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14、第 14 章

　　“干嘛，看不起我啊？”简易踩着凳子一下一下往后倒，又在即将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迅速归位。

　　余亦时没说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其寓意不言而喻。

　　简易把凳子坐实，把半个身子凑到他身边，煞有介事道：“告诉你，不说别的，我的英语水平那可是从小在国外练出来的，小学时期就突飞猛进，上了初中随便学学，可以说是战无不胜。这你还不放心？”

　　“你的题做完了？”

　　“做完了啊。”简易摊开习题册，双手奉上，就在余亦时要接下的时候，又眼疾手快拉住册子的另一边不松手，对上余亦时扫过来的目光，他嘿嘿一笑，“要是我做的好，就让我给你补习呗。”

　　余亦时想把书拽过来，没想到简易细胳膊细腿的，手劲还挺大，硬是拽不过来。简易笑眯眯地看着他，余亦时没办法，退了一步：“你先达到我预期的目标再说吧。”

　　“行。”简易松了手，边等余亦时批改边刷手机。

　　他的朋友圈很简单，加了几个a班比较熟悉的孟翡姬世平他们，本来有的也只有简洺禹秋荷，国外不用微信，但马弗里克为了方便联系他还专门下载了，ins上还有威斯敏斯特其他人的账号。

　　说起来，自从回国后ins就没怎么打开了，简易划动手机桌面，最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那个app。

　　刚打开，系统自动刷新推送了之前的朋友们发的照片和视频，简易随意浏览看看，一个月前马弗里克发了一条“Jane回国了，有缘再见”，顺手给最近的几条推送点了个赞。

　　再往下刷，刷到了一个备注为coco的女孩发的合照，看场景，好像是当时上台演讲的时候，大家一起拍的。简易点开看，拍的很好，没记错的话她的爱好就是摄影来着。简易把照片保存下来。

　　余亦时正在看他的解题步骤，忽然出声道：“这题错了。”

　　“嗯？哪儿？”简易把手机随意地往桌上一搁，伸长脖子去看余亦时口中的那道题。

　　余亦时用红笔圈出题号：“这个。”

　　重新思考还需要时间，他本想继续看英语，视线不小心扫过简易的手机，点开的照片还没退出去。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你父母回来了？”余亦时问。

　　“才怪。”简易看了眼时间，“应该是苏阿姨来了，我去看看。”

　　简易关上房门，站在二楼探头向玄关处看去：“苏阿姨？”

　　苏阿姨应声抬头：“哎，门口两双鞋，小易你带朋友来啦？”

　　简易：“对，我们讨论讨论学习。”

　　苏阿姨：“要不要吃点水果啊，我给你们送上去。”

　　简易思索两秒：“苏阿姨你等下。”

　　他推开门，余亦时身子僵硬了一瞬，然后低头继续写桌上的题库。

　　“余亦时，你有没有不吃的水果？”

　　“芒果过敏。”

　　简易哦了一声，然后又和苏阿姨隔层对话：“苏阿姨，他芒果过敏，洗点青提吧。”

　　“好嘞。”

　　苏阿姨干事利落，一盘青提很快洗好了，简易到厨房拿了两瓶纯牛奶，顺便把盘子端上去。

　　“喏，尝尝，可甜了。”简易抛了一个青提到嘴里，然后把盘子往余亦时的方向一推，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顺手锁了屏，继续看刚刚错的那道题。

　　余亦时也吃了一个，果肉饱满，汁水香甜，他继续在书桌前写题，简易翘着腿看题目，书摊在腿上，咬着笔尖思考。

　　外面是炎炎夏日，关上窗也能听见蝉声，屋子前面种的不知什么树，叶子又大又肥，阳光照在叶片上，映着独属于夏天的绿色。

　　过了十几分钟，简易潇洒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把解答过程放在余亦时面前：“做出来了！”

　　余亦时盯了一会，然后用红笔画了一个勾。

　　“这下行了吧？”

　　简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余亦时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据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对简易的性格多少也已经了解了，这个人想要的、想达到的、想实现的，最终都会如愿，通过他自己的方法如愿。

　　“你想怎么教？”

　　“呃……”

　　简易顿住了，嘴上吵着要教别人，真要开始了却又不知道从哪下手。他余光瞥到桌上的题库，拿过来翻看。

　　这本已经写了一半了，每题都有思考痕迹，错题会特别标注出来知识点。

　　“这么刷题太死板了，等着，我给你把我的秘密武器找出来。”

　　简易合上书，甩掉一只拖鞋踩在凳子上，在书架顶端摸索着什么。

　　“我记得就放在这啊……”

　　一阵捣鼓后也没摸到，简易干脆踩在跪在书桌上，这样就能看到书架最上面了。最后终于在一堆书的最里面找到了那本传说中的秘密武器。简易跳下桌子，把那东西递给余亦时。

　　余亦时垂眸，是一本牛皮纸的笔记本，很厚，还没打开就能清晰地看见泛黄的书页侧边，应该是用了很久了。打开第一页，入目的是歪歪扭扭的字体，认真地写着“好好学英语”。再往后翻十几页，字体逐渐圆润规整，从中间垄断之后，后面就是简易现在的字了。余亦时心底浮现出一个认知：这是简易从小用到大的英语笔记。

　　刚想到的时候，内心莫名空了一拍，然后蓦然恢复正常。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余亦时边翻边看。

　　“那当然。”简易得意洋洋地介绍，“我从小学就开始写了，都是在国外偷来的真才实学，全是干货。”

　　余亦时目测了一下这本笔记的厚度：“你在国外几年？”

　　这么一问，简易怔了下，然后开始掰着指头算：“小学一年级去美国上了三年，四年级去安宁岛上了半年多吧，五六年级去的北市，初一初二在桉城，初三去的瑞典，高一上半学期是在海城，后面又去了伦敦。”

　　最后得出结论：“满打满算在国外五年。”

　　五年。

　　他现在17岁，在国外长达五年。

　　“听说国外有些性格恶劣的人会专门欺负你这种他们眼中的外国人。”余亦时说，“你遇到过么。”

　　简易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两秒后，他摸了摸鼻子：“我怎么会遇到，我看上去是那种很好欺负的人吗？”

　　余亦时低头，表情淡淡地“嗯”了声，继续看简易的笔记。

　　直到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两人才从题海中抬起头。

　　简易抻了抻写题写的发酸的胳膊：“走吧，送你回去。”

　　余亦时把东西收拾好，和他下楼的时候无意扫了眼空荡荡的餐桌，“你不吃晚饭？”

　　“啊？晚饭？”写了一下午的题，简易现在脑子全是各种理科公式和题目，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冰箱里有，你要吃吗？”

　　晚饭还能拿，看来不是什么正经饭菜了。余亦时打开冰箱，果然，全是面包寿司饭团之类的冷食，旁边冰水、纯牛奶、橙汁各摆一排，最小的那格里全是糖。打开冷冻层，各种速食食品。

　　“你每天就吃这些？”

　　“没有啊。”简易伸了个懒腰，诚实道：“有时候不吃。”

　　“……”

　　“哎呀别管这些了，走，我送你回去。”简易关上冰箱门，推着余亦时走了。

　　从别墅出来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商业街，简易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棒棒糖，和身边挎着书包的余亦时同框走在一起，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诶，你妹妹呢，一个人在家？”

　　“可能么？”余亦时斜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远山上的大片云霞，“在外面上才艺班。”

　　“学啥？”

　　“钢琴、舞蹈、书法、国画、国际象棋。”

　　简易把糖咬碎：“这么多啊？”

　　“这是今天的，明天还有古筝，竹笛，竖琴。”余亦时如数家珍。

　　“我靠。”简易惊呆了，“学这么多不累啊？”

　　“她自己要学的，爸妈也说过报的太多，最后她甩出来几张满分试卷和奖状坚持要上，就随她去了。”

　　草，这家的小孩都是什么天才？

　　本以为余亦时年级第一已经够炸裂了，没想到他妹才是王炸啊！简易心里感叹，这基因真是逆天了。

　　周围的路灯亮了，透过树影看见不远处商场的霓虹灯闪烁，欢闹的人声由远及近，简易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余亦时叫住。

　　“就送到这吧。”

　　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余亦时的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的他的五官更加冷峻立体，他的眼珠漆黑，像是一片寂静、深不见底的海。

　　简易应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什么：“那个，明天……”

　　“别迟到。”余亦时没回头，只留下了这一句。

　　就是说明天他还来？简易在身后朝他喊：“绝对不会！”

　　睡觉前简易特地给自己定了好几个闹钟。

　　9:20，9:30，9:35，9:40，9:41，9:42……

　　这下应该不会迟到了。

　　他把闹钟截图发给余亦时。

　　【miss：「图片」明天绝对不迟到！】

　　【y：精神可嘉。】

　　第二天确实没迟到。

　　余亦时在商场门口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打电话也不接，自己走到楼下，仰头看见那个昨天信誓旦旦说不可能迟到的人靠在二楼飘窗上睡的正香，怀里抱着的玩偶都变形了。

　　他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放大，聚焦，按下拍照键。

　　房间里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和楼下站着的人对上视线。

　　……？

　　？！

　　“我去，几点了，我的闹钟怎么没响？？”

　　简易毫无方向地摸自己的手机，最后在屁股旁边发现了，已经关机了。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又没睡着，睡觉前无意间刷到一个助眠视频，听着听着就不知道了。

　　手机不会放了一晚上视频然后关机了吧？

　　几分钟后，简易站在大门口，顶着一头乱毛不知道怎么面对余亦时。

　　“那个，你听我解释。”

　　“嗯，说吧。”余亦时不咸不淡地应着。

　　简易抓了一把头发：“我说我手机关机了，你信不信？”

　　余亦时没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简易心叫不妙，然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过，是个三明治。

　　“吃完补习。”

　　简易懵在原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余亦时应该没生气，放心地进屋洗漱。

　　和昨天一样，上午简易写余亦时勾出来的题目，中午随便吃点东西，下午余亦时在一边看笔记，简易重复订正错题，总结，再写新的题，苏阿姨偶尔会上来给他们送水果，让他们放松放松，别一头扎进去。余亦时会礼貌道谢，简易就眨着眼睛朝苏阿姨笑。

　　“余亦时，你觉得我这次月考能不能到班级前二十？”

　　“只要你把这两天写的题吃透，问题不大。”

　　“那就好。”

　　“你怎么突然这么在乎月考了？”

　　“就这一次。”简易无所谓地耸肩。

　　两人走到昨天告别的位置，简易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糖递过去：“给你的。”

　　余亦时很轻地挑了下眉：“这算是补课的谢礼？”

　　“哪能啊。”简易一脸不可置信，“我有那么扣吗？谢礼还没想好，你要是想好了就告诉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记得吃晚饭。”

　　“你怎么就记住我这点。”简易随口说，“吃吃吃，回去一定吃，吃之前需不需要拍照给你看啊，好让你放心。”

　　“可以。”

　　“？”简易闪到他身后，拉开拉链，把糖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一气呵成，“余亦时，你真这么闲啊。”

　　还没等他回答，简易转过身，朝背后挥了挥手，“行了，我走了，明天见。”

　　余亦时到家后，把糖从书包里拿出来，被刚回家的余叶塘看见，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哥哥！”

　　她盯着袋子里的糖：“这个好眼熟啊，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上次那个粉头发哥哥的？”

　　“嗯。”

　　“哥哥，我想吃。”

　　“糖吃多了容易得蛀牙。”

　　“可是我没蛀牙啊。”

　　“快吃饭了，别吃糖了。”

　　“那好吧……”余叶塘想起妈妈说的吃饭之前不能吃零食，走出余亦时的房间，忽然想到饭后可以吃水果，那也可以吃糖了，“哥哥——”

　　刚刚还敞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关上了。

　　“哼，哥哥真小气。”

　　余叶塘嘟着嘴，手臂无声地一通挥舞，不高兴地走了。

　　余亦时拍照搜糖的牌子，微信弹出来两条信息。

　　【miss：「图片」】

　　【miss：晚饭饭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