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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残叶4 ...


  •   天色暗暗的,月亮冒出了头,几只乌鸦落在路边两旁光秃秃的树干上,时不时叫上两声,但整条路还是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与环境不合时宜的喇叭声响起,乌鸦又散开,一束灯光照射透过雾气,一辆巴车晃晃悠悠地停下。

      叶子背着书包下车,下车前认真跟司机致谢,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她家离学校最远,路最不好走,司机看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总是坚持送她到家的小巷路口。

      冬天的风最是刺骨,叶子还穿着薄外套,没一会儿全身都僵了,乡下到处都是田,晚上没有路灯,什么也看不清。

      叶子轻车熟路地往巷子里走,不过会动不动被石子绊一下,她边走边回想今天老师对她说的话。

      今年她高二了,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她的成绩可以说是难得一见,老师看她是个可造之材,问她打算去哪儿读大学,给她推了几所不错的学校,想提高提高自己小学校的名气。

      叶子当时沉默了……

      读大学啊……

      要花很多钱吧。

      她现在读书的钱是妈妈东拼西凑出来的,为此她爸爸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还去学校闹了好多次,让她辍学出去打工。是叶子妈妈硬挺着,才把叶子供到现在。

      当时叶子把辍学的想法说出来,老师被吓了一大跳,生了好大的气,可是看着叶子发白的外套和手上的冻疮,也没能忍心说重话。只是劝了叶子好久,说了读大学如何如何好,出了这个小地方如何如何好,又讲了她当初去燕城学习交流的时候,那个城市如何如何气派。

      燕城啊……

      “哐啷——放手,我让你放手!”

      叶子被喊骂的动静惊得回过神,抬起头来,发现争执声在自己的家的方向,也顾不上脚下的石子就往家跑。

      刚刚跑进院子就撞上了一个人。

      “爸。”

      “啊!哦,叶子啊,放学了?你进去吧,我有点事儿。”叶子爸爸支支吾吾的,想赶紧绕开叶子走。

      “你站住!”叶子妈妈从屋子里酿酿跄跄地跑出来,手上和脸上都是血。

      “妈!”

      叶子妈妈跑过来死死地揪住男人。

      “你把存折拿过来!那是我自己的钱!”

      男人想把手抽出来,女人就一直揪着不放,他一怒之下把女人推倒在地。

      “你他妈没被打够是吧!什么你的我的,你是老子的女人,这就是老子的钱!”

      “妈!”叶子把男人推开去扶女人,男人被推了个酿跄。

      “嘿,你个赔钱货,还推老子!”

      女人被扶起来,不管已经破皮的手,又把他拽住。

      “我不是你女人,你已经和她在外面有孩子了,我们离,你把存折给我!!!”

      叶子听着话,震惊地看向眼前的男女,还没反应过来。

      “啪!”

      女人的脸瞬间肿了。

      “带着你生的扫把星滚!我说最后一遍,放手!”

      叶子妈妈拼尽了全力去抢男人手里的东西,叶子也跟着去抢,最后两个人都受了伤。

      男人下手越发狠毒,女人和女孩儿的脸上都有了血印子,但是女人护着女孩儿,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在厮打过程中,存折被撕烂了,

      “妈的……死婆娘!”男人像发疯一样抓着女人头发,想把女人的头往地上撞。

      女孩哭着去拉,又被推倒在地。

      叶子情急之下,看见了院子里男人喝剩的空酒瓶,跑去拿起酒瓶往男人头上砸,男人疼得放了手。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要不要脸啊,打老婆!”叶子一起搀起了地上的女人,听见声音的邻居大姐跑出来。

      听见动静,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好几个青年男生把男人围住,把母女两个护在身后。

      “我女人,我爱打打!你管的着嘛你们!”

      叶子妈妈的脸已经肿得说不出话,但还是用尽力气。

      “我说了,我跟你离婚!你在外面已经有了新的女人!你别想把我的东西都拿走!”

      男人看着越来越愤怒的众人,捂着头心虚地朝着女人吼。

      “我拿什么了!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有什么值得我图的。”男人接着看了叶子一眼。

      “扫把星,赔钱货,我呸!”

      有个年轻男人回身抄起锄头想打人,男人畏畏缩缩地跑了。

      那天晚上,叶子抱着妈妈只是哭,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

      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

      后来,因为不识字的原因,叶妈妈拿着身份证户口本,跑了好多地方,走了好多路,受了好多白眼,费了好久才重新办好存折。

      男人又来过好多次,有时候还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回来,那个女人挺着肚子,大眼睛,看起来比妈妈年轻,可是叶子厌恶她,叶子分明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不屑。

      他们用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坑蒙拐骗地想让叶子妈妈把存折拿出来,要不就让母女俩搬出去,都让叶子妈妈赶了出去。

      有一次男人没了耐心,又想动粗,叶子又抄起了酒瓶,把两个人吓得自己走了。

      叶子看着手里的瓶子,很便宜的酒,男人以前最爱喝酒,喝了酒就对妈妈拳脚相向,有时候是她,后来妈妈让自己去读了书,好多次叶子问妈妈,她都说男人已经不打人了,叶子当真了。

      可是角落里的酒瓶越来越多,妈妈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差了。

      叶子妈妈坚持和男人离了婚,在叶子刚高考完的时候,女人彻底倒下了。

      那已经是夏夜,风已经不刺骨了,天上的星星越越来越多了,乌鸦的叫声变成的蝉鸣。

      妈妈躺在床上,她不愿意去医院,她们没有多少认识的亲戚,来帮忙的就只有几个近亲和叶子的老师。

      叶子跪在地上握着妈妈的手,她把老师带来的成绩单给妈妈看,床上的人想笑,可是咳出来的都是血。

      她强撑着把枕头下的存折塞进叶子手里,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流泪,说不出话。一只手来抚摸她的脸。

      “不要哭……”女人看着叶子笑,眼里含着眼泪。

      “叶子生得这样好看,不要哭……”

      “妈妈……”

      “要努力读书……你做什么妈妈都很高兴……”

      “妈妈,求求你。”

      “要遇到一个对叶子好的人……咳咳”

      “别走妈妈……”

      “妈妈爱你……”

      “妈妈!”

      那天也是最冷的一天,从此之后,叶子的每一天,都是黑暗的。

      ……

      “滴——滴——滴——”

      肖亦骁盯着心电图,心脏也跟着跳动,好像害怕绿色的线出现问题。

      他把视线转向床上的人,看着苍白的脸上渗出的泪水,连忙去擦。

      “咚咚咚。”

      许沁推门进来了,把午饭放在一边,然后去查看心电图。

      “我来守着吧,你休息。”

      “不用,你忙吧。”

      “我下班了……”许沁看着肖亦骁那个样子,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她现在这样,什么时候醒过来不一定,但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一直这样盯着不起作用。”

      肖亦骁没说话,还是一直盯着床上的人。

      许沁看着他,“跟我出去透透气吧,一会儿再回来,就一会儿。”

      肖亦骁犹豫了一下,跟着出去了。

      他们走到了天台上。

      “你这大半个月都在这儿,不怕身边的人怀疑嘛?我哥他……”

      “你哥还不知道。”肖亦骁终于有了反应,“何况他也不会知道。”

      “怎么不会,你替人家都把钱还了,你当我哥傻啊。”

      肖亦骁抬起头看看着许沁。许沁和他对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之前不是对她有意见嘛?怎么突然……”

      怎么突然又是调查别人的过去,又是替人还钱的,甚至还日夜不分地守着。

      但她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够长,所以她同样了解肖亦骁,有些东西不适合点破,就像曾经她警告孟宴臣那样。

      ……

      “救命之恩还不够吗?”

      够嘛?够了。

      那为什么要不眠不休呢,为什么要去还助学贷款和欠款呢?

      大概是知道了一些故事吧,一些让肖亦骁想起来就懊悔的往事,大概是纸醉金迷惯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王八蛋。

      “小姑娘别成天想着歪门邪道。”

      “别以为一句自省就能遗忘所有。”

      “我都让宴臣离你远点,你怎么还敢!”

      ……

      一字一句的话都在肖亦骁脑海里循环,最后也只剩下一句

      “小心!”

      “肖亦骁?”

      沉思着的男人回神了,点着的烟没吸,想起来一会儿还要回病房,赶紧掐了。

      “不说了,回吧。”

      他们又从天台上下来,走到病房前就愣住。

      “人呢?人呢!!!”

      肖亦骁迅速冲进病房找人,卫生间里没有,自带的独立卧室也没有。许沁也着急了,不过比肖亦骁尚存几分理智。

      “冷静!你先去找,我去调监控,分头行动,她现在情况不稳定,不能跑出医院。”

      ……

      一辆林肯停在医院门外。下车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金丝眼镜,身姿挺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人,就像一尊不菲的陶瓷,贵气,但易碎。

      孟宴臣来给许沁送饭……

      也是被付女士压着来体检,长期的熬夜酗酒让孟宴臣最近愈发憔悴,加上越来越深的低气压环绕,让付女士亲自登门警告。

      孟宴臣在楼下给许沁打电话没打通,发消息也没人回,索性把保温袋给了一楼的服务台。

      “麻烦一会儿通知孟医生来取,谢谢。”

      付女士替他预订的是全身体检,孟宴臣转身往精神科走,刚走到一半,就头痛欲裂。

      这近两个月来时不时就要发作,孟宴臣说应该是压力大导致,可是他自己明白,不是。

      是依然没有任何结果的打听,是明明已经退回,可还是莫名其妙收到的款,是已经停机的电话号码,明明知道病根,但是无药可治。

      孟宴臣疼得半跪在地上,他想自己站起来,可是不行,精神科的病人不算多,现在走廊里没有人能帮忙。

      没有人帮忙……

      ……

      “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飘进耳朵,可头太疼了,他听不清,但有一个人蹲在他面前了。

      “你没事吧?”

      那个人有接连问好几次,疼痛缓解一丝,孟宴臣从一声声询问中缓过来了,抬起了头。

      然后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眼睛。

      一双日思夜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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