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求生 ...
-
坐在苍穹之狮中的叶烨调试完微缩穷观阵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
“恩奇都。”叶烨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一旁只身高比她高一点的恩奇都。“我该怎么帮你补魔？”
补魔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在迦勒底的御主身上，因为光靠电力转换魔力的机器，就已经足够消耗战斗需要的魔力了。
然而叶烨除了令咒和自身的魔术回路，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补充魔力的东西，最近多余的魔力都被她用于制作二十面圣晶石了，直接输入也不现实。
要不她努努力，哭一次？但眼泪蕴含的魔力太少了，把她眼睛哭肿了也补不满。
“若是有足够的大地之力，我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可惜这里并非地球。”
就算恩奇都缩小了性能也不会变，并没有出现声音变成孩童的问题，让人有些遗憾。
“自响应召唤起我就被灌输了补魔的知识，简单来讲就是御主与从者的亻本液交换来达成稳定传输魔力的条件，这种行为对双方都是互补的。”
开启操作台自动驾驶的叶烨捂住了脸，不行，马上就要抵达战场了，再纠结就来不及了。
“小恩。”叶烨往上揎起袖子。“你看吸我的血成吗？”
“是可以的，御主。”恩奇都罕见的没主观控制住身体，缩了一下右手小拇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御主以血液交换解决补魔的问题，胸膛里会有一块地方空空落落的，像是找到了适合编织花环的美丽小花，却被路过调皮的喜鹊叼走了。
他明明只是个人偶，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恩奇都十分费解，但目前首当其冲应该先解决魔力问题。
恩奇都俯下身捧住叶烨伸出的手，将薄唇贴上她的手腕。
叶烨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不用泥做的小刀之类划一下，手腕上突然有了轻微的刺痛。
小恩把舌头变成了刀片，也对，人偶怎么捏都行啊……
吮吸的时间并不算长，恩奇都也只是简单的舔舐，感觉他像是在舔冰激凌一样，一点都不浪费，血液流出的量比去医院抽血多不了多少。
恩奇都离开叶烨手腕的时候，叶烨的手腕已经愈合了，上面连水渍都没有。
“小恩，感觉怎么样？”叶烨放下袖子有些期待，如果效果不错，以后补魔缺材料就可以用这种办法了，挺方便的。
“用来维持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没有问题了，御主体内的魔力因子非常浓郁。”能让人欲几乎没有的他都有点上瘾，有点糟糕啊。
“太好了！”叶烨为自己鼓掌，惹来恩奇都转过脸表达无奈的笑意。
补魔解决后，叶烨调回了微缩穷观阵的操作界面，无数星辰凝聚排列在最中心的二十面圣晶石中间，那些星星是每一位连接穷观阵的玉兆，而星星向叶烨传递他们的生理状态，生命垂危的人会变得黯淡，死亡后星星会熄灭。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看到任何熄灭的星星，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小恩，接下来请你继续帮忙打扫战场，我需要去后勤医疗那边照顾伤员。”
“是，御主。”
————————————
去除了随时可能堕入魔阴身这个最大的威胁后，与丰饶民战斗的死亡风险降到了最低，倏忽三番两次想干扰普通械斗的战场，均被腾骁拼尽全力挡了回去。
“腾骁，我能赐予尔等永恒，你是知道的。你们的生命，我们的生命，对我来说并无不同。”
“那就跨过我的尸首吧，你有本事的话！”巨剑再次斩裂了彼岸花蔓延的土壤，一直潜入地底伺机而动的树枝抓住了机会，刺穿了腹部，腾骁第一时间绷紧那处肌肉，砍断了金枝，失去能量供给的树枝快速腐烂，被腾骁抓住经脉拔了出来。
尽管疼痛非人所能承受，腾骁硬是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这世间的一切都十分无趣，唯有你的痛苦让我愉悦。”欣赏着腾骁因痛楚有些扭曲的面容，倏忽并不着急继续动手，祂反而谈起另一件事。
“我最近同化了一个有趣的人，她明明并不生于仙舟，却拥有仙舟无数绝密的情报，过去、现在和未来。我通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属于你的陌路。”
金树摇下了无数白花，倏忽的笑声在洞天悠久回荡。
“而我一次又一次克服了死亡，永久的活了下去，就与我每一次和你说的那样。”
“腾骁，你早已没有未来，但我能带你走到万物寂灭的尽头，不过是我挥一挥枝叶。”
“我早已知晓。”腾骁抬起巨剑对准了金树，巨剑上雷光闪烁。“我这条命是仙舟的，永远不会是你的。”
威灵的金戈再次刺下，摧毁大半盘根错节的枝叶。
倏忽很快长回了那些躯干，更多的枝触袭向腾骁，好听听腾骁痛苦的哀嚎。
却不料从地底涌出的锁链将其缠绕，搅断。
“需要帮忙吗？”不似人间之物的绿发人偶在锁链的簇拥下踏入战场，看身形，已是恢复完全了。
“搭把手，多谢了。”多次驱使神灵已让腾骁精疲力竭，他一只手按住了没怎么流出血的伤口处，那里已长出了金色的枝蔓，以血肉为养分。
恩奇都一边驱动锁链抵挡不断生长的树枝，一边在手中凝聚魔力。
“让我看一下。”恩奇都将手按在了腾骁的伤口处，阻绝了金枝持续的寄生。
“必须现在就连根拔起，能忍住吗？”
“能…唔！”
腾骁答应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将腹部脏器都牵扯的力度，恩奇都面不改色从他的伤口处掏出了一条长达半米沾上血沫的根须。
“我不通医理，将军还是早些撤离战场为好。”
“若是我退了……挡上去的就是普通云骑军的血肉，咳咳。”难抑的疼痛让腾骁半跪在了地上，狼狈万分。
“我的生命早已停留在过去死亡的那一刻，而你还是活人。”恩奇都站在了腾骁面前，张开双手，长发与白袍随风飘扬，召唤更多的锁链尖刺击破了倏忽的金色千面的树体。
“不要顾忌任何的使用我吧，我会用这副身体托举人类前行的道路。”
——
“怎么会有那么多……”
尽管将阵法的偏重点到了防护上，还是有很多很多云骑军在对战中被炮火轰碎了躯体，攻击太过密集，再分出去更多魔力就算有二十面圣晶石的中继也无法长时间维持。
后勤医疗驻扎的地方并不安静，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声和压抑的哭声。
叶烨戴着口罩跟着一位丹鼎司医师用仪器分辨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肢体，快点接回去就不用忍受长达几个月的生肤长骨之痛。
灼眼的血河蜿蜒盘踞在每一位受了重伤的云骑军身下，处理血液的机巧来了一趟又一趟，刺鼻的腥味永远也清扫不干净，地面上留下干涸的血迹，给记忆烙上了痛苦的伤疤。
“医师，我、我不想接了，疼……”
“不接的话等你血肉愈合，你的骨骼会因为生长把伤口再度顶破，届时就不是躺上几天那么简单了，乖，我给你打麻药。”
“医师，我感觉不到我的尾巴了。”
“你尾巴已经被炸碎了，很抱歉，我只找到了半根尾骨。”
幸运的云骑军尚且能接骨，不幸运的云骑军就只能看着自己的断肢发呆，就算局部麻痹，长生种长回身体的能力就像是一场凌迟，不止疼痛，酥麻得像是蚂蚁在啃噬的过程对人的意志也是折磨。
短生种的士兵也是如此，运气好的接回去，运气不好，若是没有接受生骨治疗的想法，后半生必定只能伴随义肢度过。
叶烨对一起处理残肢的医师打了个招呼，跑到不远处没人的地方呕吐。
断肢还算好，有些就像破了一半的布偶，从肚子里露出了棉絮。
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有救，但他们得受苦，精神上的，肉\体上的，就像是往地狱里走了一遭，很多人痛苦的恨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
叶烨真的很想用治愈的魔术帮助所有人，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魔力了，光是维持防护的阵法已经耗费她大量的资源。
叶烨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沾满了别人的血，好痛苦，好恶心……为什么会有战争呢？
因为欲望。
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是任何被欲望驱使的生命都无法逃离的后果。
宇宙太大，威胁太多，仙舟人的身边危机四伏，你不想伤害别人，但别人向你举起屠刀，只因为长生，长生的诱惑太大，轻易能使一个民族疯魔，残杀他人，甚至同类相残，将野蛮这一词语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这次战争胜利了又如何？未来还有数不尽的战争，叶烨护的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
可优质文明的诞生，必然伴随着纷争，人类不断地从野蛮的行径中吸取教训，修改错误，让智慧与理性主导前路。
不被挫折锤炼，这个文明注定不长远，只会在生长的途中半路夭折。
这么多被长生侵蚀的文明中，唯独诞生了仙舟这一个奇迹。
千年的奇迹，源自于无数将身躯奉献给文明的人们，他们挣扎求生，不屈不挠，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任由风吹雨淋不曾撼动。
叶烨闭了闭眼，她想起了她的家乡。
她想让这个奇迹继续走下去，她也想拼尽全力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这群灵魂如此美丽的人们远离战争的痛苦。
叶烨找一旁撒消毒水的机巧洗了洗手，回到了医疗营帐。
“大家，请听我说。”叶烨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遍营帐的每一个角落。
医师们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但抬起了头，眼神空洞的伤者将头转向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超乎常理，请大家事后不要再回战场中心，因为我已经没有第二次使用这个的魔力了。”
叶烨在半空中用魔力画出了一道道咒文，它们凝聚在一起后又向营帐各地飘散，接触到咒文的伤患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健康，裹在身上的绷带脱落在地，很多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四肢发出了惊呼。
“我的尾巴！我的尾巴回来了！”七尺狐男抱着失而复得的蓬松尾巴哭得像个三岁孩子，他感激的向那位少女望去，可少女已经不在原处，她治疗完所有人后就走了，好似从未来过。
——
“咳咳……”有些透支魔力的叶烨找了一棵树靠着，身上好像哪里都在疼，喉口腥甜，捂住嘴咳嗽，竟是咳出了鲜血。
叶烨看了几秒手心的猩红，伸出舌头想把它舔回去，都是魔力，不能浪费。
手腕却在这时被人抓住了。
叶烨还未惊讶为何这片野林子外围为什么会有人，就看见了将面具覆上双眼，灰黑渐变发色身着黑甲的男人。
“你似乎永远不知道适度。”男人对她刚刚的行为十分不满，紫色的火焰翻涌透出了面具的左半边。
他拿出了一块精美的手帕，帮叶烨把沾了血的手擦干净，叶烨才注意到那只把她手腕握住的手冰冰凉凉的，好像是义肢。
“爱德蒙，你怎么在这里？”
握着她的那只义肢突然用力了一下，把叶烨疼得“嘶”了一声，他又像被什么烫着了一样迅速放手。
“这里不是你所熟悉的文明，他们也不是步履蹒跚的婴孩，少做多余的事。”
“干什么不让我救人？我只是咳了一点血又不是挂了。”叶烨觉得不过难受一点又没什么，微缩穷观阵有圣晶石兜底，怎么着都不会出事。
自己咳血和千百人缓解战争后遗症，她肯定任何人来选都会倾向后者。
幽蓝火焰，从男人脚底升腾而起。
叶烨被这股热浪吹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以至于她错过了一闪而过的关键信息。
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还没清楚问题所在，叶烨。”男人说完后只是透过面具沉默的盯着她，叶烨被看得云里雾里，她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爱德蒙，不要再在这里纠缠了，时间紧迫，战场上的人还在等着我过去。”
手腕再度被抓住了，不疼，但无法挣脱。
“你不能走。”男人如是说道。
“你怎么又抓我？放开我。”
“……”
“你又不说话，你总该让我知道我错在哪吧？”
“命运，那些军人的命运，就是战死沙场，而你只需要完成试炼。”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别再说谜语了吗？”叶烨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扯伯爵的衣领发现没有，就退求其次扯他右肩的披风。
“你肯定知道我清楚这段剧情对吧？我考据的时候，十万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被一笔带过，无数人感叹一遍‘天呐这么多牺牲’后就将他们忘却脑后，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连名字都没有的NPC呢？”叶烨越说越激动，气红了眼眶。
“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他们有家人，有朋友，会说会笑会生气会哭会痛苦，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是有多无情才用‘命运’这一词简单盖过？”
一定要她将自己维持的体面撕开才肯罢休吗？
一定要让她在自己最想依靠的人面前割开心头血肉才能换来他的让步吗？
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基督山伯爵，连往日夜梦中的温情都好像成了错觉。
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本来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在自己世界本身也就是个胆小如鼠，什么都做不成的废材！但是来到这儿后，有人告诉我，我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我也能做到很多能够帮助到他人的事情，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你不知道！你只会躲在暗处看着什么都不做，就为了你那个什么鬼试炼，为了那个所谓的‘命运’！”
叶烨将一切委屈都嘶吼出来，拉扯人斗篷的力道愈来愈大。她像个抓住想要之物胡搅蛮缠的小孩，又像个极力抓住救命稻草的求生者。
“好，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都会拥有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变成资料上的一串冰冷的数字！”
只有接触过眼泪的人才知道它们是滚烫的，晶莹的泪珠滴在男人的义肢上，让他陷入抓紧与放手的漩涡中死死挣扎。
叶烨哭着喊完后，才发现禁锢自己的桎梏已经不知不觉松开了，她喘着气放开了被她捏的皱巴巴的斗篷，后退了好几步想要离开，却被很微小的力道钩住了小拇指。
良久，那个男人似乎对“命运”妥协了。
“抱歉……我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你。”他低下头，语气极轻，像是在尝试触碰易熄的火星。
叶烨瞳孔剧烈收缩。
小拇指被放开了，男人将一管红色的药剂送入叶烨的手中。
“我的血，可以补充魔力，味道处理过了。”
他说完就没有犹豫的转身走进森林深处，肩上斗篷翻腾遮挡了他前行的身影。
“等等！爱德蒙·唐泰斯！”叶烨急切的呼喊他的名字，她还有好多疑问没问他，他怎么又擅自离开了！？
呼啸的风穿过树木，只有手中的试管隐隐发烫。
他怎么就那么能气人呢！？
叶烨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驱散不理智的情绪，摸了摸试管圆口，拔开了盖子，内部猩红的液体颜色就像他的眼睛，温度炽热，却不会将人灼伤。
也没有腥味，闻起来是甜的，的确能感知到浓郁的魔力。
叶烨没有犹豫，全部倒进口中，微甜的血液流淌进她的体内，她身上的魔术回路就像干渴的鱼终于回到了水里，舒展经脉，叶烨感觉自己被泡入了适合洗澡的温水中，浑身暖洋洋的。
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背部令咒明显的模样。
……
等倏忽之乱结束后，她一定要好好把人逮住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求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