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醒》远衔枝

7、公主

　　隔着过道，有两个女生盯着江叙迟的侧脸窃窃私语，视线在他们俩人面前来回转。

　　秦漫顿时胃口全无，“你叫我过来，就为说这个？”

　　“不答应？”他反问。

　　“那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

　　一来一往，没人妥协让步，气氛降至冰点。

　　秦漫拿出手机，把他通过微信群聊发给自己的消息删除，放下筷子起身，“我不陪你玩游戏。”

　　“秦漫。”

　　他出声仅仅叫她的名字，威胁意味明显。

　　秦漫心跳得飞快，意识到自己要是真走了，江叙迟真的能把她的事说出去，这步子便怎么也挪不出去。

　　坐又坐不回去，秦漫僵在原地，苍白无力地重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今晚的网球训练，过来当陪练。”江叙迟跟着也站起来，带着四周热切八卦的视线朝上看，他语气平静，没兴趣同她废话，“别迟到。”

　　秦漫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食堂，想起昨晚看到江叙迟消息而忐忑不安的自己，就觉得可笑。

　　对她来讲天大的事，对江叙迟也不过两句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放学后。

　　裴诗予照往常站在台阶上，叫江叙迟一起去训练，她眼底都是光，很喜欢看江叙迟从后排慢悠悠走向她的画面。

　　只这回，江叙迟经过秦漫的桌子时，指节在桌面敲了两下。

　　这两下，像投入湖面的石头，一瞬间班里嘈杂的声都静了片刻，大家不约而同朝秦漫看去。

　　秦漫趴在桌子上，听到声撑着脑袋坐起来，江叙迟已经走到班门口。

　　她用力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骂上千百遍。

　　裴诗予看到秦漫不情不愿也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网球拍，眉头微皱。

　　去场地的路上，裴诗予问他：“你叫上秦漫干什么？”

　　“陪练。”

　　“那一直跟我们练习的同学怎么办？”

　　江叙迟满不在乎开口：“他们以前怎样打就怎样打。”

　　裴诗予无话可说，她偏头看向旁边的秦漫，心里头无数猜想，到嘴边都变成一句温和的疑问句：“秦漫，那你有搭子吗？”

　　秦漫戴着耳机，震耳的摇滚乐将裴诗予的声音变得模糊，她扯下一边耳机，眼神示意她再说一遍。

　　裴诗予反而看向江叙迟：“我们三个人也打不起来。”

　　江叙迟步子渐渐变慢，似乎在想这个问题。

　　“砰——！”

　　秦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但她来不及反应。

　　早一秒晚一秒都好，但江叙迟这时候偏偏慢了步调。

　　一颗篮球不偏不倚砸在秦漫肩膀上。她立刻抽了口凉气，扭头去找谁是始作俑者。

　　“哟，不好意思哈。”席越带着玩味的声音传过来，随即他人也跑到跟前，先看了眼秦漫，再冲江叙迟笑了笑，“现在去打网球？”

　　江叙迟冲他点头。

　　秦漫还在揉着肩膀。

　　席越看向秦漫，伸手在她肩膀上随意地啪啪拍了两下，嘴上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一直在笑，手也往腰上钻。

　　秦漫扬手把他不规矩的手拍开，“你看着点行不行。”

　　“意外意外。”席越再次厚脸皮地揽住秦漫的肩膀，“好了，别生气，待会我俩还得一起打球呢。”

　　秦漫又想推开他，余光里注意到江叙迟一直盯着这边，于是便没了动作。

　　席越这手好像就不打算放下去了。

　　江叙迟突然开口：“席越，拍子。”

　　席越恍然大悟：“就说我忘了什么。”

　　他跑回去拿网球拍，秦漫嫌弃地掸了掸肩膀，从口袋里拿出皮筋，顺手便把头发扎成丸子。

　　做完这一串准备动作，秦漫去瞧江叙迟。

　　正好对上他慵懒的眼神。
　　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领口随风摆动，一摇一摆，都透着漫不经心。

　　秦漫率先移开视线，既然猜不透他的想法，索性不猜。

　　来到场地，先看到的是段可心，她是一直跟着江叙迟和裴诗予陪练的队员，学校网球社的社长。

　　她跟另个男队员打得正投入，看到他们朝她走来，瞬间停下动作，仰起脸，眼眸弯弯朝江叙迟喊：“你们可算来了。”

　　下一秒，段可心就看到旁边拎着网球拍的秦漫，她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裴诗予。

　　裴诗予抱歉笑笑：“今天我们跟漫漫打。”

　　一句漫漫，显得可亲密，却是直接把战火引到了秦漫身上。

　　秦漫不说话。

　　段可心拧眉看向秦漫，张了张嘴，“可是……”

　　“段社长。”这时候，席越响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语气十分熟络，“今天不用麻烦你们了，以后我们陪练，辛苦咯。”

　　段可心看向席越，又看了看秦漫，意识到什么后，表情显而易见的变成了失望，她转过头对另外队员说：“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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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场训练结束，网球滚落到秦漫的脚边。她喘着气，从地上将那颗球捡起，然后重重地砸到了对面江叙迟的脚下。

　　因为她和席越一直失分，她不得不一直在捡球，腰都快弯断了。
　　偏偏席越又是个不爱怜香惜玉的人，就站在那笑眯眯看着她追着球跑来跑去。

　　江叙迟弯腰把那颗球捡起，在手上掂了掂，走到秦漫面前。

　　他把球塞回秦漫手心里，意味不明的语气：“下次用心打，少捡点。”

　　秦漫握紧那颗网球，脸上一片怒意的红。

　　即使跟他交手多次，秦漫还是输得很不甘心。

　　“网球公主，人家指点你呢。”席越耸着双肩，边笑边说着欠揍的话。

　　但在江叙迟看向他时，他又识趣的闭上嘴，不再出言嘲讽。

　　男更衣室门口。

　　席越换完衣服出来，拍了下江叙迟的肩膀，“来一根吗。”

　　江叙迟转头，席越才发现他嘴里已经衔了根烟，于是非常上道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

　　“问你个事。”江叙迟说。

　　“什么。”

　　“为什么叫她网球公主？”

　　席越笑了下：“哦，秦漫啊，因为一场比赛。”

　　“比赛？”

　　“我这儿还保……”席越掏手机的动作一顿，话头忽然拐了个弯，“那我也问个问题。”

　　江叙迟没什么表情，“问。”

　　“你跟秦漫以前认识？”

　　江叙迟没直接回答，反而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又把问题抛给对方。

　　席越解释说：“就是一种感觉，你自从转过来，就好像一直在针对秦漫。”

　　“来学校第一天，”江叙迟呼出一口烟，烟雾散在晚风里，他的声音很淡，“我就记住她的脸了。”

　　这话说得暧昧，席越却是很懂地点头，“她那张脸，谁记不住。”

　　他故意压低声，语气透着点兴奋，“而且，被她那双眼看着，特别想让人对她做……”

　　“你保存了视频？”

　　闲话被打断，席越想起这茬来，解锁手机把保存的录像放给江叙迟看。

　　“高一新生的网球大赛，对手是段可心。”席越怕他对不上号，又补充一句，“段可心就是这几天跟你们练习的社长。”

　　画面是席越用手机拍的，是看台第一排的视角，很明显带着个人风格。
　　镜头都在往秦漫被发丝遮掩的五官、飘扬的裙摆上来回转，最后定格在特写。

　　几乎都看不到比赛的内容，连比分都没拍到。
　　但也能看出她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烈阳高悬，把秦漫白色的裙摆照得晃眼。
　　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绿茵茵的场地，乌黑的长发，纤细却隐含力量感的躯体。她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发球，击球，反击，必杀，从未失误。

　　席越凑上去，说：“是不是很漂亮？这场之后，她网球公主的名号就传遍了整个西莱高中部。”

　　视频结束，江叙迟把手机丢回给席越。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抖落掉袖口的烟灰。

　　第二天，秦漫刚进教室，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格外热切，但等秦漫看回去，他们又扭过头，继续窃窃私语。

　　有个女生看她一脸不知情，笑着给她解释：“秦漫，你上热搜了！”

　　“什么热搜？”

　　“自己去看啊。”

　　秦漫打开手机，切出APP，词条“西莱网球公主”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热字。

　　这是个短视频，被人剪辑过，配上音乐和一部分镜头特效，点赞量破十万，评论五千多条，都在问这是西莱的谁，名字叫什么，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有没有女朋友。

　　【好漂亮的女高啊，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西莱的学生，非富即贵的代表，名字说出得吓死你。】

　　【是秦业集团的女儿吗？】

　　【房地产大亨那个独生女？我天，原来长这么漂亮！】

　　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差不多能扒到秦漫老家。

　　她盯着这些评论内容，头脑发昏。

　　她以前从未惧怕过这些目光，小学参加跳舞比赛也爆过，那时的她只会在被窝里偷偷笑。
　　不像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害怕自己的面具被人摘去。

　　秦漫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谁发的视频？”她问。

　　没人知道。

　　“我问是谁发的视频！”

　　她声调渐高，旁人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劝她：“哎，这真不知道，过两天热度就下去啦。”

　　与此同时，江叙迟推开班级门。

　　看着他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秦漫忽地伸手，拽住江叙迟的衣袖。

　　江叙迟停下脚步，偏头瞧她。

　　“今天不练了。”秦漫声音很低，喉咙莫名干涩滞疼。

　　“为什么？”江叙迟垂下眼，看着衣袖上紧抓不放的发白指尖，“每天都得练，下个月比赛。”

　　今晚肯定很多人跑过来看她和江叙迟打网球。到时候乌泱泱一群人趴在铁网外，许多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

　　秦漫只是想想就呼吸急促，心律不齐。

　　江叙迟还在看她。

　　“就不想练了。”

　　“因为视频？”

　　“你知道。”秦漫难以置信，“是你发的？”

　　江叙迟回得很快：“不是。”

　　“那今晚……”

　　“今晚继续。”

　　秦漫不松手，一双眼泛起水意，执拗地盯着他。

　　江叙迟想起昨晚席越说的话，说得挺对。被她这一双眼睛看着，谁都要多想几分。

　　“别迟到。”
　　他手从秦漫指尖抽离，继续往后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