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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月7日 ...

  •   盛夏的阳光照射进三班被洗刷得透亮的玻璃上,映照出一张张兴奋的脸。

      窸窣的交谈穿插着轻轻的笑声,笔头在卷子上划过的痕迹,像极了曼妙的舞步。

      周遇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渴望过完成作业。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在假期之前解决掉它们。

      向来对假期比较漠然的张蕊蕊,也难得把目光专注在了其他的地方。
      她和方瑾的进度差不多,抛开难搞的数学物理等大部头,化学和生物卷子做起来更得心应手。

      她本以为自己吃了那个总让人昏昏欲睡的药之后,会影响学习,没想到的是,记忆力虽然不如从前,但起码不会越来越糟糕。

      考试结束后卸下了不少压力,张蕊蕊也能看得进去书了,连带着做假期卷子的准确度都高了不少。

      “呀,蕊蕊,你这一面选择全对哎。”方瑾语调上扬,仿佛同桌做对题目是比本人做对还要令她兴奋的事情。

      “你假期什么安排啊,还去集训班吗?”方瑾递过卷子时又问了蕊蕊一句。

      身边人轻轻“嗯”了声,说不上来是对现状无力反抗的麻木,还是真的淡然接受了一切。
      “家里住不了,总不能还住校吧。”

      方瑾:“我是想着,你要住校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反正在哪儿都一样,在哪都是学。”

      张蕊蕊抬头看了方瑾一眼,阳光照亮了方瑾半张脸,白得发光。
      她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态度,衣食无忧,又聪明,人缘也好。
      张蕊蕊心底滋生出无数羡慕,却只是点头轻声回应对方的话:“那我问问我妈妈。”

      幸好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时刻散发能量的小太阳,让她不至于太孤独。

      阳光把窗边的物件烤得暖烘烘,雷好帅架不住温暖中生出的睡虫,在桌上睡得里倒歪斜,口水流了一手。

      正做着美梦呢,后背忽然挨了一记铁砂掌,他闷哼一声正准备炸毛,正好对上门外一个高挑的身影,又瞬间缩回了脖子。

      安宁走进教室,敲了敲黑板:“班里抽几个同学,到教务处去领新教材。”
      她抬手招了招,前排两名同学迅速冲上前,跃跃欲试。

      雷好帅也彻底清醒了,高举着手从最后排跑向讲台:“我我我,我能搬!”

      不少人被他壮硕的体格堵在过道,一个劲儿地往前拱。

      安宁拍拍手:“四五个人就够了,其余同学回座位上自习。班长,你带他们去领,记得每科目多余出一本。”
      江颂时道了声好。

      被堵在后面的几人哼哼着回到了座位上。

      新的教材发到手里,带着点冰凉和油墨的味道。
      兴许是在仓库里放久了,表面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方瑾把书搬到窗台上,让阳光晒着。

      发了新书,也意味着要重组新班级了。

      她心下一动,把最上层的一本语文书扒拉下来,传给张蕊蕊:“你在第一页签个名吧,我想留个纪念。”

      张蕊蕊无情地把书推回来:“我也学理。”

      “……”方瑾卡了下壳,急了:“不行,你是我同桌,你也得签。”

      张蕊蕊:“……你把这个留到高三不好吗?还有两年呢。”

      方瑾:“我不管,我等不及了,高三再写高三的,我就要现在签。”

      “快快快。”她把自己手里的中性笔强行塞到张蕊蕊手中,几乎是手把手硬逼着张蕊蕊在扉页签下了第一个名字。

      方瑾得逞地欣赏了会儿,又把书传给后座。
      雷好帅的大字一下子占满了右上角。
      周遇嫌弃地推推他,用铅笔在最中间圈出一块地方:“这块给我留着,我要最后写。想想画点什么好呢……”

      方瑾的语文课本就这样在教室里传开了。

      等最后交还到她手里时,已经是当天晚自习的第二节。

      她捧着满满当当全是签名的书,眼眶泛出泪意,虽然乍一看乱糟糟的,各色风格的字体围绕在一幅图画的中心。

      画里是四个Q版女孩,娃娃脸的谈嘉、手拿画板的周遇、短发的方瑾和马尾辫的张蕊蕊。
      四个女孩头戴花环,身着白裙,像极了要去异世界探索的冒险团,周遇的Q版人物从头顶冒着对话泡泡——“未来富婆四人组”。

      方瑾失笑,抬手蹭了蹭眼尾,把书推给张蕊蕊看:“还真是个好梦想,祝你们也祝我……早日成为大富婆。”

      张蕊蕊抿抿唇,腼腆地微笑了一下,忽然又按住书,往她那个人物上补了一笔。

      书传递回方瑾手里时,她一眼就看见了不同之处——最中间的漫画里,张蕊蕊的笑容比其他人更大。

      既然生活里,她不总笑出来,那就让她在画里,成为笑得最开心的女孩吧。

      *
      安宁在这个八月是几乎不出门的。
      她昏昏沉沉地醒来,瞄了眼窗边——换了遮光窗帘后,总分辨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天。

      视线游过窗帘起伏的布面,经过墙角,又扫过墙面的日历——八月七日。

      她心中一紧,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一年,大家为了抵御台风紧锁门窗,在教室里正襟危坐。
      那天,全校班级取消了所有户外课程和体育活动。
      所有人静静地坐在教室里。
      他们并不知道,几个小时后,这栋楼成为了那天最致命的武器。

      安宁双手发紧,捏了捏骨节,站在地板上,迟迟不敢拉开窗帘。

      她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刷啦啦,像是风扫过树叶的声音,偶有几声鸟啼,但几乎可以确认的是,并没有下雨。

      她打开手机,却怎么也摁不亮屏幕,想来是近日失眠加重,便用手机彻夜放着轻缓音乐,听着曲子入眠。

      睡去之前忘记设置定时,音乐播放了一晚上,直到耗尽电量。

      她起身将手机充电,等了十来分钟,待屏幕重新亮起后,界面首先弹出的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还未看清来电人是谁,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安宁来不及换下睡衣,干脆捞了件外套披上。

      开门,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安宁愣了一下才出声:“秦老师?”
      秦老师是安宁班级的生物老师,不过校园里,大家较为熟知的是她另一个身份——校长夫人。

      秦老师身后站着沈乐知,两手正不知所措地寻找外套兜。
      他一脸歉意地对安宁微笑,像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安老师在睡觉?屋子里这么暗。”秦老师朝屋内望了一眼,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密不透光。

      “嗯,昨天睡得晚了些。”
      安宁蹲下身去柜子里翻找拖鞋——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尽管她在蹲下来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家里只有两双拖鞋。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双男士拖鞋拿出来,沈乐知直接穿着袜子踩到了地板上:“没关系,不需要拖鞋,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安宁回头看了沈乐知一眼,秦老师也拉起她:“哎呀,不用拿了不用拿了,我也就是给你带个话。”

      她松开柜子上的手,面色镇静地随几人坐到沙发前,给两人倒水。

      她无比庆幸,还好茶几底下有一套新的水晶杯。
      之前雷好帅磕坏脑袋时,安宁去超市买过大量食材,攒够一次性积分,顺便抽了个奖,结果抽到三等奖——一套杯具。

      秦老师接过水抿了一下,这才说起正事来:“今天早上,学校临时通知老师来开个短会,说是文理分班的结果出来了,老乔说他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就想着会议结束后把东西给你带过来,你先看着。”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安宁。

      “你先看看里面的分班表,我一开始想推荐你去文科班的,毕竟咱们这届的艺术特长生都在文科班,你带他们也方便。不过乔老师有不同意见,估计是看他物理组好不容易来了新同事,替他分了不少活儿,不肯放你走呢。”

      一直默默喝水的沈乐知放下了杯子:“听说安老师的物理习题课……一课难求呢。”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目光浅浅地落在安宁脸上。

      “可不是嘛,安老师呀,真是屈才了。”秦老师颇有共鸣地拍拍安宁的胳膊。

      安宁低头展开分班表,大致数了一下人名,和前一世没有区别。
      她点点头:“挺好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秦老师撑着膝盖起身:“行啦,我东西带到了,话也传达完了,就不打扰安老师休息了。临走前借用一下您家的卫生间……”
      说着,她就往里屋的隔间走去。

      安宁还维持着翻阅文件的姿势,听到“卫生间”三个字时,忽然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沙发上径直起身。

      还未开口,就听见秦老师在门口的惊呼声:“天啊!安老师,你家里……怎么有这么多的白蜡烛?”

      安宁丢下文件,朝隔间跑去。
      “秦老师,我……”

      她眼底尽是慌乱,身后又落下一道清脆的声音。

      “呀。”
      沈乐知也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一个玻璃杯摔到了地上,水溅了沈乐知一身不说,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这动静直接把秦老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手一松,折返回去。

      秦老师匆匆走来,和沈乐知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哎哟,沈老师你可真是不小心,还以为你跟那些男老师不一样,结果也是毛毛躁躁的。”

      沈乐知只是赔着笑。

      安宁深吸一口气,把隔间的门反手锁上。

      她蹲到秦老师身边:“秦老师,卫生间在落地镜的左手边,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就好。”

      “……噢,好。”
      秦老师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朝安宁示意的方向走去,路过那扇隔间,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

      安宁在她身后说:“最近在和大学同学玩雕刻蜡烛,随便买了些试试。秦老师吓到了吧?”

      “啊,还好……”一听安宁这样说,秦老师原本耸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笑了两声,“嗨哟,这屋子里太黑,乍一看有点瘆得慌……安老师您别介意哈,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大惊小怪的毛病。”

      安宁没再说话。

      每年八月初,安宁都会把白蜡烛在屋内点上一周。
      没料到家中还会来客人,毫无防备地将那屋子敞开着,还好秦老师只是站在门口,视线里只有桌上的白色蜡烛。
      还好没看见安宁张贴的报纸碎片——那里收集的带图采访,全都是当年的幸存者——群英学生和教师的照片。

      若是被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同事和学生在照片里,全身挂着伤、血肉模糊的样子……
      怕不是要被吓破胆。

      安宁扫着地,只觉得后怕,视线时不时瞟向那间屋子,正好撞上沈乐知的目光。

      沈乐知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视线相碰的一刻,先解释起今日来访的缘由:“抱歉,我原本说的是,我知道你住的小区,让秦老师把东西给我,我转交就好。她不放心,非要一起跟过来。”

      “没事。”安宁说。

      心还悬着,她不免有点奇怪,为什么沈乐知看上去比她还要紧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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