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飞天仙女无毛猫

2、第 2 章

　　无岸山

　　夜阑已经哆哆嗦嗦在岛上等了许久了。他浑身湿透，只能尽量蜷起身体保存热量，等着有没有船只从这里经过，能载他一程，让他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刻钟前，他刚刚从水里爬出来。再往前……他闭了闭眼，剑戟穿透身体的痛感还在脑海，但不知为何，现如今这些伤口却毫无痕迹，连同他从前修炼的内府真气，一起人间蒸发了，只有一颗金丹静静矗在丹田里。以他现在的状态，只是比普通百姓力气大一点、反应快一点，要是现在遇上那些仙门中人，只怕只能像条鱼一样被树枝穿串，做成烤肉串了。想到此处，夜阑觉得必须得先抓紧时间找到出路，赶紧躲开他们得追捕才是。
　　但是问题来了，他的剑不知道掉去哪儿了。
　　等身上的衣物在太阳的照射下干了大半后，夜阑站起身，准备出发去寻找自己的佩剑，顺便摘些野果子之类的解解馋。

　　就在这时，远处一艘小船缓缓驶来。夕阳的余晖照在那老船夫的白发上，泛出金色的光晕。
　　夜阑连忙大声呼喊船家，挥手示意船家靠近。
　　水面泛起余波，船停在离岸十尺处，船家站在船头，望向夜阑。夜阑连忙请求船家帮忙，带自己离开此处。

　　船家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夜阑和夜阑褴褛的衣衫，这地方少有船只经过，老人家便询问夜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夜阑心底苦笑，只怕他若是说出真实原因，船家立马就要摇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若只是离开也罢了，若是船家出去说了些什么，被仙门中人知道了，只怕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逃跑。
　　他只好先想个“富家公子远游被骗，劫财后歹人竟将人丢弃荒野”的借口，希望老人家听到这么悲惨的故事，能同情心泛滥一下，让他登船离开此处。

　　那船家听了夜阑编的故事叹了口气，他将船靠岸让夜阑登船，答应送夜阑去最近的一个小镇——小鲤镇，还和夜阑说：“小鲤镇靠近涪安城，公子可去城里报官，早日抓到那谋财害命的小人。报答也不必了，就当我做些好事，积积阴德罢。”

　　等夜阑上了船，船夫拿起船上一根铁杆用力一抵河岸，船便又行驶起来。
　　老人家在船头驾船，又回头问夜阑这次出门的缘故。夜阑垂了垂眸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掩下心底诸多情绪，答道：“去寻一位故友。”

　　时近日暮，夜阑坐在船上，抬头看着两岸的山壁。
　　山面是遍野的浓绿色，但却极静，鸟鸣猿啸，全都不闻。而山壁直直地插入大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生机。山谷中只能听到浆面划开河水的声音。

　　“公子也算幸运了，恰巧老夫近日家中有喜事，抄近路才能今日从此经过。若是平常，怕是十天半月也少有船只。”想来划船无聊，船夫一边摇着浆一边同夜阑聊天：“公子可知此为何地？”
　　“瞧着这山石，许是无岸山吧。”
　　“确是，”船夫朝夜阑笑了笑，船夫给夜阑介绍了这无岸山的床说。据说这无岸山本是一座完整的大山，山高百尺。千年之前，这山中似有妖物作祟，异动非常。这大妖不知做了何等恶事，老天爷便降了一道天罚把这妖劈得魂飞魄散，竟把山体也给活生生地劈开了。无岸山的山崖两侧几乎是垂直的，如刀劈斧凿一般，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才唤此山作无岸山。

　　船夫捋了捋白须，又道：“因为这个传说，本来大家都不怎么敢从此处行船，说还能听到那只大妖的哭咽声。十年前此处又发生一桩大事，此后便几乎无人经过了。”
　　“十年前？发生了何事？”
　　“公子不知道？”船夫疑惑地反问，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夜阑，仿佛顿悟般说到：“瞧公子年岁，许是当时年龄尚小，离此处又远，家中长辈怕吓着公子，才并未告知。”
　　夜阑顿了顿，沉默了，心道我大概年岁比你都大些。不过这些不能与这船夫言说，便由着船夫接着发散自己的倾诉欲。

　　“公子可知这十几年前兴传的观复山夜大魔头的事？这大魔头当年坏事做尽，最后就是被仙门在此处斩杀的。”
　　夜阑捏紧了衣袖，为了船夫那句“夜大魔头”，也为了这个“十年前”的大事。
　　十年？竟然已经过了十年了吗？
　　他有心怀疑这船夫在骗自己，只是一个寻常船夫，一个普通凡人，怕并没有这本事欺骗自己。若他其实是仙门中人……
　　夜阑眯了眯眼，对船夫拱了拱手，试探道：“老人家对这些仙门中事如此了解，或许也曾在仙门中修行过？”
　　船夫并未注意夜阑略带滞涩的面容，仰天大笑了几声，又面带笑意地对夜阑说：“感谢公子对老夫的青眼，只是这些传说这附近的百姓人人皆知，老夫也不过寻常一船家，可不敢攀那些仙门的高枝。”

　　“老人家刚刚说夜…夜大魔头之事后，此处便几乎无人经过了，这又是为何？只是为着着魔头的威名吗？”这个魔头的称谓，让夜阑心里一片苦涩，只是人间千百事，太多不由人。他背负了这样一个名头，让师门蒙羞，也让那个人差点为了他与整个修真界为敌。想来真凶如今还逍遥法外，他心有不甘，他必要揪出藏在暗处的那只黑手，洗雪自己的污名！

　　船夫回答了夜阑提出的问题：“原本这魔头被斩杀之后，众人也只是照着从前那样生活罢了。毕竟魔头都死了不是？但魔头死后不久，有人不信邪，夜晚泛舟从此经过的时候，结果却瞧见夜晚的水中竟有蓝色荧光浮现，还有人说远远瞧见山中似有火光照耀。这山中久无人居住，何来的灯火？这水面的蓝光，更是可怖了。听说这之后，这些人疯的疯，死的死，剩下瞧见这些的人中的幸存者也都搬走了。此后便几乎无人敢从此处走了。便是不得已，必得从此处走，也一定要避开夜晚，只怕千年前那妖物和这魔头阴气太重，要找人当替死鬼呢。”
　　“出了这些怪事，仙门中人没有来此处探查的吗？”
　　“怎么没有？只是最后都无功而返了。”船夫叹了口气，“听说当时乌泱泱来了还几波人呢，只是呆了许久又都走了，只跟周边百姓说，让少去无岸山。仙人都束手无策，普通百姓也只能能避则避了。若真是谁这么不小心，当真被索了命去，也只能自认倒霉罢喽！”

　　夜阑惯常知道，许多仙门中人，其实视凡人为蝼蚁刍狗，绝不会为了几个普通百姓的性命，大动干戈。若不是为了他，只怕来都不会来。不知这群人中，有没有暗害自己的那个家伙，但以他现在的状况，真气全无，必须得从长计议，先让自己的力量恢复了，才好替自己洗去罪名被。

　　夜阑还是有心探一探船家的底细，便问道： “想来船家冒险走此水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毕竟无岸山在百姓中的传言可怖，这船家却敢孤身一人行船。以夜阑如今的境况，还是小心为上。
　　“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忽得家中传信，说是好事将近了，让我赶紧回家一趟，好帮忙操办些。”说到家中喜事，船夫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若非要行船，只怕要似年轻人一般手舞足蹈起来了。
　　“公子，前方就是小鲤镇了。”
　　残阳如血，照在瑟瑟水面上。

　　到达小鲤镇后，夜阑上了岸，便要同船夫辞行，“感谢老人家今日载我一程，救我一命。在下身上现无任何财物，还烦请老人家告知一声家住何方，日后也好报答。”说着拱了拱手。
　　船夫拒绝了，只道：“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可在镇上找户人家投宿一宿。”又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红纸，包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夜阑，“这是老夫给公子的喜钱，报答就不必了，不过顺手而为。老夫就在这儿祝公子往后平安吧。”
　　说完摆了摆手，用杆子把船撑离岸口，行船走了。

　　夜阑心里十分感谢，对着船家离开的背影深深作了一揖。重生一遭，他碰上如此善意。
　　注视着小船消失在天际，夜阑揣着船家给的喜钱转身朝镇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