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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劫 热闹 ...

  •   “和尚有喜?”裴预停下了上药的手,无奈道,“江蒙,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江蒙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进来,还没站住脚,就跟他说出了大事。她一口气把外头的奇事说完,这会儿口干舌燥,抄起桌上的茶水壶往嘴里倒。

      闻言连忙放下壶,抹了把嘴:“没骗你!我见过女人小产,和广明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从来没见过这种鬼热闹。”

      “看出来了,眨眨眼吧,不干吗。”

      “可惜你没在那儿。”江蒙使劲儿闭了下眼睛,“所有人都惊呆了。你想,那张小姐怀了广明和尚的孩子,广明呢,他自己居然也怀了孩子!”

      “他也到过女儿国啊。”

      裴预揉着脚踝,漫不经心道。

      江蒙心说自己出去时就让太子上药,怎么过去这么久她都回来了,他还在上药?再低头一看,那脚踝已经被他揉的皮肉通红,瘀血不是开了,是开开了。

      她赶紧把他手拿开。不由咋舌,本来还担心太子细皮嫩肉的,会忍不了痛揉不开,没想到他竟对自己下手这样狠。

      他是感觉不到痛吗?

      裴预:“对了,你何时动身?”

      “今日我不走了。”江蒙往椅子上一靠,“有这种好戏,当然得亲眼看看怎么收场。”

      事情变得这样古怪,张员外便赶紧差人去镇上报官,又让家丁去请郎中过来。他年迈身弱,这一上午受了这许多刺激,便有些不适,只得在禅房中休息。

      张小姐也不愿回府,执意要陪着广明,没了张员外发话,也没人劝得动她,于是张府这一大家子,竟都挤在了寺中。

      太平寺登时热闹非凡。

      江蒙自然是呆不住,出去看热闹了,裴预则没兴趣掺和,向寺里借了纸笔,一个人呆在禅房。

      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虽然身不在朝堂,但他耳目众多,对朝中之事仍旧了如指掌。豆城时柳烟给了他一大堆折子,他还没看完,只得留在路上处理。没想到遇上走山,那些折子全葬身泥浆,如今也只好捡些记得的事儿办。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繁琐杂乱,其实若是单个发生也不至于太棘手,可偏偏又凑在了一起。东莱大灾,上了道折子请求赈灾,免除徭役。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引起民乱,可若是真的免了徭役,那么他们承办的战船便无法按时交付,又会贻误战事。吏部侍郎被联合参了一本,说他贪墨巨款,盘剥百姓,致使民怨沸腾。裴预对这个巨贪早已心生厌恶,但此人手里握着外藩的丝绸生意,若是免了他,今年好不容易谈成的二十万两的单子又要打水漂。苏杭的几道河堤还要修,正急等着用钱,否则汛期一到洪水泛滥,又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韩一成也是上蹿下跳没个消停,手腕强硬整垮了一批他的人。半个月前豫州暴乱,刺史因此被罢免抄家,这里头没有韩一成的手笔,裴预是不信的。

      裴预垂着眼睛深思,笔尖安静而迅速地在纸面游走。九州大事,无数人的命运,便都系于这一撮廉价的、有些秃了的羊毛笔尖,在这一间狭小破旧的禅房里,柔软地落定。

      等最后一笔写完,裴预看看窗外,已是暮色沉沉。江蒙还没有回来,他将那一沓子的纸竖起来理了理,放到油灯上。

      字纸一角被火舌舔上,顿时弯曲。

      “太子!”门“砰”的被打开,江蒙兴冲冲从外头进来,“郎中到了,看了广明和尚跟那张小姐,你猜怎么着?你绝对猜不到!”

      裴预慢慢将纸烧干净,把灰烬拢进掌中,淡道:“广明是女子。张小姐没有身孕?”

      江蒙一呆。

      “你怎么知道?”她瞪大眼睛。

      郎中来了之后,先是给张小姐号了脉,结果是她并未怀孕。

      多半是小姐年少天真,不大晓事,见自己近来没有胃口,常犯恶心,便捕风捉影,以为自己害了喜。

      张员外狠狠松了一口气,又让给广明看。

      广明却死活不肯让看,那住持护着徒儿,也一个劲儿阻拦。但架不住众人势大,硬是让郎中号了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广明竟然确确实实是喜脉,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一个和尚,竟然有喜,在场人无不骇然。

      便有家丁怀疑这广明不是人,是个妖怪,所以能以男身怀孕。

      越说越离谱了,江蒙不信这个邪,她是女人,众人便推举她去探探这和尚究竟是男是女。江蒙咽了口唾沫,看着瑟瑟发抖的广明,心里直打鼓:这和尚粗眉宽肩,哪儿有一点儿女人的模样?

      但说他是妖怪,她又万万不信。她现在不相信任何神神鬼鬼的东西。

      到底是好奇心压倒一切,她走到内室,按住广明,摸了一把。

      “女人!”她被火烧般缩回手,瞪着广明,“你竟是女人!”

      这事情跟白天相比,真是拐了一个大弯,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去了。原本只是小姐与和尚有私情的烂俗事,谁曾想喊着怀孕的小姐没怀孕,怀了的是她的亲亲情郎?

      ……情娘?

      “张员外已报了官,明日一早恐怕就有公人上门拿人。”江蒙脱了鞋子上床,“明日,到了公堂之上,一切就都见分晓了。”

      裴预点头。

      明日,也大概是他离开的日子。

      为了防止出现像上次一样侍卫全灭、他惨遭落单的情况,裴预这次预先安排了人,在途径的定城接应。若是到时间他不到,便要立即回程寻找。算算日子,今日他们应该已经发觉不对,动身前来找他了。

      明日必然能找到这寺里。

      想了一下午乱七八糟的事,裴预神思困倦,便早早入睡。梦中隐隐听到外头有吵闹声,也懒得管。

      直到半夜,忽然“咚”的一声。

      那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裴预一惊,登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惊疑地扫视一圈,只见满屋昏暗,空空荡荡,并无别人。

      门好好的关着。对面的江蒙仍在呼呼大睡。

      裴预松了口气,躺下继续安睡。

      第二日一早,他被人套上了。

      裴预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觉得脖子一沉,他被人抓着摔到了地上。他大惊之下睁开眼睛,就见面前两个凶神恶煞的应捕,穿着皂衣,不由分说拿个麻绳朝他身上绑。见他醒了,大声喝道:“杀了人还睡这么安稳!”

      裴预:?!

      什么?!

      刚从睡梦中醒来,头脑还不甚清醒,现在听了这么一句话,更是一阵疼痛。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江蒙怒喊的声音,说你们凭什么抓人?!谁杀人了?!

      紧接着就是凶恶的男声:凶器就在你屋里头,还抵赖甚么?!

      裴预头昏脑涨地往屋里一看,就见不远处的地上,赫然是一把沾血的斧头。

      他瞬间明白过来。

      昨夜“咚”的一声,原来是它!

      外头已围满了人,张府的家丁、寺里的和尚,围成一圈朝这里指指点点,脸上都是惊惧之色,俨然把他们当成了杀人狂魔。裴预被绑着扔到门外,和江蒙挨到一起,“发生什么了?”他扭头问她,“谁死了?”

      “住持。”江蒙脸色铁青。

      她的情况跟裴预差不多,今晨还没睡醒时,就有一帮人冲进屋子,嘴里嚷嚷着“杀人啦!杀人啦!”她被惊醒,刚要从床上起身,就见一个和尚拾起地上一个什么,大叫道:“果然是他们杀的人!”

      江蒙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定睛一看,那和尚手里的是一把斧子,锋刃有些卷了,上头斑斑血迹。

      原来今晨和尚们上早课,却迟迟不见住持现身,便去房中寻他。一开门,却见住持坐在椅上,身体靠着墙壁,两眼大睁,满头是血。

      众人吃了一惊,哆哆嗦嗦近前一看,发现他头上被人开了瓢儿,脑浆迸裂,人死的不能再透,都硬了。

      于是乱糟糟的开始找凶手,一开始还以为是张府中人,毕竟他们和住持有仇,但张员外矢口否认,他年老体衰,动不得手,底下的家丁们更不至于擅自杀人。这时官府的应捕来到,要带广明和张小姐等人上公堂,这时众人才又发现,她们二人竟然不见了。

      一夜之间,死了一个,不见了两个。

      大家都要疯了,张员外更是直接坐到地上,“心”一声“肉”一声的哭,他老大年纪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一般,现在在这寺里丢了,急的扯着和尚就要说法。小和尚说这等大事您找住持去啊找我没用,张员外说放屁!我去地府找他啊?!

      最后有人说,那两个过路人还没问过呢!

      于是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往江蒙她们这里来,一进门,就见一把带血的斧头扔在地上。

      证据确凿,杀人的就是他们俩!

      当即取了麻绳套在脖上,将二人双手绑缚在背后,押赴县里官府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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