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小说家》葶止

16、第 16 章

　　孤儿院主楼很黑，楼梯转台的落地窗镶嵌着珐琅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被折射出诡谲的霓虹。

　　鹤栖迟盯着落地窗最顶端，那里有块玻璃已经碎裂。夜里凉风吹过，发出轻微的鬼哭狼豪声。

　　很奇怪，他记得这块玻璃是被自己弄破的，那时的他在“吃吃”的教唆下在走廊踢球，结果球砸碎了玻璃，他为此还遭到老院长的狠狠训斥。

　　眼下的情况和记忆完整，但鹤栖迟奇怪的是慈心孤儿院既然在政府的扶持下重新开业，那为什么这破损的地方却没修补呢？

　　讲道理，政府可不会在这种事关民生福祉的事情上打马虎眼，不然当初老院长也就不会让他们假扮另一批孩子来骗取救助金。

　　就在鹤栖迟认真思考的时候，身旁的杰克突然一个趔趄直接歪了过来。鹤栖迟被吓了一跳，身体躲开的同时却伸手虚扶对方。
　　杰克摇晃着擦过鹤栖迟的胸膛，最后稳稳停住并且轻嗅后者的衣领。

　　鹤栖迟僵住，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拂过自己的喉结，然后像软若无骨的手一样直达深处。

　　“喂，你......”

　　“你喝酒了吗？”杰克站直，把手插到裤兜，懒洋洋问。

　　“呃，喝了。”鹤栖迟瞧见对方这副模样，一下明白这家伙是装醉的。

　　“全都喝到衣服上了？”杰克莞尔，笑得有些邪气，“还是说嘴巴漏了？”

　　面对杰克的调侃，鹤栖迟有些傻眼。
　　老实说他也不是嘴笨，只是相比较于上来就调侃什么的他还是更喜欢动手。

　　“嗯，你说得对。”鹤栖迟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杰克狐疑。

　　“我就是嘴巴漏，怎么了，不可以吗？”鹤栖迟骄傲仰头，跺脚上楼。

　　杰克扶着额头无奈一笑，随即跟了上去。

　　楼道很黑，但走廊两旁的房间门牌号依稀可辨。孤儿院二楼全是孩童房间，院长和相关老师的房间在三楼。

　　“你知道火柴在哪儿吗？”前面的杰克问。

　　“其实我觉得火柴最有可能在厨房。”鹤栖迟停下，认真看着杰克。

　　杰克很高，大概有1米9。虽然对方穿着衣服，但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健壮。和他同处于走廊这种比较密闭的空间会让鹤栖迟很不舒服，所以鹤栖迟让杰克走在前面，自己则靠近楼梯通道。

　　“那你为什么......”

　　“那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上楼对吗？”鹤栖迟抢答，邪邪一笑：“因为我想看看，冒充杰克又故意支走我的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面对鹤栖迟玩味的回答，杰克并没有感到意外。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他问，显然是默认了自己不是杰克的事实。

　　“其实在来的路上连盐跟我说起过那一批孤儿的事，”鹤栖迟耸耸肩，“他说杰克非常怕狗，而你腿上则沾着黄色的狗毛。”

　　“原来是这样，”“杰克”点头，拍了拍裤腿：“没办法，因为我最近把大黄送去绝育，所以它有点讨厌我。”

　　鹤栖迟一愣：“大黄？等等，你是......”

　　“杰克”扬起大大的微笑，然后仰头从脖子处揭开了一层皮。他撕掉了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无比俊逸非凡的面孔，但最让人诧异并深陷其中的还是那双瑰丽的双色异瞳。

　　一只蓝色一只紫色，仿佛朝霞和落日的相拥，宁静却又疯狂。

　　“你是横门。”鹤栖迟哑声道。

　　衡门长相没变，只是眼瞳的颜色变了。这样原本就英俊的他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感。

　　“你好啊，小说家。”横门把面具折叠好并放进口袋，修长如玉的手指插进浓密蓬松的发间揉搓。

　　鹤栖迟默默看着衡门。

　　“怎么了？”横门挑眉。

　　“你记得你以前没那么毒舌的。”鹤栖迟闷闷道。

　　显然他还在“记恨”着横门说自己嘴巴漏的事，他明明是觉得酒有问题所以才把酒都倒到衣领上的。

　　“不好意思，杰克人设。”横门一愣，随即眼神闪过一下促狭。

　　“你为什么假扮杰克来到这里？”

　　“其实我是在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通过调查发现死者们的共同点只有慈心孤儿院，所以我雇用一名富婆绊住了真正的杰克，自己过来赴约。”

　　雇佣真正的富婆？那得有多富啊才能当富婆的雇主。
　　鹤栖迟暗暗腹诽，面上却闪过一丝惊愕：“你不是编辑吗？怎么在调查连环杀人案。”

　　“哦，副业啦。”横门毫不在意，幽幽来了一句：“毕竟手底下的作者都蛮乖的，不会给我找事做。”

　　面对横门的别有深意，鹤栖迟假装听不懂。

　　两人随机推开了一扇门，“吱呀”一声，木门幽幽后退。污浊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嗓子痒。

　　鹤栖迟捂住口鼻，伸手拍掉吊在半空的蜘蛛网：“这里是以前我们住的房间。”

　　慈心孤儿院的宿舍分为两排，一排是小孩子的大房间，一排是大孩子的四人间。但当时的老院长贪财吝啬，再加上那批孩子的年纪也确实小，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睡在同一个房间。

　　长方形的屋子里放满了小床，窗帘微动，衬得外面的月色慌慌。

　　横门比了个手势，示意分头行动，一人搜索一排的床铺。鹤栖迟点头，却在行动的后一秒恍然大悟。

　　不是，他为什么要帮横门查案啊。

　　可脑子是这样想，手却不由自主开始翻找。当初孤儿院被封后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原原本本保留，其中还有不少孩子的私人物品。鹤栖迟突然想起13号床，于是赶忙走了过去。

　　“有发现吗？”横门听到鹤栖迟的脚步声，还以为对方看到了什么。

　　13号床比较特别，它没有按照顺序待在原本的位置，而是被单独移出去靠近房间最里侧，就好像是教室里独属于差生的最后一排一样。
　　看来这个13号人缘不太好。

　　鹤栖迟想着。

　　他并没有把13号认定为自己或者是“吃吃”，只因为眼下他们的记忆是错乱的，不具备参考性。

　　充满霉味的被子被掀开，灰尘随即涌了上来。鹤栖迟往后一退，眼睛却盯着床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身后传来横门沉稳的脚步声，他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你是在找这个吧。”

　　鹤栖迟回头，立刻看清那张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非常搞怪的表情。小男孩身后的背景是孤儿院的草坪，远远的一颗小树苗迎风微动。鹤栖迟看向窗外，那时的小树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因为自己见过这个小男孩，就在产粮基地里。
　　没错，照片上的小男孩就是自己房间里的人工智能小正太，二者的穿着样貌一模一样。

　　“你说人死后的灵魂会变成人工智能吗？”鹤栖迟傻傻的问了一句。

　　“如果是生命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横门挑眉，把照片塞到鹤栖迟的手里，然后走到13号床铺的另一侧。

　　他附身用手按了按床铺，松软腐朽的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床头柜上用水彩笔画了一个非常搞怪的图像。

　　“怎么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鹤栖迟又问。

　　“你有没有发现这张床有些奇怪？”横门抬眼。

　　鹤栖迟站在13号床和另一张床的过道中，他对比两张床到自己腿部的高度，突然发现问题所在：“这张床比其他床要矮，但是孤儿院的床铺都是木头架子搭的，尺寸应该一样。那高度的问题就只能出在床垫上。”

　　横门立刻把床垫翻了过来，结果一个被烧焦的恶魔图案赫然映入眼帘。

　　那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恶魔正恶意满满的看着两人，虽然只是画，但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鹤栖迟一愣，显然没料到13号床底下竟然藏着一个恶魔图案。

　　“这是异能魔法，”横门依旧淡定，只是微拧的眉头却透露出他此刻的严肃，“你也可以理解为黑魔法。”

　　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两个极端的矛盾就会愈发凸显。一方面成熟的科技只服务了上流社会，而底层文明却被压抑奴隶。所以被剥削的人类开始反其道而行之，更为崇尚原始自然灵气、回归本源的异能和黑魔法开始大规模发展，并且逐渐对抗科技文明。
　　但是谁会在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床底下使用黑魔法呢？

　　“你对黑魔法了解吗？”鹤栖迟看向横门。

　　“有点了解。”

　　“了解多少？”鹤栖迟想要搞清楚这个图案代表的含义，如果横门不懂的话他就必须上网查。可一旦上网，他就避不开小正太的监控。

　　当初初入产粮基地就得到了小正太这样一个人工智能助理，鹤栖迟还为此感到庆幸，觉得事事有人帮着操心。可现在他看到13号床上的照片后，心里对小正太膈应极了。这个总是叫他“吃吃”的人工智能不简单。

　　“不多，但基本上都懂。”

　　鹤栖迟一脸黑线问号，心说这是哪门子的回答。

　　“你是想问这个图案的黑魔法会造成什么后果吗？”衡门把鹤栖迟的无语尽收眼底，但皮一下的他还是很开心。

　　“你知道‘高山萨堤’的十魔王吗？”横门反问。

　　高山萨提是笼城的四大原生教之一，他们的信徒都十分擅长使用黑魔法。鹤栖迟知道在第四层的贫民窟有一条密不透风的老街，在那里可以找到高山萨提的信徒。只要你付出他们想要的筹码，他们就可以帮你干掉你想要干掉的人。

　　但那条老街实在是太过于鱼龙混杂，极有可能遇到骗子。鹤栖迟就被骗过，他花了1万块钱从一名自称高山萨提的信徒手中购买了一瓶瘟疫水，结果他喝下去之后竟然生发了。

　　“‘高山萨提’信奉十位魔王，每一位魔王管辖的地狱各不相同。这个图案是第九魔王安内瑞萨拉斯，它分管的是无往地狱，里面关押的都是大凶大恶的厉魂。”

　　“换句话说，画下这个图案的人想要召唤出一个充满恶念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