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三山九塔

16、道德

　　“拜拜，对不起呀，我头发还没干，不能下去送送你。”苏提站在门框边往外招手，身边站着毛裤，正竖着两只尖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许鸿提着两只大口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点心，全是苏提非要给她带上的。

　　看她笑着上了电梯，苏提才抄起跟在她身后的毛裤走回家，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鸿力气不算小，提着两袋点心走了一路也略微有些吃力，她出了点薄汗，坐进车里点着火，开了空调，又忍不住伸手到后排，摸了一只点心盒子端在身前。

　　点心的香味一股一股往她鼻子里涌，她靠在座椅背上，又想起了刚才苏提的样子。

　　刚洗完澡的人，素面朝天，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她比化了妆时要显得更淡一些，整个人也显得轻盈灵动，像是从花蕊里孕育出来的小精灵一样。

　　许鸿低头看向怀里的点心盒子，拈一块咬下一口——花蕊精灵可不会做点心。
　　她沉默着一口口吃完了点心，叹了口气，将盒子放在了副驾上，又用湿巾擦干净了手，慢慢将车开出了车库。

　　苏提真的是个优秀美好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言欢的那些破事，恐怕她……
　　许鸿盯着正在读秒的红灯，忍不住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思绪从脑子里晃出去。

　　苏提不是什么代餐，也不是她用来忘记言欢的工具，她是自己的生活搭子，也是自己的朋友，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不道德的，也不符合她对自己的要求！
　　许鸿深吸一口气，望着亮起的绿灯，轻轻踩下油门。

　　好好过年，绝不能对苏提动什么歪心思，另外还要防止言欢再来给她添乱。

　　许鸿在路上暗暗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心里给自己选好了道路，许鸿这一路上碰到的全是绿灯，她回家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

　　推开家门，朱甜正坐在沙发上给奶糖喂冻干，见许鸿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忙丢下冻干来接她：“哪里买的年货？这么多！”
　　“不是买的，是苏提送的。”许鸿喘着粗气换鞋：“正好，帮我用密封袋分装一下，我放冰箱里慢慢吃。”

　　“诶？”朱甜没按许鸿说的操作，而是绕着她转了一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乱扫：“你找苏提去了？”

　　“嗯。”许鸿拍拍桌子：“快给我帮忙！”

　　“在哪见面的？说了什么？发展到哪一步了？”朱甜抽着鼻子闻点心：“好香啊……求求你了，我能吃一块吗？”
　　许鸿有点舍不得，但也看不得发小这副模样，只好点头：“别吃太多啊，人家辛苦做的。”

　　“嘿嘿，这就舍不得上了？”朱甜用纸巾托着一块点心往嘴里送：“好吃，好吃……这是苏提做的？我的天，她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少女啊！你不想跟她谈恋爱的话把她介绍给我！这么好的人，我去谈！”

　　她嘴里吃着点心，含混不清地激动乱叫：“我求你了姐姐，你跟她好吧，为了这口点心……”
　　许鸿瞪了她一眼：“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那你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朱甜打开点心盒子看花样：“这一种还有好几块，我吃个这种的哈，不会让你没得吃的。”
　　“就是朋友，朋友，生活搭子而已。”许鸿严肃地重复一遍。

　　“你跟言欢以前也是朋友呢。”朱甜说道。
　　话一出口，朱甜就有些后悔——提起言欢，这不是给许鸿添堵吗？人家说不定好不容易才忘掉，这么快又提起来……

　　朱甜顿了顿，继续用点心岔开了话题。

　　许鸿有一搭没一搭接着她的话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言欢也没那么在意了。
　　言欢现在在哪里，跟谁一起过年，她一点也不好奇。
　　言欢是否跟吴诚洋有什么，又是否还跟公司的其他女同事有什么，她也不想去关心了。

　　那些感情不会立马褪色，但她已经不在意现在言欢这个人了。

　　朱甜小心翼翼地吃着点心，觑着许鸿的脸色，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了。
　　于是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不会回头的对吧？”

　　许鸿从前没少冷脸洗内裤，朱甜不敢彻底放心。
　　“呵。”许鸿笑笑；“你非要觉得我会回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朱甜慢慢缓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我爸妈也给你包了包子和饺子，过年可能不好点外卖，他们说让你少吃快餐，多吃正常食物，初三来农家乐跟我家人打牌打麻将。”朱甜一把拉开冷冻柜的抽屉：“喏，够不够？”

　　生包子饺子被认真用保鲜膜裹着，放在一个个塑料盒里，上面还贴了内馅标签，许鸿抿了抿嘴：“谢谢叔叔阿姨啊。”
　　“真要谢就一定来打麻将啊！我要走了，他们等下就出发。”朱甜帮许鸿将点心放好，边出门边跟奶糖说再见。

　　许鸿关上冰箱，直起了身子，手机上有苏提发来的消息；
　　【你到家了吗？】

　　【到了，我发小来给我送包子饺子，吃了几个点心，你不会介意吧？】

　　【哎呀，本来就说好分给大家吃的啊，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完啊，我以后还会做的，不会短了你的~】

　　【哈哈，也不是为了吃，就是感觉……你辛苦送我的东西被别人吃了，总有种对不起你的感觉。】
　　许鸿打下几行字。

　　其实她偶尔也会把客户送的，没有公司logo的东西转送给其他客户，但碰上手工制品，她是从来不会转送的。
　　在她心里，手工的东西就是比其他的分量更重些。

　　何况还是苏提做的……

　　嗯……
　　也不是说苏提这个人在她心里有什么特殊地位，就是……她那么瘦瘦小小一个人，做这么多应该很辛苦吧……

　　许鸿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又给苏提发消息：
　　【给我送太多，你给其他亲戚朋友还要重新做吧，太辛苦了。】

　　【不会啊，没有其他人了。】
　　苏提的消息回得很快。

　　许鸿愣了愣，心中浮起些不太好的想法，于是回她：
　　【对不起啊……】

　　【噗，你想到哪里去啦？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离世了，父母又都是独生子女，本来就没有其他亲戚了呀。】

　　没有其他亲戚，那朋友呢？
　　许鸿很想问问她。

　　但不想这么问出口，显得她情商太低。

　　没想到苏提居然自己又解释了这一点：
　　【我高中忙着各地培训和艺考，大学还休学了两年，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了。】

　　许鸿松了口气——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拿到了这么多点心。

　　【啊？为什么休学啊，是身体不好吗……如果不方便说就算啦，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是的呀，神经衰弱，植物神经紊乱，在家里调理了一段时间才回去读完大学的，去年才毕业，哈哈。】

　　真不容易。
　　许鸿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她：
　　【现在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吃药什么的？】

　　【好些了，保持心情愉快就行。】
　　苏提回她。

　　心情愉快吗？
　　当然是愉快的。
　　苏提捏了捏毛裤的小耳朵——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怎么不算愉快呢？

　　她退出聊天软件，打开微博，点进了小肥肥的主页，一遍遍地浏览着那些她发出来的画作。

　　挺好看的，每一张都挺好看的。
　　她不可能觉得不好看，毕竟……她是个自恋又骄傲的人啊。

　　苏提轻笑一声，退出了软件，洗干净了手，开始在电脑上画图。
　　她画了几个绒花作品的草稿，改了几处地方，看着顺眼了才将图关掉，又打开视频，建立新的画布，开始她的速写练习。

　　她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学画画。
　　上了初中之后开始系统学习美术。

　　高中决定走艺考的路子，于是全国各地拜访了好些名师。
　　她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是高知，有大学教授、医生、编剧……
　　给她这个独苗介绍几个画家老师也不算难事。

　　从高中开始，她每天都坚持画六十张以上的速写，色彩和素描也每天雷打不动的进行练习。
　　哪怕在赶路，路上她也会掏出平板来画上一阵。

　　至于商业原画的路子么……

　　大学时她也早就摸熟了。

　　苏提笑了笑，关上ps，又打开了许鸿公司的官网，找到招生页面，给自己报了个原画进阶班。

　　进阶班适用于有一定基础，但水平有限的人，她觉得自己去这个正好。
　　高阶班就算了，免得她忍不住画太好，被人识破。

　　许鸿公司的客服全年无休，马上就给她打来了电话，确认报名信息和相关上课事项。
　　苏提笑着问她：“我看小肥肥老师也会授课哎，她什么时候的课啊？”

　　“啊，小肥肥太太是特邀嘉宾呢，不是我们这里的授课老师，如果您是线上班的话，偶尔可以在直播间看到她哦。”客服轻车熟路地回答道。

　　“这样啊。”苏提话里有些失望的意思，但脸上依旧带着很浓重的笑意：“行吧，我叫苏提，就这个电话号码，辛苦你登记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