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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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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明媚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溜溜地转着,打量这间办公室,地方很大,但简朴大方,没有多余的装饰。她正坐着的这张沙发,其貌不扬,但柔软舒适。
眼下不是欣赏这些的时候,佟明媚也不喝水,直接开口道:“我是想请魏先生帮忙的。”
魏奉山波澜不惊:“是关于梁永闻?”
佟明媚立刻察觉出他对梁永闻的称呼变了,连名带姓若是同学口里喊出来是亲切,但魏奉山语气中是深深的瞧不起。
佟明媚警觉地看着魏奉山。
魏奉山捏着面前的茶杯,幽幽地将其中温水转了一圈,“他走了。”
“走了?”
“对,昨晚走的。”
“走哪去了?”
“回粤州了。”
佟明媚的脸现出了震惊,明明昨天还说好今天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怎么就……梁永闻不是怕花钱的人,他性子软,只会一遍遍在她眼前做小伏低讨好她,肯定不会是因为许诺的十倍买不起而悄悄溜掉。
“为什么?”
魏奉山指了指她的面前,那儿静静地放了一只信封。
佟明媚拿起来,里面是梁永闻留下的书信。短短一封,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也不过花了十几秒。
“佟小姐,我对不起你。你会遇见值得的人,请你幸福。”
佟明媚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梁永闻这是丢下她,自己回老家了?
“他是什么意思?”
魏奉山言简意赅道:“他回老家,要和别人成婚。”
佟明媚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地将信纸攥出印子,她很想脱口而出问,“那我呢?我要怎么办?”可眼前的人是魏奉山,不是梁永闻。她不能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太不体面,又显得自己可怜。
“哦。”
魏奉山盯着她的脸,没有看到一丝难过,他一时也无话。沉默一会儿,还是问:“你不问其中详情吗?”
佟明媚当然想知道!但是人已经走了,她现在心里最关心的事情是自己。原以为不会看错梁永闻这个人,顶着好大的风险,一个姑娘家拿着一张公告订婚的报纸跟一个男人回家,竟然在半路上被甩了。
她要怎么办!回北宁?游学这些天结识的学校同窗,基本都知道她跟梁永闻的订婚,再回去,空落得笑柄。回长壑?要跟叔叔婶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亦没有人能作伴,而且万一她与梁永闻的事传回去呢……
短短的几秒钟,她的大脑飞速转着。
魏奉山以为她在发呆,在心里伤心。
他不得不揭开她的伤口,是叫她正视,尽快抛开对那个男人的幻想,他相信他们之间不过一个多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小伤口结痂,很快掉了,一点疤痕也不见。
但魏奉山又舍不得看她现在难过的样子,“佟小姐不必伤心。”想说一些软话哄哄人,但一脱口还是冷冰冰的,安慰变成了命令。
佟明媚亦冷冷回应:“谁说我在伤心了。”
她感觉面前的男人有点看好戏的意味,他说不定一直在暗中看自己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暗自觉得好笑。又或者,昨晚上那场丰盛的晚餐,便是他已经知道梁永闻要走,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晚餐”。
真是可恶。佟明媚脖子一梗,缩着肩膀,垂头,不想看到坐在对面的人,也不想跟他说话。
魏奉山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崭新的手帕,递给佟明媚,“你,你别哭。”语气立即软了下来。
明媚气得抬头,“谁要哭了?”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手帕,“啪”地打落,“拿走。”
她这一抬头,魏奉山看清她面上确实没有要落泪的征兆,心也微微放下来,又怕她是强撑着,偷偷埋在心里一个人伤心,那到时候梁永闻不是成了她心底的白月光?
魏奉山要说出他的可恶,说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放弃了她,“梁永闻他……”
佟明媚急急地打断他,“魏先生不必再说,好男儿多的是。我何必要为他这一个耿耿于怀。”
既然梁永闻已经走了,那么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指望,再听这名字只会让自己厌烦,恨自己为什么草率,为什么轻易地跟着他走了。
魏奉山重重点了头,“是,他配不上你。”
佟明媚一瞬间脑子热起来,魏奉山这话?她想起来这男人昨日在公园对她的作为,她心跳地快急了,但偏偏想问,“魏先生想配我?”
魏奉山看着面前大胆直接的女人,她的面颊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绯红,但看他的眼神算得上平静,他答:“是。”
佟明媚刚问完其实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先前还说是梁永闻的太太呢,这一下子又这样作为,怕被魏奉山看轻。脑子里乱极了,她决定闭嘴。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这话是真的,佟明媚说完,不待魏奉山反应,便起身要离开,不过后者也算配合,见状起身送了几步,一直到楼梯口,他才停住脚。
佟明媚回到自己房间,饭店的侍应生在她门口等着,推着一只三四层的小车,她掀开盖子,露出一个小角,佟明媚看清每一层都是各式各样的早饭。
她不甘心地问了一声:“是梁先生吩咐的么?”
侍应生看着她缓缓摇了头。
佟明媚彻底死心,心中不快。
“我不吃了。”
她亟需呆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屋子里,好好想一想。
天还早,推开临街的窗户,街道上的行人很少,拉黄包车的,卷着一捧报纸兜售的,入目还有一片屋顶,佟明媚探出身子往下,混着新阳的微风吹在脸上。
真麻烦!心烦意乱,“砰”地带上窗户,倚靠在沙发上,闭目想自己的处境。
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目光落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几个皮箱,那是她现在拥有的全部了。本该还有两只的,那才是真正值钱的。
都怪……
魏奉山!
铁路公司是他的,一定是托运中途出了手长的伙计。魏奉山名下至少有铁路公司和这间气派的饭店,那么他一定是不差钱的,合该叫他来赔。
脑海里浮出魏奉山的脸,他极少笑,嘴角上扬的时候腆着一丝拘谨的温柔,但说话的时候不免端着严肃,说的话再客气礼貌,也总让人紧张——是压迫感,他那个人好像天生就古板庄重,底色如此,别的表情都是面具。
她又想起来,他说自己没有太太。选他怎么样?这想法甫一冒出来,佟明媚自己都吓了一跳,魏奉山家底一定也不薄,只是不知道年纪多大了……
佟明媚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想多了想多了,暂且到不了那一层去,目前最要紧的是她丢失的箱子,明晃晃的金子啊。
魏奉山最好自己能想起来这一茬!
她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过一千块,衣服、香水那些时兴货买的时候大价钱,却当不出几个钱,最好能从魏奉山嘴里抠出她的损失,那样她的日子还暂时好过一点。
佟明媚在房间里左右踱步,心中制定着各种计划,想累了,坐下来,才想起早上什么都没吃,现下胃里空空,饿得难受。
还是都怪魏奉山!
暗暗咒骂了两句,屋外有人敲门。
“佟小姐?”
过去开了门,侍应生道:“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比平时的时间要早。
一定还是魏奉山的手笔,那么……算他识相。他先做错了事,给她添了好大的麻烦,现在都是他应该的。
佟明媚对到餐厅的路已经非常熟悉了,到了老地方,还是熟悉的“满汉全席”摆法,没有因为只剩她一个人而敷衍。
边上还有以为侍应生体贴道:“佟小姐早上没吃东西,先喝一盅银耳羹,这样不伤胃。”
佟明媚知道那是好东西,从善如流。
吃得差不多了,有个男子走进来,停在小餐厅门口,先敲了门,待佟明媚抬头疑惑地看他,那男子才彬彬有礼地说:“我替二爷来传一句话给佟小姐。”
“他要跟我说什么?”
陈飞笑得亲切:“二爷说,您今日先好好休息,换一换,等明天一早,您丢了什么,二爷一样一样赔给您。”
“一样一样赔给我,是什么意思?”
陈飞回回道:“您还有两只箱子,实在找不回来了,二爷他私人赔给您,里面有什么,二爷一定尽全力再买一遍。”
佟明媚激动地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口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心里却在想,明天一早,怎么又是明天一早,夜长梦多,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她放下筷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装的镇定,对陈飞道:“我能不能也请你带一句话给你家二爷?”
“佟小姐请吩咐。”
“你就去说,我要他今天就一样一样赔给我。”她想着现在魏奉山没露面,应该是有事情,那么她也不强人所难,加了一句:“就今晚吧。”
陈飞面色有点为难,但还是低头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