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纸贵银轻

18、医院

　　“苏水第一人民医院？”周尧抬头眯着眼，念着天空下的挂牌。

　　何夕苒挠了挠后脑勺，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开口。

　　周尧疑惑地看向她，看着何夕苒为难的表情她猜到了她们来这里的目的。

　　“小夕姐，我没事的。”周尧把嘴巴抿成一条线无奈地扬起嘴角。

　　“你昨晚一整晚都在翻来覆去，为了你自己的身体进去看看吧。”何夕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地说道。

　　周尧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犟不过何夕苒的，所以只能乖乖跟在她身后走进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大楼。

　　“你好，我昨天在网上已经预约了医生的心理咨询。”何夕苒弯下腰对玻璃窗口后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说道。

　　护士询问何夕苒的手机号码后，双手快速在键盘上敲击着，“现在就谭医生有空，你上六楼的心理咨询室找她就行了。”

　　“好，谢谢。”

　　喧闹的大厅里，满脸疲惫的人在排着队缴款，婴儿的啼哭声若隐若现地穿插在病患痛苦的呐喊中。

　　浓烈的消毒水味愈发嚣张地刺激何夕苒的嗅觉，鼻头的酸涩附在她的喷嚏中消散在空中。

　　她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面前挂着医生信息的房门，门后飘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请进。”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贴着绿色墙纸的墙面，许多卡通人物附在上面栩栩如生。

　　“请问，今天要进行咨询的是哪位？”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身形姣好的女人款款走来。

　　“那个……是我。”周尧怯怯地开口应答。

　　“好，请你跟我来。”女医生右手拿着一块蓝色的垫写板，上面夹着一张印着黑字的白纸。

　　女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何夕苒，温柔地缓缓开口道：“无关人员，请先回避一下。”

　　何夕苒瞬间明白了医生的意思，她向医生点点头后，转过背走出了房门。

　　“请坐。”女医生把那张纸放在桌面推到周尧的面前。

　　“你先把这张表填了吧。”她温柔又亲和的语气让周尧轻轻松开了紧绷着的弦。

　　周尧伸手拿起纸旁边的笔，低头认真地把她脑海中对于每道题的答案都挖了出来。

　　挂在绿色墙纸上的钟正滴答滴答地走动着，分针跨过一个又一个小格来到了下一个黑色长条上。

　　“我填好了。”周尧把填写好的表转过去递还给女医生。

　　女医生眼睛快速扫描了一眼周尧填在表格上的答案，她放下手里的表格，扯了扯嘴角。

　　“你说你最近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那你的失眠是哪种程度的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时候晚上会有很多想法突然一下子涌入脑里，我也不想去想可就是控制不住它们往我脑里钻，想睡又睡不着，明明感觉才躺下床，可等我反应过来天就已经亮了。”周尧不停地用指甲扣着手指上的死皮，血顺着她的指甲缝流了下来。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好久好久以前就开始了。”她用掌心捂住流血的手指，可也无济于事。

　　“那你平时睡着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女医生把周尧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有时候会。”

　　“是什么样的噩梦？”

　　“我经常梦到我一个人坐在一搜破船上，在大海上飘来飘去，那大海无边无际苍苍茫茫，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一个人回应我。除了我自己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我坐在船上不敢动，我实在太害怕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那种感觉我没有办法形容出来。”周尧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可颤抖的幅度太小以至于如果不仔细观察是无法察觉到的。

　　女医生用笔在纸上摩擦着，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几秒过后她像是心里早有答案似地发出了一个疑问，“你最近是有遇到什么比较让你在意或者伤害到你的事吗？”

　　周尧抬眸看到了墙上冲着她微笑的海绵宝宝，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每天一放学回家就守着电视等着它的播出。

　　“嗯，我想或许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口子远比我想象得要深。”

　　何夕苒从那扇门里出来后一直游荡在走廊上，这一楼层安静得出奇，安静到她总觉得某人的呼吸声就在耳旁。

　　她实在受不了这窒息的寂静，就想着到医院的前院里逛逛透透气，可她按下电梯按键，在银色的电梯门前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有电梯下来，她毅然决然地走向旁边的安全通道。

　　何夕苒费劲地拉开了沉重的楼梯门，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直入她的鼻腔刺激她的喉咙。

　　烟雾萦绕在昏暗的楼梯间，烟味与消毒水味融为一体形成独特的味道，叫人不禁想快速逃离这里。

　　穿着深蓝色工地服的男人坐在楼梯上，汗酸味与烟味缓缓从他身上飘散出来，他低头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一直在通话中的电话号码。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工钱结清啊？”他对着电话低声怒吼。

　　何夕苒跨过撒在他身旁的烟头走下了楼梯。

　　她走到楼梯的转角处正准备抬脚往下走时，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从下方传来。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何夕苒的脚步声照亮了整个楼梯间，本来模糊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清晰。

　　套着薄外套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蹲坐在“5F”下，她把头埋进了双腿之间，一阵阵啜泣声从她的□□传来。

　　“怎么办啊？孩子还这么小，治疗又要这么多钱，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何夕苒像是没听见般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她直至走到3楼再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她抬腿落脚一步一步地下着阶梯，然而3楼的感应灯像是坏了般，无论何夕苒踏得多用力它都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一个健壮的背影出现在何夕苒身前，她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小声尖叫了一声，脚步也是连连往后退。

　　那男人并没有理会发出尖叫的何夕苒，他依旧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盒饭，把装在白色饭盒里的饭全部扒进嘴里。

　　他倏的一下站了起来，而后干净利落地带着空饭盒消失在3楼的门后面。

　　何夕苒还是继续往下走，无穷无尽的楼梯似乎让人看不到尽头。

　　她看到贴在有些泛黄的墙面上的“2F”标志，在心里庆幸着终于走完这悠长又宛转的楼梯时，一个熟悉的后脑勺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看着那一头熟悉的卷发，心想：“不能吧。”

　　她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尽管她已经走得很小心，可坐在阶梯上的人还是注意到她的脚步声了。

　　那人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顺着何夕苒的身体向上看，最终停在了她的脸庞上。

　　尽管感应灯早已熄灭，黑暗笼罩着他们，何夕苒却依旧觉得那双翠绿色的瞳孔明亮地耀眼。