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岭》常山渐青

89、赵无眠大摆龙门阵

　　“关键问题是，他来找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性，纯粹就是闲着无聊来瞎转，而且一腚坐下就不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赵无眠又气哼哼地抱怨道，大有“哀其不幸兼着怒其不争”的意味，连我这样的知己一时半会也消解不了他心头的烦劲。
　　“唉，人要没眼色，确实挺烦人的。”我随口说道。
　　我的心里自然也想起了很多类似的情况，只是现在还不能大摇大摆地说给他听，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想要说话，从而冲淡了他老人家讲故事的兴致，我不是那种喜欢喧宾夺主的人。
　　“他不光死那里就是不提走的事，而且他还不会说话，只能是我主动找话题聊天，不停地变化话题，你说尴尬不尴尬？”他非常无奈地唠叨着，想想当时的情况就觉得自己窝憋死了。
　　“碰上这样的亲戚，你也没招，是吧？”我微微地笑道，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表现得很是超脱和潇洒。
　　“唉，什么人呀！”他又高声地叹气道。
　　“而且，你又不能撵他，是吧？”我淡淡地劝道。
　　“最后，我只好把他爷俩拉俺家里好好地吃了顿饭，然后才把这尊大神打发走的，想想我就觉得可笑，可悲，而且还气得要命。”他一板一眼地继续发泄着心中的强烈不满，好像我是一位名声极好的以善于秉公执法而闻名的大法官，能给他实打实地主持公道一样。
　　“这种破事也值得给我唠叨？”稍后我才心说道。
　　等到后来我才搞明白，此事还是我格局小了，他打算向我倾诉的破事简直多了去了，刚才说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就好比明清小说里惯常使用的那种写作手法一样，就是在大故事之前先来上那么一段小故事，当做引子，好引出后边更为精彩和复杂的内容，就像人们在享用正餐之前先搞几盘精致的小点心一般。
　　一开始我还有点弄不懂，为什么这家伙老是找我说这些不成吃不成咽的破事，后来我才慢慢地琢磨透了，原来是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对别人太善良了，永远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啰嗦，永远也不愿意打断别人的谈话，而且连拒绝和打断的意思都不敢表露半分，人家当然就以为我喜欢倾听了，当然就把我的两只耳朵当成最最合适的垃圾桶了。
　　我表现出来的，就是那样的人，人家自然要那样对我了。
　　就是说，我看起来就像个软柿子，人家当然要捏我了。
　　我要是平时对谁都凶神恶煞的，或者是在该发脾气的时候就狠狠地发脾气，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触，看看谁还敢在我跟前放闲屁？
　　强硬到了一定程度，我说是鸭脖子就是鸭脖子，我说是老鼠头就是老鼠头，谁要是敢肆无忌惮地反驳我，质疑我，嘲笑我，我就给他限流，封号，实在不行我就安排人到他单位去关心关心他，给他送点温暖。
　　此时正是饭后闲谈时间，他接着又给我透露了点别的情况。
　　我之所以还有兴趣有耐心和他继续聊下去，都是因为刚才吃的饭菜太让我感觉恶心了，我实在是吃够了这些没滋没味的仅能果腹的勉强可以叫成饭菜都东西，有时候我不得不悄悄地弄包康帅博方便面吃一下，好调剂一下胃口，免得被大食堂的高档饭菜给整郁闷了。
　　平心而论，这里的伙食其实很好，可谓是花样繁多，玲琅满目，什么口味都有，只是天天享受这些美食，弄得我都有点腻歪了。
　　唉，一句话，还是人心不足啊！
　　“总起来看，我虽然在单位里呆的时间不长，但是有很多事情其实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意趣盎然地谈道，两只眼睛里不禁放射出些许的亮晶晶的光芒，一看就是要给我大摆龙门阵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要支起耳朵听就行了。
　　都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就是这个意思。
　　“比如说俺单位那个一把手吧，我看着就有点阴险。”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故意给我展现出一种面无表情的超然架势，以便和他嘴里所描述的那个好像很不要脸的一把手相对应，相匹配。
　　“你看你说的，对于一把手而言，那不能叫阴险，那似乎应该叫聪明，有智慧，有本事，有手段。”我不等他说出来后边的主要内容，就如此这般笑着回应道，意在引起他身上必然存在的逆反心理，好让他说得更多和更详细一些，以便彻底满足我的好奇心。
　　“有一回，他大言不惭地在我跟前说起局属单位里的某个一把手，他自鸣得意地说道，‘这小子给我发短信说，他因为临时有事需要外出几天，给我请假，我当时又没回复他，然后他就擅自外出了，到后来人家追究起他的责任来，他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呢，是吧？’”他仰头回忆道，竭力表现出轻松自在和毫不在意的样子，意在说明他的记忆力很好，他的看法非常客观公正，他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正义。
　　噢，我一听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把手要操人。
　　“你说说，这不是典型的玩心眼子的做法吗？”他果然义愤填膺地继续讲道，就像是在照抄照搬我心里的牢骚话一样。
　　“嗯，是有点不大讲究。”我有意用比较谨慎的语气说道。
　　“他要是真想保护那个人，就会给人家说，哦，这个事我知道，他事先给我请假了，对吧？他要是压根就不想护着那个人，肯定会给人家说，噢，他虽然发短信给我请假了，但是我当时没批准他呀，对吧？”他接着大声说道，心中的正义感几乎快要爆棚了。
　　“他不回复短信，就是在给自己留余地。”我不禁说道。
　　“同时也是在给那个家伙挖坑。”他犀利地说道。
　　“其实，不回复也就是不同意的意思。”我又补充道。
　　“也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不这么理解。”赵无眠又较为机智地补充道，说得非常有道理，不愧是在机关事业单位里混生活的人。
　　“这就是老狐狸狡猾的地方啊。”我苦涩地笑道。
　　“当官的里面有几个是憨熊啊，对吧，老弟？”他再次像头纯种西北野驴一样仰天长叹道。
　　此君好似看破了些许的红尘一般，但是又不好意思承认这一点，因为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可以广而告之的好事，根本就不值得大肆宣扬，那样肯定会被别人笑话和鄙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