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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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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的生活就是大年初七就要返程上班。
老爸把我送去机场的路上,不免经过了一家医院,不过不是外婆临终前待的那家,只是一家医院的分院罢了。
没有什么惊涛骇浪的过程,没有拔管的戏码,没有临终时交付的遗言,甚至于“死”这个过程都只持续了15个小时。
把她从医院带回家那天,天色不好。
我突然知道了她离开的理由。
那天傍晚没有橘子云。
下飞机回到出租屋内,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镇可乐。
冰冷的液体涌入口腔中,顺着喉管一路向下,整个人从奔波的疲倦感中被剥离出来,头脑也没再那么混沌。
放下可乐瓶,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下飞机后就一直在响,但没工夫去管。
解锁开手机,先在和老爸老妈的群里报了声平安,继而点开了一直作响的公司小组群。
群名后面跟着一个99 +。
我往上翻到了这段对话的开头,一段十几秒的语音。
何组长拖着长长尾吊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各位啊,我想着大家都是刚刚过完年,我们这工作嘛,大家也知道,弹性制,想必大家目前手头上的事也还没有忙起来,所以。”话锋突然一转,“我深思熟虑后,想着我们组的团建活动要不就提前到九号?就大家收假当天。”
组员1:老何,你知不知道收假这几天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就算你提交团建申请,老板会同意?
组员2:老何,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怀好意。怀疑jpg
组里的人年纪相仿,年纪最大的何组长也不过三十七八岁,所以大家平时说话也比较随意。
何组长:这多不好意思。挠头jpg
组员1:呵呵
组员2:呵呵
组员3:呵呵
……
何组长又发了一条语音:“咳咳——哎呀,就是我们组接了一个工程,就是我们市里的那个摇关寺风景区那里,那里不是在山脚那里的一个……
我没有兴趣听他们逼逼叨,约莫着看了几条消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组接了个项目,市里最出名的摇光寺风景区的一个改造项目。要将一个酒店改造成一个兼备咖啡厅,书吧,健身房等一体的休息区。我们组接到项目后,风景区送了我们组每人一张旅游票,这个门票包括园区内所有游玩项目,游玩项目很多,包括但不限于室外烧烤,爬山,水上项目。老何提出他直接向公司提交团建提案,去实地考察完需要改造的酒店后,大家直接留下搞我们组的团建活动。
免费出行游玩24小时,还可以体验烧烤等各项活动,并且有人查了一下,一张全套门票售价高达一千余元,最主要的是可以明目张胆地占用工作时间,哪有不去的道理。
全票通过。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个室内设计工作室,管理本就不算太过严苛。再说不用公司报销,公司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现在群里已经在讨论团建当天要穿什么了。
因为我一直没有发话。有人在群里艾特了一下我。
组员2:@周楠?去不?
我:去啊。刚有事现在才看手机
组员2:我们刚刚在说我们几个去那租一套汉服,你不是会拍照吗,给姐几个安排一套汉服写真。眨眼jpg
我:可以呀,你们看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风格可以发给我。安排jpg。
何组长:怎么,男同胞不可以参与?
组员3:就是就是jpg
我:怎么会呢。
我:收费jpg
组员3:6
……
直到背着旅行包,胸前挂着相机,站在摇光寺风景区门口下,我都还觉得有点……梦幻。
景区专门有负责人来接待我们,把我们带到木屋酒店放好行李,带我们去了要改造的酒店实地考察,大概沟通了一下改造需求等后便祝我们游玩开心,离开了。
一群社畜,还是一群处在玩啥都稀奇的年纪的社畜,负责人一离开,瞬间不再提工作。
组员3:诶!来都来了,不去拜个佛可惜了。
组员7:我也觉得,而且,我昨天查了,去爬摇光山,拜摇光佛门票都要80。
组员1:我去!走,灵不灵再说,我要挣回我的八十块钱!
近十来号人浩浩荡荡朝着山顶进发。
处在这种吃屎……不是,玩啥都开心的年纪,山路旁的一棵树都是稀奇的。
女同志们刚在酒店就换好了她们的汉服,我一路都在给她们取景拍照。
上一次来这还是大一开学前夕,一家人一起来的,当时我还买了红福带来着……
正想着,有位老人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买个福带。
世界的尽头是带货……
老人一个劲推销着自己的福带多灵,甚至说到了有个来求子的,买了福带第二年抱着孩子来找她道谢,还有高考前来祈福的,高考稳定发挥,考上华清大学……
老何不知是因为哪个故事心动了:“那……每人来一个?”
组员9打趣道:“诶,老何你还信这个?”
老何咂咂嘴:“哎呀,来都来了嘛!”
老人一看有戏急忙又开始推销:“十元三根,我这福带和别人卖的不同,我的是在上头开过光……”说着拿出提着的袋子里的福带给我们展示。
哟吼!四五年没来,福带都涨价了呢。
本持着中国“来都来了”的伟大哲学精神,老何付钱,我们一人“荣获”三根福带。
老人一看大客户,赶忙拿出二维码给我们扫码后拿出一把福带给我们挑选,接着又掏出三四支笔递给我们,我站的位置距离老人最近,老人先把其中一支笔递给我。
我随意抽出了三条写着“健康平安”“工作顺利”的福带,拔下笔帽开始往福带上写名字。
老人算是一个流动摊位,没有给人写字用的桌椅板凳,只能趴在山路旁的扶手上写。
老人一边给大家挑着福带一边介绍说:“这福袋上面有写名字的地方,你们把求福的人的名字写上去,笔只有三支你们一个写完就拿给其他人写。说着指了一下路旁挂满红福带的树,“写完系上去就行。”
我拿着笔,写着名字。
周楠,季英芙,周云博,李……
笔尖停顿了一瞬,我不知道在福带上写下一个去……去世的人的名字,还有没有意义。
最终除了第一条福带上写了三个名字和一个被划掉的李字外,另外两条都只有三个名字:周楠,季英芙,周云博。
写完我把笔递给一旁的老何,直起腰去把福带挂上。
老何拿着笔,问:“每条福带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吗?”老人还在给我们同行的一个人展示着各类的福带,没注意老何的问话。
我踮着脚系上第一条福带:“也不是,你想写几个都行。”
老何应了一声,低头开始写:“没想到小周你还挺懂啊。原来来过。”
“嗯。”我应了一声。
一旁的同事听到了我俩的对话,回头问我。
“诶,小周,这庙到底灵不灵。”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小,一旁展示福带的老人听见了,急忙接话道:“哎哟我说小伙子,这当然灵了,不然怎么那么出名呢,是不是?你看那么多人……”
不灵。
我在心里想。
同事没应老人的话,依旧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系好福带,看老人又去给其他人推销福带了,拍拍手上的灰,悠悠然道:“来都来了嘛。”
…
晚饭是在风景区的室外烧烤区烤烧烤吃。
同事们端着餐盘在选菜区拿菜
老何又开始发挥他的“妈妈”心:“你们都差不多点拿啊,别想着是自助就一个劲拿,说好了哈,谁拿的谁吃。”
组员2端着自己的盘子来到我旁边夹生菜。
我瞟了一眼她满盘的素菜:“你减肥啊?”
组员2叹了口气:“过个年,我胖了三公斤,整整三公斤。”说着还用没端菜的那只手比了个三的手势,“知道的知道是我妈他们来陪我过年,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来喂猪的。”
我往餐盘里夹起一块五花,放下夹子,拍拍她的肩:“没事,猪都是养了过年吃的,今年给你吃,至少也要等到明年过年再杀。”
同事愣了一下意识到我在骂她是猪,回拍了我一下:“周楠同志,皮痒了?让你见识一下胖了三公斤增长的实力。”说着作势要打我。我笑着躲开了。
正闹着,组员4高声问道:“诶,这还有元宵,刚煮好的,有人要吗?”
其他人回他:“吃自助要的就是吃回本,你吃个汤圆还吃回本什么呀?”
组员4去消毒柜拿碗:“醒醒,咱这性质属于蹭吃蹭喝。再说了,你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有时间吃元宵?现在吃元宵,是一个尊重习俗的社畜的自我修养的具体体现。懂不。”说着把自己也被逗笑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到了各自手里堆积的项目,再遥想一下未来一周的上班“酷刑”……美好生活。纷纷应和着也要一碗。组员4听了干脆直接拿了一个大碗盛了一大碗汤圆。
烧烤配啤酒,外带一片星空。
完美。
就是这雾蒙蒙的天,看不到星星有点毁氛围。
每人面前放着一个装烤串的盘子,一碗汤圆和一瓶冰啤,老何除外。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仗着年轻就作吧,以后到了我这把年纪各个不得来养生。到时候什么风湿啊,胃病啊什么什么的都有。哎!”说着摆摆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组员2用开瓶器撬开一瓶冰啤,喝了一口,吼出一声:“爽!”才回答老何的话,“不不不,眼前的我们是快乐的,还没吃亏。”
老何不屑地摇摇头,拧开手里一直拿着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菊花茶。
大家玩得都很嗨,一顿烧烤吃到九点多才结束,准备转战去木屋酒店那的KTV继续下半程。
老何又开始婆婆妈妈:“诶诶诶,走啥走。”说着朝那几个准备拿着外套要走的人招手,“把你们碗里的东西给我吃了!快点,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
有几个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听见老何的指示,其中一个昂头挺胸朝老何敬礼:“yes,sir.”说着把盘里还剩的一串羊肉串塞嘴里。
见此情景,大家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动作朝老何敬着礼说“yes,sir.”
老何瞥了几人一眼:“中不中,洋不洋的。”
我还剩下几口冰啤,不对,现在已经算常温的了,一串牛肉和那碗元宵。考虑到是吃自助,大家都抱着不管有没有出钱都要吃回本的心态,每人也就分了三四个元宵。
我先塞下那串羊肉,囫囵咀嚼了几口开始往嘴里塞汤圆,放了几个小时,元宵皮已经干巴了,胡乱嚼了一下,皮太硬了便和着啤酒下肚,一嘴的羊肉味和冰啤味,也没尝出元宵到底什么味。
在“何妈妈”的监督下,大家“粒粒皆辛苦”完,扶着饱胀的胃,起身朝着木屋酒店的位置走,不知是谁提出逛逛再回去,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蚊子也忒多了吧,我感觉我全身都被咬了。”我拉开衣袖挠着手臂吐槽道。
组员2酒量不咋地,喝了几瓶冰啤明显有些醉意,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没醉吧,这季节哪来的蚊子,蚊子还在睡呢。再说什么品种的蚊子咬人可以穿破羽绒服?”
我继续挠着另一只手臂:“我哪知道。我感觉我全身都被咬了。诶,你包里有没有花露水什么的,给我喷点。”
组员5也走上来,狐疑地问我:“你怎么了,怎么脖子上有些红点?喏。”说着指了一下我脖颈处,“这,全是红斑点。”
闻言,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当镜子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红斑点:“应该是有蚊子或者什么小黑虫之类的吧。”
路灯比较昏暗,组员5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你不会过敏了吧。”
我看着手机摄像头内我脖子上的红斑点,闪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刚刚那元宵什么味的?”
组员2凑过来看我脖颈:“花生的呀,别说还挺好吃。”
我去!
组员5也反应过来:“周楠,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花生过敏,是不是?”
我匆匆回应了她一声,赶忙拉开衣袖借着光源查看,我手臂上已经蔓延出一片红点了。
心理作用是真的存在,当我意识到我的确是过敏时,已经不是单单能感觉全身发痒了,连头也有了一阵的眩晕。
我至今为止第三次过敏,第一次是一个月大时第一次吃花生泥,晕过去后医生说花生过敏,第二次是初中第一次住校,打了一个凉菜,没想到里面有花生酱,上课上着上着晕过去,直接被老班送医务室,主打的就是一个惊心动魄。而这是第三次……
组员5急忙拉开我拉开另一只手的袖子查看:“我去!真被我说中了?”
组员2借着路灯查看了一下我的情况:“你有带过敏的药吗?”
“没有。”那阵眩晕感愈发强烈,“我上一次过敏都是十来年前了,谁会记得随身带药?”
听到我们后面的骚乱声,老何也停下来询问。
“怎么了?带什么药啊?”
组员5回答是我过敏了。
闻言大家都围上来查看。
被七八个人围在中间有些尴尬,我弱弱开口:“咱……要个别这么围着,搞得我特像动物园里的猴。”
又一个女组员蹲下拉开我的裤腿查看:“不行啊你这,估计全身都起疹子了。还有你听过哪只猴会过敏的。”
这么三言两语带过,再加上看我精神也还正常,至少没出现太大的不良反应。周围的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严肃。
我拉下袖子:“没事。我过敏不会太严重,我现在开车去医院处理一下就……”
老何打断我的话:“你还自己开车去医院?给你能耐的!酒驾扣分罚钱不知道啊。我儿子高蛋白过敏,一开始我和我老婆不知道,还给他吃螃蟹,结果晕过去,还好送医及时,不然怕不得嘎了。”
有人轻笑了一声:“组长,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你怕不是个后爹?”
大家都被逗笑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景区内就有一个诊所,并且距离我们也就四五公里。老何凑上来看了一下:“过敏这事可大可小,我没喝酒,我开车带你去诊所看一下,再来个女同志?”
我也没矫情:“那谢谢组长。”
组员2也跟着附和道:“我看行,我陪你去。”
安排好后,老何去开车,组员2和我站在路边等,其他人一起先去KTV。
到了诊所,医生听了我羊肉串和冰啤下过敏原的壮举后,给我开了针水,让我去输液。
安顿好开始输液后明显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我让老何他们先回去找其他人玩,我打完针自己回去。老何当妈的心不允许他干这种抛弃组员的事,尤其这还是个“负伤”的组员,和组员2统一战线要陪我吊水。我一再坚持后,两人终于同意我打完针给他俩打电话,他们来接我过去。
等人走后,诊所里就剩下我和一墙之隔的一个医生和一个小护士。
我躺在病床上,冰冷的针水顺着血管流入体内。
半个月进两次医院,真有我的。
小护士过来把输液管从被子里拉出来。
我狐疑道:“我这瓶针水还没打完。”
小护士把一个暖宝宝裹在输液管靠下的位置,然后示意我握住暖宝宝:
“给你个暖宝宝包着针水,不然这大冬天的吊水,就算手放被窝里一会还是冰冷冰冷的。对了,你要睡就睡会,这瓶针水多,以我的经验打个三四十分钟不成问题,我帮你看着。”
听完护士的解释,我朝小护士笑了一下,以示谢意。
可能,这庙还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