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0》柴火猫

5、YGLJ2080-

　　加利走到门口坐下，亚格莱杰站在他旁边守着。
　　两人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等着维修人员发话再进去。

　　从亚格莱杰这个角度，他稍微低了低脑袋就看到他的小主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一小截倔强的下颚线，帝国这里的人类很少有黑发的，大部分都是金发和棕发。

　　加利安静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更冷漠，但是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亚格莱杰能感受到这孩子是面冷心热，他一定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机器人，保护好加利和瑞迪，同时再找机会复仇。

　　陆续有几个人过来，亚格莱杰心想他们应该是来接自己的机器人回家的。
　　这个人工智能泛滥的时代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未来会怎么样，谁也无法预知。

　　“喂，门口那小子，你的机器人还修不修了？”维修人员朝门口喊话。

　　加利站起身：“修。”

　　亚格莱杰被放置到维修台上，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各个零件被维修人员用工具拆卸下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但是他本身没有任何感觉，现在这具机器人与其它机器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拥有了人类的灵魂。
　　直到身体里的电池被拆卸，他才彻底失去意识。

　　……
　　“它还剩下五年的使用寿命。”
　　维修人员对亚格莱杰进行了一个全面检修以后言简意赅地得出这样一句结论，他不愿意浪费口舌与加利解释太多细枝末节，因为他觉得这样一个穷酸小乞丐肯定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

　　“五年？”加利有些怀疑，“你确定它只有五年的寿命了？”
　　阿左这个型号的机器人是在五年前被生产出来的，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它还在幼年期，帝国工厂生产的机器人，使用寿命至少也有一百年。

　　维修人员一边把机器人的零件慢慢悠悠地组装回去，一边回答加利的疑惑：“我这么跟你说吧，YGLJ2080-这个型号的机器人当年在出厂的时候就是有问题的批次，这款型号机器人的芯片系统在设定上有缺陷，整体的运转系统也有漏洞，而且这种杀人机器人早就该被淘汰了，现在工厂已经在回收销毁这个批次的机器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把它弄来的。”

　　杀人机器人！？
　　加利沉默地看着还躺在维修台上没有被完全组装回去的阿左。
　　原来这个型号的机器人出过这么严重的安全事故，他现在总算明白原主人为什么要抛弃阿左了，大概率是出于安全隐患的考虑。

　　“检修费加上左手臂补漆的钱，一共四十星币。”维修人员把机器人组装完毕后，对加利说道。

　　亚格莱杰听到熟悉的滴滴声响起，他睁开眼睛，感知到他还在维修站。

　　“阿左，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加利的声音。
　　“嗯。”亚格莱杰坐起身：“检修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加利又补了句：“你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他不会告诉阿左它只剩下五年的寿命，虽然它是机器人，但是加利莫名有一种不忍心的感觉，他总觉得阿左跟普通机器人是不一样的，它也绝对不会是那种杀人机器人。

　　阿左还能陪他五年的时间，五年弹指一挥，他要好好珍惜与阿左在一起的最后五年的时间。

　　亚格莱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臂，已经焕然一新。
　　“这得花不少钱吧。”以前还是王子的时候，他对钱这个字眼没有概念，自从遇见加利以后，他时刻都要考虑到钱的问题。
　　“没多少钱，我已经付过了。”加利对他笑了笑：“我们回家。”

　　-

　　从机器人维修站原路返回，一路上亚格莱杰观察着下城区的大街小巷，这里没有上城区的高楼大厦和繁华，街区的楼房不超过五层，还有一些是带有独立小院的欧式田园风的独幢房屋。

　　在金碧辉煌的王宫待习惯了，他没有见过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风景，这短短两天里经历的事远远超过他之前的二十年所经历的。

　　温室里的玫瑰失去了玻璃罩的保护，但好在玫瑰尚有荆棘，能自己保护自己。

　　加利开门进屋：“瑞迪，我和阿左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加利把灯打开，环视了一圈小小的房间，没有看见瑞迪的身影。

　　亚格莱杰提醒他：“瑞迪会不会还在午睡？”

　　“不会，”加利往卧室走过去：“都下午四点了，他早该醒了。”
　　往常瑞迪午睡一般都不会超过一小时，今天有点反常。

　　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加利迅速推开卧室门。
　　床上的被子鼓起来一小团，小瑞迪是躺在床上。

　　加利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摇了一下弟弟：“瑞迪，醒醒。”

　　小瑞迪闭着眼睛，脸颊很红，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加利有些着急，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温度高的惊人，果然是生病发烧了。

　　他回想起两年前的那场席卷帝国的瘟疫，瑞迪那时候还小，为了不让他知道他们的父母已经感染疫病去世，他故意瞒着瑞迪说父母是被星盗抓走了，瑞迪听了哇哇大哭，哭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可是后来，瑞迪也感染了疫病，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幸免于难，他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四处求医。

　　当时小瑞迪才两岁，身体免疫力低下，染了瘟疫后便高烧不止，差点就没命了，或许是上帝睁眼了，就在加利走投无路准备放弃的时候，遇到一位刚从军校毕业的药剂学专业的毕业生。

　　小瑞迪因此捡回来一条命。

　　亚格莱杰走过来：“瑞迪怎么了？”

　　加利将弟弟抱起来：“他额头烫的不行，估计是发高烧了，你在家待着，我带他去看医生。”

　　幸好付完阿左的维修费以后，他还剩下六十星币可以支付瑞迪的医药费。
　　这里的穷人最难的就是生病没钱看医生，帝国没有私人诊所，看病都要去正规的医院，挂号费最低也要三十星币。

　　亚格莱杰挡住他：“等一下，你忘了我会制药的吗，我还懂一些基础医疗的知识，你先不用着急带瑞迪去看医生，我先给他诊断一下。”

　　加利点头表示同意，他把弟弟重新放回床上，给亚格莱杰让出空间。

　　亚格莱杰还是王子的时候，跟随宫廷医生学习过很多病理和药学的知识，之前都是学习理论知识，这次还是头一回实践。

　　“瑞迪是因为误食了某些食物，引发了毒素在体内堆积形成热毒。”扫描结束，亚格莱杰对加利说，“需要有解毒的药剂才能救他。”

　　“是吃了中午的蔬菜粥和鸡蛋的缘故吗，”加利说，“我也吃了，为什么我没事？”

　　“每个人体质不同，免疫力和抗体都不一样。”亚格莱杰说完，视线落在床柜上放着的一支喝空的营养液。

　　亚格莱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加利看着他：“？”

　　亚格莱杰指了指那支装营养液的玻璃瓶子：“瑞迪喝了过期营养液才会导致体内的毒素加速聚集，如果只是吃了不新鲜的蔬菜粥和鸡蛋，毒素不会积累这么快，而且最坏的结果就是食物中毒，不会形成热毒。”

　　闻言，加利皱了皱眉。
　　早知道他就不捡那些过期营养液了，瑞迪有时候是会趁着家里没人在，肚子饿嘴馋就偷偷拿过期营养液喝，他告诉过他再饿也不能随便喝过期营养液，一定要在他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喝，他每次都乖乖说好，等家里没人就偷偷拿着喝，没想到这次喝出事来了。

　　其实有时候家里的食物不够，加利会把能吃的都留给瑞迪，自己拿过期营养液当水喝，一口气喝十几瓶，却从来没出过问题，这只能证明他一定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而且他不是纯粹的人类，他身体里应该还有其他族类的血统，才会不怕疼不怕细菌病毒的侵蚀，伤口会自动愈合，在极端环境下也能生存。

　　“所以阿左，解毒的药剂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制作出来？”加利语气有些着急，他平时遇事沉着冷静，只有瑞迪才会让他失了方寸。

　　这世上他只剩下瑞迪一个亲人了，他本就命如草芥，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如果瑞迪也不在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亚格莱杰说：“我尽快吧，因为我要去一趟斯霍森林外围，制作解毒药剂重点需要三种草药，分别是菊桑塔、月神花和七星草，找到草药以后就简单了，研制解毒药剂花不了多少时间，现在是傍晚五点，瑞迪体内的热毒还有四个小时才会扩散至全身，我会在晚上七点前赶回来。”

　　听起来就困难重重的样子。
　　加利有些不放心的说：“我跟你一起去找草药，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强，能节省些时间。”

　　亚格莱杰犹豫了，斯霍森林外围是很多不知名异兽的栖息地，十分凶险，他小时候弱不禁风，父亲为了训练他的体能，带他一起去那里围猎，他们迷路以后遇到凶猛的狼群围攻，护卫队拼死保护他们的安全，他和父亲才得以脱身。

　　而现在他和加利赤手空拳，什么武器装备都没有，他还能有个机器壳子挡一挡，加利完全是血肉之躯，他们这样去森林找草药，其实真的就是拿运气在赌。运气好没碰到那些可怕的怪兽，顺利找到草药回来，运气不好直接命丧兽口。

　　“斯霍森林外围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你不要跟着我去冒险，我要是七点没回来，你直接带瑞迪去医院。”亚格莱杰还是决定不带加利一起去。

　　“阿左，我要跟你一起去。”加利还是坚持要跟着他一起，“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身陷险境，而且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瑞迪还在等我们，他会保佑我们。”

　　亚格莱杰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虽然他的灵魂被套在这具冰冷的机器壳子里，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那颗无形跳动着的心脏，正因为加利的话微微颤动着。

　　重生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是加利而不是其他人，这就是他们之间无法言说的宿命啊，希望上帝能再次眷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