师弟要是有他一半的攻击力也不至于对自己热爱的事业，现在干得也不知道该说开心还是不开心。

　　现在灰灰的情况应该不太乐观了，汤思躲过奶牛大哥他们溜上二楼。因为怕他们八卦耽搁时间。

　　刚到病房门口就吓了一跳。

　　一个半透明的猫影子站立着，像是等候了许久。这是已经直接进入灵魂出窍的环节了？

　　我天，虽然有所准备，但这毕竟是汤思第一回看见除了自己以外的超自然现象。

　　“就是你啊，可怜鬼。”

　　汤思不明所以。不是？怎么都叫他可怜鬼啊！真的要生气了，虽然他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前半生有点惨惨，但别人说出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我都没哭诉什么，凭什么否定我的人生。

　　汤猫敢怒不敢言，毕竟，他能打得过谁呢？

　　“你已经知道了吗？”汤思问。

　　灰灰眨了眨眼，“知道我今天死吗，我一星期前就接到通知了，打了好几天预防针，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它说完又叹了口气看了里面哭得不成样子的女生。

　　“你们人类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依赖别人呢？”灰灰对汤思说。

　　……哎呀、原来内行一看就知道他是只假猫。

　　汤思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办法反驳，确实如此。

　　但，依赖是依附于爱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有人可以依赖或者被谁依赖都是幸福的事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汤思又往里看了一眼，感叹李迈真不会做人，也不给人家递张纸巾，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大木头柱子。

　　“那，走吗？”汤思问。本体跟灵魂不能分开太久，让他来也就是为了避免有什么变故出现。

　　“很急吗，我想等她哭完再走，放心，我这第九次了，路比你熟多了，不会迟的。”

　　汤思看着灰灰半透明的影子又走进去，在那个女生旁边晃悠来晃悠去，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还伸出爪子拍拍她的背。

　　明明自己也舍不得走，还要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你们猫也喜欢口是心非啊。

　　汤思看得心里泛酸，他虽然没有真正养过宠物，但也有对生离死别天然的抗拒。

　　他悄悄走进去，然后在李迈脚边停下，这间病房的灯光是冷白的，有点刺眼，汤思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光一直晃来晃去，弄得眼睛快花了。

　　他抬头往上一看，这个视角，看到的是李迈的手。

　　他的手，怎么在抖啊。刺眼的灯光从他指缝间溜出来，没有频率地抖动。

　　汤思心尖一颤，站起来，以两脚站立的姿态，抬手往上努力够了够，爪子挠了挠李迈的手心。

　　一下没反应，汤思又挠了一下，没坚持多久，两只前脚又落下地。

　　因为重心不稳，呜咽了一声。

　　李迈终于看到汤思了，低头俯视他。

　　李迈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有点乱，显得很疲惫，汤思看见他的眼神很空，只有呆滞，长久的呆滞。可眼尾却很红，瞳孔像覆上一层透亮的水玻璃，湿润的。

　　然后，李迈蜷了蜷手指，又盯了盯地板，走出了病房。

　　汤思听见他跟外面的同事小声交代了一下就下了二楼。

　　心里像是被揪住了一角，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那一块地方。

　　印象里，李迈没在他面前哭过，这么几年下来也不是没发生什么难过伤心的事，但一般都是他偶尔掉一掉眼泪，我们李医生不一样，是个强心脏，是真男人，汤思一直盼着哪天他在自己面前哭一哭，最好哭得狠了，不是说眼泪是最好的催情剂？小狸花跟他说过，这段时间，医院里走了好几个朋友，有一只还是做完手术结果麻醉过敏走的，所以今天这种情况也不是最近的第一次了。

　　汤思真的一直以为，李迈他没事的。

　　汤思想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看来那个傻子真的什么都不跟他说，一直在他面前装，强颜欢笑。

　　外面进来一个女医生安慰了一下在哭的人，然后把灰灰的本体用垫子包好。

　　李迈他们医院会提供后续的处理，他有一个朋友毕业后做的是宠物殡葬行业，跟他合作了几年了，汤思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挺惊讶。

　　汤思没忘记正事，赶在半小时内把灵魂引到了地方，他留着一根神经在注意李迈在哪，一楼，门口都没有，车停在路旁，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汤思回来的时候，绕着车走了几圈，凭嗅觉判断出他在车上。而且，地上有两三个烟头。

　　汤思走到车头，两只脚用力一蹬，跳上车前盖，动静不小，透过前玻璃看见李迈了，他正拿着手机，有点光照在他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迈被一声闷响惊了一下，然后下车把汤猫抱上了车。

　　车里是熟悉的大吉岭茶香，忙活了整天的汤思突然有点发困了，看李迈好像还没有要走，应该是只是在车里休息一下，汤思从副驾驶的座椅上爬几步，坐到李迈大腿上，试图吸引注意力。

　　外面的夜风挺舒服的，李迈却没开窗，非要在车里开空调，然后一个人在车上待。

　　李迈还在看手机打字，没怎么理他，只是用手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

　　行吧，汤思现在已经麻了，爱怎么对我怎么对我吧、

　　还不是看在你刚刚那副样子的份上……不然才懒得找你！

　　他睡眠挺差的，不过在李迈身边就特容易犯困，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倏忽，李迈的手机铃声破碎了汤思正在构建的梦境，他猛得睁开眼。

　　李迈的车子连了手机蓝牙，汤思扭头看了一眼，电话没有备注，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汤思瞥扫过去又准备闭上眼睛，那串数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正准备溜出去的时候被汤思强行留下了。

　　！！这个尾号，怎么有点熟悉？！！

　　5626、、

　　是他认识的人。

　　——完了、完了、是汤思的编辑。之前有段时间，汤思的合同里有些条款要改来改去的，跟编辑联系比较频繁，偶尔会直接电话沟通，所以汤思记得这个尾号。

　　至于为什么编辑联系不上他要打李迈的电话，因为天杀的，他填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就是李迈的……

　　死了，这回肯定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