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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潮汐 ...

  •   姜棠听见她的低语,不理解她所担心的事,“什么遭了,怎么了?”

      宁语汐面色凝重:“台风要来。”

      “啊?”姜棠惊恐的张大嘴巴、紧皱眉头,表情莫名夸张。

      “郁潮还没有回来,以他的性子肯定在露宿。”想到这,宁语汐瞳孔难以聚焦。

      “不行,我得去找他。”宁语汐把篮子赛道姜棠怀里,慌乱地拿起门后的油纸伞出门。

      姜棠被她这一举动吓的不轻,连忙拉住她,“你别去,那可是台风,你不要命了?”

      “我不能不管他,那是一条人命。”宁语汐目光坚定。

      宁语汐的话没有说重,郁潮初来乍到岛上,他以往生活在大陆,云城从未经历过台风,若真的发生了,他怕是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

      “汐汐!”姜棠还想拦住她,宁语汐早已迈出院子的大门。

      姜棠拿她没办法,无助的叹息,“唉呀,你赶快回来啊!”

      “知道了。”宁语汐隔着墙壁大声答应。

      海面波涛汹涌,白浪卷起扑向海滩。宁语汐加快脚步。

      她不知道他的避难所具体在哪个位置,只是从篱篱口中听说过一嘴,依稀记得是某处林子。

      海岛上的林子不止一片,她家附近的椰树林、后海的青果林,还有一片位于岛屿的东侧,东侧地区属于未开发区,附近树林里树枝缭乱疯长,纵横交错,中央是巨大的沟壑。

      而海崖也在那里。郁潮去过的地方。

      火烧云完全散去,剩下浓黑的云掩盖住天空,宁语汐不自觉握紧油纸伞,她按照距离的远近,先去了竹楼附近的椰树林。

      走了十几步,隐约在树枝的空隙中看见前方空荡的泥土中躺着木桩搭建成的房屋。

      拨开细长嫩绿的树叶,宁语汐定睛瞧,那根本算不上是房屋,矮小简陋,三角形构造的木棚,漏空的地方铺盖绿草,堪堪遮挡风,潮湿的环境作用下,木桩树皮生长出苔藓。

      宁语汐找到了郁潮的避难所,但并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他到底去了哪?

      乌云成群结队朝她压下来,宁语汐抓紧时间去后海。

      海风呼啸,昔日平静的海面此刻翻涌,等待着吞噬。

      青果林遍布于后海前的土坡上,果树之间的棵距远,树林相对稀疏。山坡上的几排树一眼能望尽。

      光秃的树干矗立在坡顶,灰暗的天填补树间的缝隙。

      他不在这。

      宁语汐从未这般六神无主,左眼皮直跳。

      她捏紧手心,唯一的可能是海崖。

      如果郁潮同样不在那里……

      宁语汐不敢细想,抱着希望朝东侧走去。

      姜母跑出院子,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往家里拽。“你说你这孩子,天不好,看不出来吗,啊?瞎跑什么,快去我家避避。”

      “姜姨,我知道,我有要紧事,你先回去。”宁语汐握住她的手,安扶道。

      “你说你,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再要紧也等台风过去了再办喔。”姜母不轻易松手,“担忧”二字写在脑门上。

      宁语汐放不下牵挂,推搡姜母紧紧拽着她的手,眼眶湿润,拒绝:“不行,姜姨。”

      她从小和姜棠一块长大,姜母早把她当成另一个亲闺女,哪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姜母松开手,面带愁容,和蔼的劝她:“听话。”

      “我必须找到他,你待在家里别乱跑。”豆大的雨点砸在沙滩上,雨水浸湿沙砾,凹陷出小坑,宁语汐挣脱了束缚,向海崖跑去。

      到达东侧树林,雨势一发不可收拾,宁语汐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喉咙里有股血腥的甜味,肺火辣辣的疼。

      她打开油纸伞,缓过来后,边走边喊郁潮的名字,然而树林里无人回应。

      去往海崖需要越过眼前的树林,这条路上的树木不如两侧的树木张牙舞爪,但道路却崎岖,很窄,越靠近海崖地势越高。

      下雨天,路易滑,踩不稳摔下去的概率非常大,一旦摔下去,等待着的便是中央直径八米,高六米的土坑。

      滂沱大雨没有限制的倾落,雨珠穿成一条细线,斜斜的落下,在地上激起水泡,四处迸溅。

      宁语汐的视线模糊不清,路正对风口,雨里裹挟风,每走一步都是在抵抗强风。

      可她不得不逆风而上,尽管吃力。

      油纸伞伞骨淌下水滴,她的裤脚洇湿,早已泥泞不堪,风带着雨水扑袭到她的脸上,阻挡住氧气,宁语汐几乎缺氧。

      伞失去了作用,她死撑着才没有让雨中破陋的伞被风吹走。

      艰难地往前迈一步,抹把脸上流淌的水渍,雨冲刷着她的每一个毛孔,额头两道雨水成股蜿蜒流下,凝聚在眼皮,宁语汐挤了挤眼睛,想要清晰视线。

      不妨雨水顺势钻入眼眶,惹得眼睛胀痛。

      她憋口气大喊郁潮。奈何叫喊声埋没在雨里。

      路只走完一多半,宁语汐体力透支,脚底垫住一块坑洼的石头,发力的瞬间脚踝错位,意识朦胧时,重心□□,摔在路旁的坡上,松掉的油纸伞终于被风带走,挂在下方的树枝上,油纸破破烂烂。

      土坡泥土打滑,宁语汐伸手试图抓住些什么,然而没有可以阻止她下滑的,白皙的手指嵌入泥土,土坡划出长长一道五指抓痕,蔓延至坑底。

      雨水砸在身上生疼冰冷,宁语汐昏了过去。

      姜母攥着把伞,淌着漫到小腿的水冲院子里喊,“蒋琴!”

      在阵阵雷中,她的声音犹如蚊蝇,姜母不死心的捶打大门,提高音量,“蒋琴!你在家吗?”

      响起抽开门栓的动静。

      “谁啊?”蒋琴问道。

      看清门外的人,蒋琴招呼她进屋,“你来找棠棠吗?进屋说话。”

      合上伞,地板瓷积滩雨水,姜母问:“小汐回来了吗?”

      蒋琴作势上楼,“小汐不是一直和棠棠在二楼吗?”

      “没有,我那会儿在家门口看见她了,她这孩子说有急事,没进家门,我放心不下,寻思雨势小点了,来看看她回没回来。”

      蒋琴心里“咯噔”一下。

      “汐汐还没有回来吗?”姜棠步伐紊乱的下台阶,难掩慌张。

      “她去哪了?”姜母将姜棠拉回来,严肃的究问。

      姜棠弱弱地说:“汐汐去找郁潮了。”

      蒋琴吃惊的说:“啊?”

      “怎……”姜棠话说到一半,客厅的门从外向里推开,室外的雨声悉数透进竹楼,震耳欲聋。

      男人浑身湿透,短发耷拉在耳侧,不断的淌水,五官藏在阴影中。

      “郁潮?!”姜棠赶忙上前,他的身后却不见额外的人影,“汐汐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宁语汐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

      姜棠心凉了半截,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郁潮额头青筋跳起,进门时隐约听见她们的谈话,反应过来后,夺门而去。

      “诶,注意安全啊。”姜棠嘱咐他,捞起伞要和他一起去找。

      蒋琴和姜母拦住她。“你就别去添麻烦了,丢了还得找你,更乱了。”

      姜棠僵持刹那,放回伞,叹了口气。

      “我要是拦住汐汐就好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视野灰蒙,郁潮险些迷失方向。

      他走过了宁语汐寻找他的路径,都没有她的身影。

      郁潮站在雨里,任由雨水砸打他。

      疯狂猜想宁语汐可能去的其他地方,瞥向倒在椰树底下的垃圾桶,桶口洒出垃圾,飘浮在水面,竹条崩开的竹篮提手卡住底端。

      灵光一现,郁潮飞快的冲向海崖。

      宁语汐提竹篮去海崖给他送过饭,或许她找遍了海岛,都没找到他,最后去了海崖。

      上次,他就发现了海崖周边的环境险要,所以之后再也没靠近。

      倘若她真是去海崖找他,这么久还没有回来,难道是遇到危险了。

      想到这,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一点一点挤压。

      窒息感涌上心头,郁潮不顾死活的奔向树林。

      “宁语汐,你不许给老子出事!”

      郁潮暗骂头顶的鬼天气。

      他踏上通往海崖的路,差点没站稳,手指扶住地面才保持住平衡。

      渡过风口,长浪扑打海崖,发出兽吼般的轰鸣。

      她不在这里。

      身体抽光力气,郁潮瘫跪在崖边,雨水一寸寸剥夺他的体温。

      他仰头望着天空。

      妈,你若在天有灵,拜托让我找到她。

      郁潮整理情绪,迅速起身,丝毫不敢耽搁。

      下崖时原路返回,他紧眯眼,感应到她就在这里。

      脚步略迟缓,郁潮偏头俯视巨大的土坑。在密密麻麻的雨丝中恍惚瞟到一抹白影。

      他不确定微倾身子,又看了一次。

      随后,郁潮搬起一块石头,弯腰,腹部紧贴窄路路面,将石头砸进坡上的泥土里。

      冒雨找了五六块扁平的石头,郁潮踩着最靠近坑口的石头,将第二块石头使用一样的方法,戳进泥土,露出一点垫脚的地方。

      用光全部石块,郁潮踩着石头,跳进坑里,污泥沾满鞋底。

      “宁语汐!”他晃了晃侧身倒在坑底的人。

      宁语汐仍处于昏迷,浸湿的衣服紧贴皮肤,布料皱缩。

      郁潮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挡住掉落的雨滴,公主抱抱起她,踩着“石头台阶”踏上窄路。

      抱着她下山,郁潮腾不出手敲门,抬脚踹门,拴在木门把手上的铁链子撞得门“哐当”响。

      “快!进来。”医生拉开门,见郁潮怀里的宁语汐胳膊垂在半空,头后仰着,发丝残留污泥,立刻闪开一条缝。

      “麻烦给她看看。”郁潮第一次客气,轻柔的把她放到床上,“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我检查过了,头部没有伤痕。”

      医生看了郁潮一眼,又看看紧闭双眼的宁语汐,打开医药箱,掏出听诊器贴在她的胸口,“她这是急火攻心,加上惊吓过度,一时昏迷。”

      郁潮微不可闻的舒气。

      “你俩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胡折腾。”医生训斥道。

      郁潮沉默不语,拿来纸巾擦拭她的额头的泥土,仔细弄干净她满是脏泥的指甲。

      医生在一旁默默地看透一切,调侃他:“三天两头往我跑,没你俩我这医馆怕是得倒闭。”

      “行了啊,逼逼叨叨的吵死了。”郁潮嫌他烦人,脾气上来,想到什么闭了嘴,目光停留在宁语汐熟睡的面庞。

      医生自讨没趣,背过身配汤药,没眼看。

      “这是她的汤药,小火熬煮,趁热给她喝下。”

      郁潮接过汤药,端着砂锅坐到火炉旁,添水点火,耐心的看守。

      “问世间情为何物。”医生抱胸歪倒身体,倚着门框,吟了句不映景的诗。

      “你是不是想泡雨里当王八。”郁潮听出来他在点自己,握着煽火的竹扇抬臂指他,眉眼突然狠厉。

      “背诗还不让了。”医生说完转身回屋,红色门帘隔绝开两人。

      郁潮不满的瞪他,继续煮汤药。

      扶起宁语汐,郁潮盛了口褐色的药汤,凑到嘴边吹吹热气,喂进她嘴里。

      “人先放你家疗养。”郁潮放下空碗。

      “刚不还你侬我侬吗?这会儿就不要人家了?”医生幽幽地说。

      郁潮气笑了,没工夫找他麻烦,“我还有事得做。”

      宁语汐这边的情况好多了,郁潮告诉完蒋琴,淋着雨回到老奶奶的家里。

      他在沙滩上躺着,路过的两个人讨论着台风的事,郁潮思索之下,决定这两天替她的儿子照顾她。

      老人年纪大,腿脚又不利索,台风当前,她出海卖鱼的儿子估计也没办法赶回来。

      下暴雨之前,郁潮按老奶奶的话,从偏房抱出一摞干柴火,堆在屋里。

      她有风湿病,每逢潮湿下雨天,关节便透心的疼。

      郁潮笨拙的在屋地生了一团火,有火烤着,她能好受些。

      他也害怕宁语汐所说的,屋子年迈的主人会像大多数老人,挺不过疾病、恶劣天气而死去,例如秦老太太。

      窗户布满雨痕,郁潮对老奶奶说清了去处,他拢紧外套进入雨里,想看看宁语汐她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结果一进门就听见宁语汐不见的消息。

      “回来啦。”老奶奶听见脚步声,捂住胸口咳嗽两声。

      “嗯。”郁潮抓抓湿漉漉的头发。

      “快来烤烤火,小心感冒。”

      郁潮填了一把柴,火苗有了燃料,窜得更高,暖和不少。

      宁语汐醒来后,披着针织围肩,驻足在窗前,雨声淅淅沥沥,静静等待暴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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