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好一朵玫瑰花

9、不听话的病人

　　白羽认真泡了一会儿热水，被冻僵的手渐渐有了知觉，一扭头发现旁边还站着个人，“哎，你怎么还站着呀？身体没好要注意多休息。”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从盆里拎出来，视线越过站着的高大人影，探长胳膊去够挂在墙上的毛巾，草草擦了几下就把毛巾放回去转身朝办公桌走去。
　　“等一下，袖子都被打湿了，脱下来我给你吹干。”隋玉安举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吹风机，嘴角紧紧抿着，盯着白羽米色羽绒服的衣摆，发现那里也湿了一片，不知是泡手时溅湿的还是洗衣服时就湿了，蜿蜒了大片看得碍眼。
　　白羽回过身来，眼神有些疑惑，低头查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确实湿了不少，摸上去凉冰冰的，湿衣服穿一天下来搞不好要感冒，虽然不知道隋玉安要通过什么方式弄干，但还是依言脱了下来。
　　俩人目光短暂地触碰，隋玉安读懂了白羽眼中的疑惑，轻声说：“找清清借的吹风机，可以把衣服吹干。”
　　说着便接过衣服，用胳膊托住，耐心翻找到湿透的地方用手轻轻捏住，另一只手拿起吹风机对准位置轻轻地吹。
　　以前在家里有保姆照顾，事事不用白羽操心，哪怕到后面工作了搬到安和府自己住，洗衣机都是洗烘一体的，白羽做家务也就是把衣服从脏衣篓拿出来放进洗衣机里打开开关，自然是不知道原来衣服湿了还可以用吹风机吹干，养尊处优的白少爷盯着人不住点头表示学到了。
　　热风扑面，吹得人睁不开眼，隋玉安低着头，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衣服是否吹干，然后调换角度继续吹下一片水渍，丝丝缕缕的热风带走衣服上冰凉的水渍，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嗡嗡工作的声音，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温热。
　　等到嗡鸣声消失，干爽的羽绒服重新回到主人身上，白羽坐在办公桌前，用手轻轻抚摸还余留温热的衣角，脑中不禁回想起隋玉安低头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特别讨厌。
　　实在是走神走得厉害，白羽索性起身出门，打算去隔壁找王清清帮忙整理药房，还没走进门就看见隋玉安坐在一堆药箱中间忙碌。
　　他怎么会在这儿？输完液不是应该回家了吗？白羽疑惑推门，“小王医生，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白医生你来啦，差不多了，还剩这两箱，登记完就结束了，玉安他过来帮忙了，本来我还以为得搞到明天呢！”王清清笑笑说道。
　　隋玉安依旧低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板蒲地蓝消炎片，一边清点一边记录，看见白羽进来抬头打了个招呼。
　　白羽见插不上手，蹭到王清清旁边，手里拿起桌上一根碳素笔把玩，装作不经意地悄悄低声问道：“他怎么在这儿，没回家呀？”
　　“玉安说他明天打完针再回，”王清清偷偷看了一眼隋玉安，见人没有注意这边就歪着脑袋跟白羽说悄悄话，“今天回家怕阿姨看见了要担心。”
　　“哦，也对，他这脸色一看就不像正常的。”
　　王清清从他手里抽走碳素笔，在纸上唰唰写着，然后又用正常音量说：“白医生你帮忙把那边几箱药搬去架子后面吧，那是玉安清点完的，赶紧整完准备晚饭了。”
　　“遵命！小王医生。”白羽看着王清清扬声应道，俩人默契地笑着。
　　一旁一直埋头认真干活的隋玉安歪了歪头，但还是没有参与到俩人的谈话中，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好像白羽这个昨天才来的外地人跟王清清才是认识多年的老同学。
　　“冰箱里还有一斤排骨没吃呢，等下收拾完咱俩去屋后面菜园里拔几棵小白菜，晚上炖排骨吃吧，正好给玉安补补营养。”王清清朝白羽说道。
　　“好啊，小白菜好！”白羽早上就想去菜园溜达，现在一听要去拔小白菜就乐了。
　　“我跟你去吧，”一直拒绝参与讨论的隋玉安突然出声，“刚下了雨，泥地不好走，我去吧。”
　　也不知道他这是跟谁讲的话，王清清下意识接话：“玉安你是病号，怎么能让你去呢，我跟白医生去就成了。”说完又对白羽抬抬头，问道：“对吧白医生？”
　　回道：“是啊，生病了还是不要乱跑，我们俩去就行了。”
　　从后院西边的小门出去，沿着蜿蜒的土路走几十米就是菜园，四四方方几十个平方，因着天气还没暖所以没种多少菜，只有几席小白菜趴在地里。旁边棚里养了些牲畜，几只鸭子两只小羊，白羽问怎么没养几只鸡呢，王清清解释是养了的，这几只鸭子笨得很不认路，所以要围起来养，但是鸡就不用，因为鸡认家门，平时在后山疯够了还知道自己回家，不过最尊贵的要属那两只小羊羔了，是孙秀兰刚买的，养在小棚里怕着凉，天天泉水青菜伺候着。
　　王清清突然后知后觉跟白羽道歉：“白医生你别在意啊，刚来就让你下地干活。”
　　白羽刚拔出一棵鲜嫩翠绿的小白菜，抖了抖上面带起的泥，闻言直起腰来有点不解，反应过来随即哈哈一笑，“这是哪里的话，早上我就想来逛逛了，你非拦着我不让我来嘛。”
　　“白医生不介意就好，我这个人呀就是自来熟，孙姨总说我没心没肺，今天认识明天就手拉手了，恨不得全村人都是我的好友团哈哈。”
　　白羽也跟着笑，他自己没有妹妹，接触最多的女生就是赵芸，偏偏那还是个大姐大的主，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以后的工作中应该不会闷。
　　“哎，对了白医生，明天元宵节，要掌花灯，那边有几棵柚子树，咱们摘几颗回去，把肉掏出来可以做花灯，每年我们都是这么做的。”王清清指着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树说道。
　　白羽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见树上星星点点挂满了黄色的果子，北方没有柚子树，这是白羽第一次见，“哎，真是有好多柚子呢，怎么都不采摘，就任它一直挂在外面不会坏掉吗？”
　　“那些柚子树都是野生的，山上多的很，果肉不好吃的，又酸又涩，摘回去也是浪费，就是偶尔上火了扯一颗，把皮剥了煮水喝，效果好得很。”
　　“这样啊，”白羽翻出菜园子，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不远处那几棵树，“这树倒是一般高，爬上去不难，就是果子生的位置不好摘啊。”
　　白羽话音刚落地，王清清从后面跟上来，替过一根挂着网兜的竹竿，“呐，用这个，使劲一拧就下来了。”
　　俩人一人一根竹竿，挑着又大又圆的柚子下手，不多时就摘了小半筐，加上小白菜，满满一筐，收获颇丰。
　　两人忙活完提着筐回到后院，还没进屋就闻见了阵阵香味。
　　“呀，玉安你动作这么快呢，看来我们回来地刚刚好呀，把菜洗洗就可以下锅了。”王清清走到灶台前看着锅里炖着的排骨说。
　　隋玉安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摆上，朝王清清笑笑然后向门外慢慢走去，“我来帮你吧。”说着就弯腰把菜放到水池里，自顾自干了起来。
　　白羽正蹲在地上擦洗柚子，没注意突然多了个人，“哎你……”刚想出声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没事，我做得来，已经好多了。”隋玉安依旧低着头专心洗菜，胯部靠在水池边缘，可以减轻久站对身体的消耗。
　　“还是得注意，太阳落下去，气温低了。”白羽还是补充道，突然他发现这人居然只穿着薄薄一件卫衣没穿外套，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外套呢？怎么不穿外套啊？”
　　隋玉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白羽，却是一时没明白，“嗯？”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白羽耐心解释道：“外套还没干，得明天才能穿。”
　　白羽急了，上午才洗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当然不可能晾干啊，“不是问你的外套，我上午拿给你的那件呢？”
　　隋玉安视线移开，闪过一丝窘迫，“我放在你办公室的椅子上了，怕弄脏，我这样也不怎么冷，不用穿。”说完又低下头洗菜去了。
　　白羽简直无语，没想到来到青坪乡接诊的第一个病人就如此不听医嘱，实在是让人头痛，手里的柚子也不擦了，往盆里一扔就直接起身朝办公室走去，只留下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等到这抹拐进前院消失不见，隋玉安才抬起头，微微愣了一下神，那人是……生气了吗？
　　白羽动作很快，手里抱着衣服就快步跑了回来，与刚起身正打算把洗干净的菜端进屋的隋玉安视线相撞，白羽迅速看了一眼，然后不由分说的把衣服重重披到隋玉安肩头，然后抢过菜盆直接越过人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