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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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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新来的伙计不熟悉主子的喜好,做出来的食物味重,顾己肆没吃几口就放了筷,穆幼青坐在一旁心惊胆战,心绪转了又转,吃的也不是滋味。
顾己肆都放下筷子了,穆幼青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继续吃,便也放了筷子,彩珠机灵,马上递来了帕子,穆幼青接过帕子,擦嘴的时候,望向不言不语的顾己肆。
穆幼青见顾己肆手中握着茶杯,食指在杯口摩挲,而后听他问了句:“才吃这么点,吃饱了吗?”
“饱了......”穆幼青把帕子放在桌上,手却没处放,想了想,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们先出去吧。”顾己肆对服侍的彩珠和琉璃说道。
穆幼青紧张的手抖,她两只手握紧杯子,低头望菜。
他会说什么?
说他知道了我要毒害他?还是实话实话,说我没有用了,可以走人了?
无论哪个说法,她的下场都不太好。
屋外雨下个不停,穆幼青思绪比急雨更加燥乱,她甚至闭眼祈求,在顾己肆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她能五感失调。
听不见,听不见......
耳边传来顾己肆清晰的说话声:“我的眼睛,能看见。”
“嗯?”穆幼青睁开眼,望向顾己肆,“什么......”
顾己肆喝了口茶,说道:“能看见,却不清楚。”他放下茶杯,“何况在这世间,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穆幼青听着这句话,忽地又想起顾己肆身上骇人的伤痕,想到伤痕,她就想起那双潋着水光的温柔眸子,接着是那健硕白皙的臂膀......
穆幼青脸上泛起红晕,一阵害羞。
不对不对不对!
她甩甩头,这顾己肆现在就是一只披着乖乖皮的恶魔,他在浴池中装出一副无害又脆弱的样子,就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对啊,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他顾己肆将自己引到浴池里,然后自导自演了后面的戏!
他还在伪装,就说明——他还要利用自己!
“这件事江祁不知道。”顾己肆说话声轻,这这几字险些被砸在窗沿上的雨声盖过,他又补了句,“应该说,现在只有你知道。”
穆幼青听出了顾己肆的意思,她战战兢兢问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顾己肆沉默半响,捏住杯子的指腹泛出白色,“你要是不小心与别人说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不浑不淡,叫人听不明白,穆幼青生怕那捏杯子的手指,下一刻就会掐道自己脆弱的脖子上,这里可是顾己肆的底盘,她就是案板上的虾,蜷缩在一起也不会惹人疼惜,于是她连忙摆手,急说道:“不不不,我谁都不会说,你放心好了,这事会儿只会烂在我肚子里。”
顾己肆一愣,没料到穆幼青会有这样的激烈反应,“你怕我?”
顾己肆笑出声:“我是说,若是不小心讲给了别人,也无妨,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
她忙应道:“好好好!”
穆幼青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见顾己肆笑的这样放松。
那座孤冷的冰川像是又浮出水面,她看见了一些她未曾见过的东西。脑子里铁链声忽地又想起,穆幼青一阵头痛,她又听到那恼人的震颤,有人在她脑中轻笑。
穆幼青双手揉着太阳穴,那头江祁就开门进来了,“二哥,车马都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顾己肆点了头,朝穆幼青说:“与我去一趟天客酒楼,齐王你见过,还有另一位是刑部的大人,名叫花子酌,他是阿锦的主子。”
这两句话雪上加霜,让穆幼青头越发痛起来,“不是,大冰......顾公子,这齐王见过我,那个花大人知道阿锦,我去不就暴露了吗?干脆找个借口,你就说......你就说我病了,去不了了!”
穆幼青说话间瞟了一眼江祁,见他正抱手倚靠在门上,目光接触间,江祁还是那张亲和乖巧的笑脸。
“现在不见,以后也是要见的,”顾己肆起身,“花子酌是阿锦的主子,与其让你单独见他,不如有我陪在身边的好,你不必担心。”
穆幼青一听,觉得有道理。
她虽然看不透顾己肆,对他一知半解,但在这些人里,她又只了解顾己肆,跟着他总比独当一面的好。
屋外雨没有要停的样子。
这架势出门难免要弄脏衣裙,穆幼青穿的还是那身红衣,她戴好面纱,跟着顾己肆出去的时候,看见了在门口候着的云可珠。
也许是因为身边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每每见到云可珠,穆幼青都会觉得亲切,她喜悦地两步走到云可珠身边,拉着她的手,“可珠!你也来了吗!”
那日在寺庙,穆幼青被廖老敲晕带走,她不知道顾己肆从哪里,怎么救的她,她以为可珠已经被顾己肆安顿好了,毕竟他算是个细心的。其实是顾己肆派了云可珠天亮去了趟落羊谷,给百里遇和阿锦送消息,这会儿正巧赶回来了。
“可珠姑娘以后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顾己肆说完,不作耽误,躲进江祁的伞下往雨里走。
“真——”穆幼青没来及高兴,见顾己肆已经走了,她回过头望着笑脸盈盈的云可珠,她说不出的开心。
江祁给顾己肆撑伞,自己淋湿半身,顾己肆抬手推了江祁手臂,把伞推了过去。
后面的云可珠撑开伞,要给穆幼青遮雨,走下台阶却被穆幼青拉了一把,穆幼青和她贴着身子一起挤在伞下,云可珠略惊地望了眼穆幼青,见穆幼青握着她撑伞的手,把伞推朝自己,云可珠心上一暖。
她孤身惯了,凡事独来独往,为主子效力鞠躬尽瘁,早已忘了何为“温度”,上一次被人这样关切,大概还是在一切都未改变之前,是五年前,还是七年前,她不记得了。
可她想起了她的陈追哥哥。
雨下的大,江祁和云可珠便同两位“主子”一起挤在马车里,顾己肆还是垂首,面上安静,实际脑子里早已兵荒马乱,为的是接下来的那场赌注。
他不仅要赢,还要护穆幼青赢,甚至还要护江祁和云可珠,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两个锦盒,今天终于要当着齐王陆宴和花子酌的面打开。
一旁的江祁手里不知又从哪拿出半块糕饼,他扔进嘴里嚼着,糕饼放了好多天,硬的难咽。
说实话他挺担心他二哥的。
穆幼青头还有些微疼,但也好了许多,她得想办法读记忆,消了这个系统惩罚。她想起系统说要读“主角团”的记忆才算完成任务,那这个“团”应该有许多人,想必除了顾己肆,今日要见的那两位也算作在内,不过给她多大的胆子,她也不敢拉那两位的手啊,那此刻坐在对面的江祁——
她眼睛偷偷瞄着脸颊鼓的像松鼠的江祁,他嚼了一路,也不知道嚼的什么东西,只是现在看见这个少年,就想起那句“二嫂这颗棋子,带久了就不好扔了。”
......
穆幼青觉得一阵燥热,她抬起车帘,想吹风,却见吉祥在外飞檐走壁跟着马车,淋了一身湿,他也笑的开心......
小孩子的世界果然不太好懂。
穆幼青呛了一口冷风,猛咳了几声,她放下帘子,云可珠马上轻拍她的背,她冲云可珠笑起来,嘴上说:“我没事,谢谢。”
一扭头,发现另外两人都看着自己。
江祁的糕饼终于咽下去了,说话间还是那一副乖朗模样:“今早让人重新煮了药,那药难熬,怕是得中午回去喝了,二嫂身子还没好,可别又冻坏了。”
穆幼青很佩服江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她只是笑笑,就望朝别处。
江祁嘴角不可查觉地一僵,随即笑容慢慢淡下去。
待马车终于停在天客酒楼外时,雨势愈猛,狂风裹挟,将路边的树扑得张牙舞爪,像被绳索勒了脖子的困兽,在拼命挣扎。
路面已经望不清楚,马儿在雨中甩着鬃毛。
天客酒楼出来七八个伙计,撑了几把大伞出来迎客,今日酒楼来了贵人,贵人包了场子,伙计早就在门口候着,迎接贵人的宾客。
穆幼青踩着伙计铺下的厚毯,连鞋底都没沾湿,她就跟在顾己肆身后,上了天客酒楼二楼。
云可珠跟在穆幼青身后,见江祁没跟上来,回头一望,江祁愣在原地,一副不想上楼的样子,云可珠扯了扯他的衣袖,江祁才跟着走。
穆幼青心中忐忑,脚下打滑,被身后的云可珠扶住,云可珠朝穆幼青比着“安心”的手势。
穆幼青点了点头,她紧跟在顾己肆身侧,上了二楼,就看见那雕刻精美的四方桌前坐着两位男子。
主位上那位,身着藏青金边华服,肩头绣着只昂首彩鸟,这位一派正气,坐姿都如此刚正挺拔的,正是穆幼青有过一面之......怨的齐王陆宴。
陆宴右侧坐的,想必就是花子酌。
穆幼青双目移到她的“主子”身上。
花子酌今日穿的是常服,衣料极用线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穆幼青从没见过这么低调奢华的衣服,尤其是那暗色丝线绣着的一只猛兽,前爪张狂绝傲,后爪岿然沉稳,像一幅荒诞中又带着拘谨的画作,她望呆了。
以至走到桌前,她才抬眸,扫见对方那双细长锋利的双眼,正打量着自己。
穆幼青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花子酌望着穆幼青,对视一瞬,他眉间一挑,随即移眼望向顾己肆,他将敌意与亲和一并化在眉间,就着这暴雨急催的莽撞,轻笑了一声。
这一幕穆幼青尽收眼底,她不安地低下头,瞧见花子酌手中正把玩着一只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