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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闭门思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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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竹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后,儒生自此再也不提用宗室或朝臣家中女子假借公主之名和亲——任谁活到这岁数,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骂“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怕都是会心生怯惧...
是夜,万籁俱寂。
秦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复回想今早在朝堂上的发挥,不时会心一笑。
心情好,胃口也好。
思及总归明日不用早起,秦竹披了件绣着金纹的外衫悄声走出屋子,想着去灶台那边看看有什么干果之类的垫肚子。
掠过堂屋,行至院子井边,忽地听到吱吱哇哇的声音。
细听,似乎是小五梦魇说的梦话。
她刻意没去看敞开的门窗,等听到子桑二拍哄声响起,才提步走开。
翌日。
子桑五神情恹恹,吃过朝食就背起快要与他一般大的书笈脚步沉重地出门。
溪冬还关心道:“小五这是怎么了?”
不等子桑二回答,秦竹也跟了句:“昨夜可是梦魇了?”
子桑二跟着秦竹放假,一早起来又是扫地,又是喂池子里的胖鱼,就连墙角的野花都一株株浇过水,此时捧着比其他三人大了不止一倍的海碗大口喝米汤,闻言抹了把嘴角,无奈道:“这小子记挂同窗,说是昨夜梦到那孩子在流放路上被熊瞎子叼走了,哭了半宿...”
这孩子,跟着秦幕僚去街上市集听了两次说书,每每说正事都有点夸大其词的调调,像是黑熊叼人...不就是上月底刚听的吗?
【这么重感情的吗?】
秦竹有点难以理解,但支持并且决定保护这久未见的赤子之心。
不用上朝心情好,她小臂一挥,大气地冲溪冬道:“你俩今日一道去趟城中车马所,问问看有没有牛卖,有的话就买一头,不用带回来,直接去学堂找小五,就说阿姊我送他的今年的生辰礼,牛随他处置。”
子桑二立马想要出声婉拒。
秦竹冲他左右晃动食指:“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的话,那问清楚一头耕牛价值几何,你仨今日一道去小狗?小五那个同窗家中,把钱交由他的爹娘。”
【就这点事儿,都是小事儿】
秦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根没打算管的,但谁让她今日心情极好,就想着做件小事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暂不说闷闷不乐一整天的小五在下学后看到牛是如何尖叫蹦跳,充作官舍、在后世算是二环路上的里巷来了两个贵客。
过午,秦竹独自一人在院中拿着竹简琢磨。
【这玩意儿他们看得懂不?】
翻来覆去打量自己废了十数卷竹简才抄好的灌溉系统图解,秦竹盘算着要不要晚些时候让子桑二弄头小猪仔回来。
民以食为天,学以致用从阉猪开始。
“咕噜咕噜——”
不知从哪来的车轱辘声似乎停在院外,秦竹纳闷,随手放下竹简。
二什的队伍,仆从高举旄旗,马车幡旗飘扬。
公子高身着黑色袍服,从冠帽到腰带玉佩,无一不显矜贵;
长公主华阳则是同色深衣襦裙,曲裾绕膝,衣裳上除了精美的刺绣和繁复图案,配饰上多了诸如珠翠、金钗等。
“阿姊,来。”公子高先行下了马车,很快来到长公主的座驾旁伸出手,想要搀扶她下车。
不同于阴嫚、诗曼、嫶曼、季曼这些妹妹,公子高与华阳是一母同胞的姊弟,关系自然更为亲密。
长公主华阳,名嬴元曼,始皇陛下的长女,一众公子公主无人敢不敬她。
听到有陌生的男声叫门,秦竹犹豫一瞬,还是起身去开了院门。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其间的长公主华阳与公子高跟单独开了滤镜一般。
“长公主?公子高?”秦竹微微偏头,不明白这俩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此时的华阳也有点诧异,记得以前小时候见到秦家这个小孩还认生得很,动不动就躲在秦军师身后捂着脸藏着,哪会像现在这般直愣愣看人。
“久不见,甚是想念。可否进去一聚?”
女声清越,柔婉甜润。
公主都这么说了,秦竹当然赶紧侧身将人迎进来,不大不小的院子瞬间挤满了宫中吏妾及侍从。
又是一番夸赞院中桌椅奇思妙想,三人相顾无言。
公子高摇着羽扇,打量许久椅凳,又赞了句:“甚好!”
秦竹虽然不确定公子高的意思,但想了想还是为稳妥开口笑道:“公子高若喜爱,臣令城中工匠再打几套送去?”
公子高本欲推辞,想了想,又颔首笑道:“善!”
长公主华阳坐姿端整,闻言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刀子。
“这是?”公子高留意到桌上的竹简,条条框框的,他看不分明。
“方便田地间汲水浇灌的小玩意儿,还没成型,只是随手画画。”
秦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年头,田里有点动静都会被上报,她要是真搞出什么工具助力农耕,肯定要推广的。
见秦竹神色自若,公子高这才伸手拿起秦竹面前的竹简,好奇翻看。
秦竹略带期待地看向公子高。
【还行吧?还行吧?我画的还可以吧~】
公子高向来喜欢新奇玩意儿,但这种圆不似圆,方不似方的,他看不天也没找出原理,干脆放回原位,随口道:“这画工还得练练。”
秦竹:......
“对了,阿姊,你要送给小竹的东西呢?”
幼时公子高其实也不与秦竹这样的小孩打交道,但架不住同辈当中,王蒙俩家的都格外偏爱看重这小丫头,因此公子高与秦竹其实也见过几面,也是随了蒙恬蒙毅王离的叫法,一直喊秦竹“小竹”。
华阳没多说话,只是手指微抬,身后几名吏妾很快出门将马车上的五个大箱子搬进院中。
秦竹:?
秦竹是真整不明白了,无功不受禄,好端端的怎么又给她送礼?
转念又想到巴清之前给的两箱翡翠,忽地好奇起那精雕细琢的木箱内会不会放比鸵鸟蛋还大的夜明珠...
“都是小玩意儿,你收着用吧。”
对着公主,秦竹控制不住坐直身体,试探性地询问:“为何送予我这些...小玩意儿?”
一阵风起,蝉鸣渐大。
长公主将搭在腿上的两只手交换位置,静了会儿,缓缓出声:“昨日朝会之上,那帮酸儒愚见我皆知晓,若他们得逞,无非牺牲宗室之女抑或百官之女...”
......
就在秦竹与长公主在走心局时。
里巷另一头,加起来比王蒙两家还要大上一圈的院子里。
蒙母掀开篮筐看据说是岭南那弄回来的水果,而同行的洛氏则是摆弄着用五彩宝石制成的双陆棋爱不释手。
“我说,你这次也太大方了,这些都是给小竹的?”蒙母将软布又重新盖好,语气惊讶道。
她认识这人也快有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大方。
花团锦簇当中,那用上等木材打造的矮榻铺着寸锦寸金的软垫子,足足能躺卧八人的位置除了蒙母和洛氏,只有一个满头点翠的雍容女子。
这便是成蟜之妻春雨姬,秦始皇嬴政的弟媳妇。
世人皆称成蟜倒戈赵国反叛,自杀于屯留,只有嬴政深信其弟不可能背叛他——无非就是樊於期意图策反失败,后杀之泄愤,还想离间他俩兄弟感情。
成蟜与春雨姬只有一儿一女,男的名婴,女的名嫣。
自打夫君过世,春雨姬一心抚养儿女,只求儿女平安顺遂一生,在昨夜得知朝中竟有人欲让其女和亲,差点取了亡夫书房里的剑要砍了对方,后被照顾她多年的侍女抱腿拦下。
这也就有了今日这出。
“秦家家风好,这么多年,我只顾一双儿女,也忘了对秦竹这孩子照顾一二,算算年纪,也快成家了吧?刚好这次一并补上。”
蒙母本想吐槽谁家谢礼与添妆一块儿给?但见那前所未见的满翠粉玉凤冠又猛地住了口。
此物一出,她压箱底准备给儿媳的首饰都成了笑话!
洛氏成亲时已是孤女,但无论是夫君王离,还是公公王贲、大父王翦都交由她不少金玉宝石,一部分是婆母留下,一部分是战利品,因此她对凤冠反应不大,但那双陆棋还有这案上堪比御膳的吃食格外感兴趣。
又捻过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洛氏细细品抿,思量着能否回去仿制出来给家中人尝尝味。
......
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等到溪冬与子桑二牵着小五的手归家时,只见秦竹瘫在树下躺椅上,神情恍惚。
听到动静却不想说话不想动的秦竹只是静静望着蓝绿分割鲜明的天。
【虚伪热情新鲜浪漫...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