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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番外 卿言(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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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白何祥只要没课就会来找苻蕖。他也不管苻蕖是不是在上班,如今他既然已经和苻蕖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他觉得他可以正大光明地陪在她身边。每时每秒都极为珍贵。他时不时也会留宿在苻蕖的小屋里,虽然苻蕖总是冷脸拒绝,但他脸皮厚,全当是苻蕖不好意思。
有时,他也会在睡觉前,在小屋昏黄的灯下,给苻蕖念诗。他以前总是瞧不上父母那一套浪漫,但等自己有了心仪的人,时时刻刻都想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
苻蕖很喜欢他念的那一句。“惟有芳卿寄言。”有时,苻蕖自己也会跟着读。但没读到这句,白何祥无故总会感到苻蕖淡淡的惆怅。
两人已经顺利交往半个月,其实在白何祥心里,他已和苻蕖交往了好久。他已经等不及要把苻蕖介绍给家中父母,正好也让他们少操心自己的婚事。他让父母晚上准备好饭菜,说要带自己的女朋友给他们见见。
白父白母早看出自家儿子这一段时间的不正常,每天都跟毛头小子一样喜不自胜。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天到来呢!
他知道今日苻蕖调休,下午一下课就去买了鲜花,去她家找她。可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来开。他以为是苻蕖换了班,拿着花来到台球馆。
出来时却满脸不可置信。
台球馆的人竟然跟他说苻蕖离职了!
“你不知道吗?两周前,苻蕖就说她干完这一个月就不干了。她没跟你说?”
两周前?两周前不是他们刚确认彼此心意的那一天吗?那天,她就计划着离开自己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做梦?!
白何祥不相信,他觉得苻蕖是故意躲他。会不会苻蕖知道他要带自己见父母?她还没准备好,又不好拒绝他,所以躲起来了?又或是自己给她压力了?
白何祥又来到苻蕖家,屋里一片漆黑,苻蕖不在。
白何祥脑袋昏昏沉沉,他在这里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房东告诉他,苻蕖之前就跟他说过,到这个月底搬走,不租了。
白何祥听闻,只问了一句:“是不是两周前?”
房东想想,点点头。“好像是这个时间。”
白何祥已不想在说什么,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这一生挚爱,原来只是梦。他将花束放到了屋前,在房东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离开。
第二天上午才回来的儿子,白父白母已猜到了什么,两位老人什么话也没说,只当是平常的一天。似乎只有白何祥一个人,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昏暗。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平淡的过去,直到那天他看到桌上的报纸,报纸上那个孩子的脸。他心脏猛烈地跳动,追去问,知道孩子的名字。
“卿言。”
惟有芳卿寄言。
白何祥此生最遗憾的是,大概是没能留下和苻蕖的一张合影。在他把白卿言带回白家,在父母早已失望透顶的眼神中独自承担起养大孩子的重任。那张报纸他只匆匆看过一眼,里面的内容却如同梦魇般深深拉着他将他拽入深渊。
他与卿言,从未谈起那个人,但那个人却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脑海中。就如同他书房墙上唯一挂着的一副字。
惟有芳卿寄言。
(八)
苻蕖是在第二个月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怕白何祥找到自己,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她搬到了H市最偏僻但最混乱的地方——富贵巷。
好在租金便宜。她怕白何祥找到自己,辞去了之前所有的工作,现在一切要从头开始,也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
苻蕖怀了孕,又不敢在H市市中心附近找工作。就在她愁该怎么办的时候,住在旁边的女人给她份工作。苻蕖喊她“孟姐”。孟姐年龄三十多,没有孩子,也没有男人。她自己在旁边的市场租了个门面,卖衣服。
正好之前帮忙的小姑娘走了,她有需要一个帮忙的,苻蕖人长得漂亮又聪明,正合她心意。
苻蕖自然愿意,虽然孟姐不能保证她每月固定多少钱,但是至少愿意给她口饭吃。而且离家近,将来养孩子也方便。
苻蕖本身就纤瘦,还未显怀的时候,她给孟姐出主意,让她做模特。衣服实际穿在身上的效果可不是比假人能比的。再加上苻蕖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添光彩。那时,因为有苻蕖的帮助,孟姐的生意做的不错。后来苻蕖肚子大了些,没法再试穿衣服,但因为之前也攒了些钱,所以两人合计又聘请了一个姑娘做模特。
到苻蕖生产,因为有孟姐的帮助,苻蕖虽然一个人,但也顺利地诞下一个男婴。孟姐曾劝过苻蕖,因她长的标致,即便带个孩子,也有大把男人愿意。
甚至之前在服装店上班时,也有男人找上门来买女装,实则是为了想引起苻蕖的注意。但苻蕖从不动心,她只说,想靠着自己好好将这孩子养大。
苻蕖还未生产前,有次,孟姐问她:“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苻蕖笑得温温柔柔,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早想好了。”
“叫什么?”
“卿言。”
(九)
随着服装店越做越大,孟姐和苻蕖商量着,等服装店再赚点钱,他们就换个更好的地段,做更大的生意。但好景不长,市场责任人调换,同行眼红嫉妒,导致孟姐的服装店屡次出现问题。最严重的一次,竟有人趁半夜将服装店砸个稀碎。又因为市场内没有监控,找不到人。
生意越做越难,孟姐因为压力太大,气血上涌,患上脑梗。
那时卿言刚刚一岁,苻蕖是正难的时候。
她知道有孟姐的帮助,她才得以走到今天。病床前,孟姐握住她的手,语词含糊,但苻蕖却清楚地知道她说的什么。
服装店。
这是孟姐的立身之本,也是苻蕖的。苻蕖知道自己要替孟姐保住服装店,也为她自己。毕竟卿言还小。
但因为之前的事情,服装店生意渐渐周转不开,孟姐治疗更是需要大笔费用,渐渐地手里的钱不够用了。
苻蕖不知道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这么做。但是那时,她只想到了去借钱。
即便是之前的熟人,但知道他们情况的,都避之不及,更不要谈把钱借给他们。铤而走险,苻蕖只能去借高利贷。
而这是深渊的开始。
孟姐的命虽然保住,但要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服装店的生意勉强撑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关了门。孟姐在知道这些后,禁不住打击,在一个深夜,冲向马路,面对疾驰而来的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孟姐死后,苻蕖的生活彻底陷入了黑暗。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便是卿言。她没法给卿言这世上的好东西,她唯一想要守护的是卿言的笑容。至少,要让他无忧无虑,要让他开心。
苻蕖没钱偿还高利贷,自然那边的人就给苻蕖介绍了别的门路。苻蕖即便不愿,但为了生存,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尽管这条路最终使自己失去了性命,但她不后悔。无论是和白何祥的相恋,还是生下卿言,还是尽所能保住服装店。甚至她到最后那一刻,依然在卿言面前尽力保住她作为母亲的体面。
在呼吸停止的最后一秒,她脑中再次响起那个声音,那句诗。
惟有芳卿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