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妖王掳走后》派小海

11、喜欢白色

　　“殿下，这是国师为您保留的聚神丹，殿下……殿下！”
　　应天宫，炼丹房。
　　手里捧着檀木盒的小药童满脸迷惑，搞不懂眼前的太子殿下怎么正说着话突然就没动静了。
　　卫玥回过神，面上不动声色。华贵广袖下，是紧紧握成拳的手在轻微颤抖，里面捏着陆岚给他的小香囊，太子指缝中间泛出龙血玉佩追踪符失效时，回馈施术者的点点红光。
　　有人掐了他的符。
　　白玉公子睫毛下垂，掩盖住眼底陡然生起的那一丝戾气，嘴角复而勾起和煦温柔的笑，他单手接过药童手中的丹药盒。
　　“辛苦你了。”温润的声音响起。
　　“啊，太子殿下请不用客气。”
　　小药童心中感叹，太子殿下真是他见过最温和有礼的皇室子孙了。
　　卫玥转身离开，衣袂纷飞。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当世人间称之为“雪玉君子”的王城太子爷，正满脸阴沉如同乌云压顶，太子冠上的明珠泛着令人不安的冰冷色彩。
　　陆岚此刻已经吃完手中的点心，却还是没有等来妖王一个确切的答案
　　——关于白行野喜欢什么的问题。
　　白虎妖王抱着小山风，下巴轻轻顶在少年头上，絮絮叨叨地说他喜欢铺得很软的床，喜欢银色的丝线绣出繁复的花样，喜欢身边天天给他端茶送水但不会说话的鬼童子，也喜欢万妖国齐齐整整熙熙攘攘繁华不输王城的街道。
　　陆岚感觉耳朵已经起了茧子，小脑袋不停地点着以示对妖王的回应，却还是没搞明白自己给白行野的回礼应该是什么。
　　陆岚心底也泛出了另一个疑惑，这么乐观积极热爱生活的妖王为什么会有心魔？
　　他低着头，后悔自己没有问得更精确一点。
　　“王很喜欢白色吧？”
　　“是的哦，我非常喜欢白色，白白的衣服，白白的花，白白的云，我都喜欢。”
　　他轻轻捏了捏陆岚瓷娃娃似的小白脸，“还有白白的你。”
　　陆岚确实是白白的，老国师对白行野说过，他从未见过小子如此空白的命格，就好像天道忘记了陆岚的存在一般，十二岁的少年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正打坐的老国师彻底倒在了卜命台上，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这次国师看到的不是邪气的大刀，而是一把正气凛然朝他飞舞而来的铮铮宝剑，上附滔天的雄厚术力，剑式如同惊羽发出，老道人心口绞痛，便就两眼一黑了。
　　真撞了鬼了！
　　老国师安详地躺着，迷迷糊糊想道。
　　命盘转到陆岚的生辰八字，却什么命格都卜不出，这也就罢了，还总是卜到不同的兵器朝着自己攻过来，最诡异的是这些识海里的虚妄攻击竟然真的能造成反噬的伤害。
　　看来他得重新翻阅一下师傅留下的秘籍了。
　　陆岚二人站起身来，一道雪白妖符凭空打向国师，白行野能清晰感受到，这一次曲赞受的内伤比上次更为严重，响指一弹，妖王施术缓缓治愈老国师。
　　“行了老头，今天就这样吧。”
　　白行野只是想压榨一下老国师，倒不是真的想累死这个好用的人修。
　　能让“天下第一卜”的曲赞狼狈这么多次，看来小山风的命格确实真的非常特殊。
　　唉。
　　什么时候才能治愈心魔呢？
　　虎王在内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着实不喜欢心魔作祟时，那种身体与精神都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意识好像被抽离一般远离躯体
　　——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鬼童子。
　　白行野的眼神冷得犹如冰霜，只不过他戴着鬼面，站在一旁的陆岚毫无察觉。
　　小少年轻轻扯了扯白袍妖王的衣摆。
　　“国师会有事吗？”
　　他进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画满符文的高台上满是斑驳的鲜血痕迹，此刻又是亲眼见证老道人喷血三尺的骇然景象，他目不转睛看着高台上奄奄一息的身影，双眉轻蹙，不敢想象国师到底是遭受了什么。
　　“放心吧小山风～我已经施治疗符了，不出一个时辰这老头就能活蹦乱跳了。”
　　妖王的治疗符生效起来竟然有如此大威力！
　　陆岚抬头看着白行野，眼底爬上对鬼面白虎王的敬佩与羡慕。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突然回响起曲赞那句“贫道还很享受呢！”，当下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有那种癖好！
　　老国师没有大碍，已经被殿外的童子扶下去休息。陆岚也不想继续在这个空旷又没有人气的卜命台待下去了。
　　“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陆岚不动声色地发问，语气里隐隐含着期待，眼睛里的碎光一闪一闪的，南家寨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至极的。
　　“唔…小山风肚子饿了吧？点心可不管你们人族饱，我带你去吃大餐吧！”
　　王城天街百花道，烟柳画桥风帘幕。
　　“啪！”一声惊堂木的声音落下。
　　“却说这天门大战，剑神被妖女蛊惑后，带领一众邪修门徒，竟然于王城悍然向天道讨伐，此刻东部群妖作乱五大妖自立为王，人间那叫一个四海沸腾，幸亏有我们王城皇太祖渊帝出手……”
　　陆岚坐在王城酒楼“无忧水自流”的厢房中，帐幔珠帘外，是楼下说书人激昂的嗓音。
　　他腮帮子里已经塞满佳肴，一旁的白行野却仍在手不停歇地往他碗里夹着菜。
　　“小山风～吃这个，这个你一定爱吃。”
　　“唔唔…谢谢好好好。”
　　陆岚嘴不停，心里却对说书人讲的故事好奇不已，张无良确实曾与南家寨的孩童们讲过天门大战，但从未提过什么剑神妖女的事，只道天门大战是一场对人修而言毫无退路的勇气之战。
　　小少年听入了神，吃着吃着便囫囵吞下了一整只虾，嗓子一紧就被呛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岚呛得小脸通红，满眼泪水，却按住了白行野紧张兮兮将要施术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这么点小事，成熟的小孩是可以自己解决的。
　　少年左手起式施术掐顺气决，右手拿起杯子饮下花茶一气呵成。
　　“呼～”
　　放松吐出一口气的不是陆岚，而是白行野。
　　“王，你有时候太紧张我啦。”
　　陆岚拿起筷子继续与满桌佳肴美馔奋战，他总感觉白行野有时候对他的态度有点过于敏感了，万妖国那次是这样，酒楼也是这样。
　　他是小，但又不是瓷娃娃，先生还说他天赋奇佳，未来必然是纵横四海的修士呢，他与卢小六应乘风三人，分别长于符术，咒术与武术。
　　江湖把武术外的一切术式都统称为法术，江湖的大部分人修也都是法武双修，所以卢小六才会喊武艺超群但法术却一窍不通的应乘风为莽夫。
　　“小山风，我担心你嘛。”
　　鬼面虎王面具下的语气仿佛带上一丝委屈，白行野继续啰哩巴嗦地为眼前的小少年夹菜斟茶。
　　在陆岚不知道的隐秘角落里，他起手掐出那个决术后，术中气息散出，酒楼阁中的某个牌位忽而光芒大盛，好像快要裂开一般。
　　“来人！上报副门主——！剑神牌位已裂！新任门主现世——！！！”
　　没有人知道，人间王城最为热闹的酒楼，“无忧水自流”，正是三百年前天门大战里，正道修士口中的所谓邪修教派“往生门”的当今化身。
　　而此刻，这个臭名昭著却渐渐被人间遗忘的大教派，竟然因为某个十二岁少年一缕施术时外泄的气息，一时乱作一团。
　　南家寨里，剑神牌位裂开的瞬间，正钓鱼的张无良神色一凛。
　　哈……还是撞上了。
　　随即是瞎眼道人轻皱着眉头苦笑一声，张无良无力地弓下了头，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天道大概是等不及了吧，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催促着岚公长大。
　　“夏枯，将藏书阁的秘籍搬出来！”
　　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老国师曲赞此刻正打坐于应天宫的院落里，阳光照过院落的叶，投下影影绰绰的碎。
　　曲赞面前摆着纸笔墨砚，小童子正把厚厚几本古书往桌上搬。他准备重新从头到尾再翻阅一遍师傅留给他的秘籍。
　　“等遇到无法卜出的命格时，你且再看看这些书，便会有新的感悟。”
　　曲赞出师之时，“天下第一卜”的名号于人间风头正盛，那时正是卜命师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恰逢王城帝君亲拜为国师，皇宫上方的太阳都没有一身道袍的曲赞耀眼。
　　老师傅说小徒儿的卜术已经超过了他，最后送给他的东西便是这套曲赞在学卜时已经翻过无数遍的秘籍，随后教出国师的老师傅便归隐了寂寂青山，回避俗尘风云。三百多年斗转星移，曲赞能算出师傅仍在人间。
　　骄傲的“天下第一卜”始终无法相信世间会有自己卜不出来的命。
　　厚厚的秘籍表面满是岁月遗留的灰尘痕迹，曲赞轻掐了一个清洁决，曲赞翻开秘籍，老人的手缓缓抚过泛黄的书页上渐渐模糊不清的字迹，眼里满是怀念。
　　扉页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卜命心经”，内里似乎还残存前人的气息，下书
　　——“无良居士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